第29章 懷帝

  他是誰？在躲誰？為何一身的酒氣？在躲宮中侍衛？還是說，他故意在躲正打門外經過的太后？

  若是入宮商議的大臣，不可能一身的酒氣，還能逗留在宮中！

  屋子裡光線昏暗，鳳未央看不清男人的臉，只知道她被人緊緊抱在懷裡動彈不得，兩人沒有一絲縫隙的空間下，這個該死的男人居然敢拿下巴的胡茬扎她的臉！刺痛死了，鳳未央眼淚都要淌出來了……

  

  屈辱，簡直是奇恥大辱！鳳未央出門肯定忘記看黃曆了，那上面一定寫著今日諸事不順，不宜外出！而一心只裝著宋志軒的鳳未央如今被人摟在懷裡，委屈的眼淚頓時撲簌簌地落下來，打濕那男人的手。

  「咦咦咦……你怎麼哭啦？」身後的男子被驚訝到，可他張口竟還打了個酒嗝，熏得鳳未央恨不得一頭栽倒在地！

  尋到了一個對方鬆懈的位置，鳳未央一咬牙，腳下一用力，一頭狠撞男子的下巴上，就像給這個登徒子一記上勾拳！可她的頭頂也很痛，眼淚頓時流得更凶了……

  「熬——」男子張嘴嚎叫著，簡直痛不欲生，聽得鳳未央以為他的下巴被撞掉在地！

  可這時候不是心軟和分神的時候，鳳未央上前提腳就是一踹，但發現簡直是在給對方隔靴搔癢，那隻好抓、撓、咬的功夫都悉數用上！沒辦法，這是給生活逼的，如今的潑辣勁兒都是在宮中這幾個月生生逼出來的！

  突然男子像泄了氣的皮球一樣，軟倒在地！下一秒，如同鬼魅上身整個人直抽搐，還口吐白沫。鳳未央當然害怕了，也想轉身一走了之，但她不能夠，她是大夫，也應承過孫老太醫學醫者不能見死不救，這人顯然是在害病！

  鳳未央銀牙一咬，上前摁住他的手腳，可幾次上前都被不斷痙攣的人推開，她無奈之下只好脫去一件外衫死死綁住對方的手腳，再隨手取來一個木質燭台放置他口中給其咬住，以免他誤咬到自己的舌頭！

  然後取出一直隨身攜帶的幾根銀針，也不借用光線，用兩指丈量著尋穴快速下針，幾針下去漸漸止住男子的痙攣症狀。

  這幾大穴位不能留針太久，鳳未央掌握好時間迅速拔針，卻發現針頭是黑色的！

  中毒，顯然是中了毒！

  把針頭放於鼻前一聞，鳳未央瞬間就眉頭緊皺，為了進一步確認，只好起身尋來一支蠟燭點燃，取來男子的頭髮放去燃燒……

  觀望火焰里的顏色，鳳未央不免搖著頭開口道：「看來，你的性命大半條已握在閻王爺手中呢！」

  「你懂醫術？」漢白玉地板真的很涼，宋毅不想再躺了，便睜開凌厲的雙目射向燭光下的鳳未央！

  鳳未央仍在對著燭光研究針頭裡的毒，也不回頭地道：「嗯，些許還能替你解毒！」只要這毒還未侵入骨頭內，尚有一絲希望。

  宋毅仿佛聽見一句天大的笑話，便仰頭大笑起來，但笑著笑著就覺得沒意思了，因為笑無可笑，有的只是可悲！

  這人，笑著的樣子都與那可惡的宋少恭一模一樣，同是魏室子弟，為何不能像一像溫文儒雅的宋志軒？鳳未央面無表情地回過頭來，看著這個笑得眼淚都掛在眼角上的男子。

  鳳未央還想著以此開條件，可到底替他笑聲中的悲哀而於心不忍！他的五官與輪廓與宋少恭有些相似，只是一臉病態的白，若不是知道他中了毒，世人都會以為他是被酒色掏空了里子，才顯得精氣神兒不足！

  終於止住了笑聲，宋毅邊擦著眼角的淚珠，邊問：「剛才為什麼要幫我。」

  「你指哪個？」幫他不要聲張，還是幫他止住毒性發作？鳳未央歪著腦袋反問他。這個歪頭問話的模樣，宋毅遠遠望過去覺得美極了，雖然比之前入宮那會兒瘦了不少！

  看見他瞳孔中的淫-欲，鳳未央頓時臉黑如炭，拿起地上那件已經破爛不堪的宮衫，準備抬屁股走人！她還懶得醫了，他若不死，宋志軒還如何開創東魏王朝，如何坐擁整個天下？

  「都有，總之謝謝你！」沙啞的聲音從宋毅喉嚨里發出，挽留住那個嬌俏可人的少女，「我會放你出宮，但還不到時候！」

  他自稱的不是朕，而是我。鳳未央覺得有談下去的理由，便把衣衫墊在地上坐下來，頗不客氣地指著懷帝道：「那是什麼時候，是等到你禪位給宋少恭那天，還是我成為大魏皇后之日？」天鳳之命，她鳳未央又不是不知道，一手創造的紅袖招可不光擺著好看的！

  是他太收斂帝王氣息了，還是他身子看著太弱了，這個女人居然一點兒也不怕他？試問古今，有哪個女人敢拿著手指頭指著君王的鼻子盛氣凌人地說話？

  這小女人，真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典範，而且聲音擲地有聲，如同珠玉墜盤一樣悅耳動聽。

  宋毅不由得搖頭苦笑，可待揚起臉時，卻是布滿詭譎之色，一臉邪氣的他到如同地獄裡爬出來的惡鬼，陰鶩地盯著鳳未央問：「這些事，你是從何而得知？」

  若鳳未央不給出個滿意的答案，今日之所便是她的藏屍之所！

  鳳未央可一點兒都不懼他，宋毅現下的模樣根本是虛張聲勢，剛才還毒發的他，目前的力氣還不如細胳膊細腿的她呢！

  紅袖招發展三年還是太弱了，沒能把眼睛安插到皇宮中，而且鳳未央也沒預料到自己會一朝入宮，但不可否認紅袖招對天下局勢的分析能力。

  攸遠侯宋少恭，遲遲不離開長安，自從與懷帝哥兩好後，便開始頹廢政業，每日與懷帝膩歪在一起縱淫享樂，過著樂不思蜀的生活。

  這本身就是可疑之處，人的本性向來難易改，何況這宋少恭自幼克己復禮，從來不是驕縱奢淫之主。

  而且祖制難違，一旦被分封的諸侯王以及其襲爵的後代，若沒宮中准許，絕不能滯留，或者私入長安！何況朝中那班迂腐的老臣們，卻異常地默許有違魏室祖制的事情發生，這太不合乎常理了！

  也就是剛才，鳳未央認出男子正是幾個月前承香殿內的懷帝，才確定懷帝並未如同外人所道的一樣，昏庸荒淫！他眼神里有一種叫做死灰復燃的東西，已然是受夠傀儡般的生活。

  而且，最重要的一件事是辛月告訴鳳未央，她曾經效力的殺手組織，其實間接隸屬於宋少恭，之前說過長安的那個大世家，他暗中培育的殺手正是為宋少恭入長安時而做的準備。

  辛月被送入宮陪伴鳳未央的那天前，宋少恭有找她攤過牌，辛月正是這個世家之主的女兒，唯一存於世的血脈！

  可眼前明艷的少女只含著笑，不打算回答懷帝的問話，哪知鳳未央還未來得及眨眼，一直長長的手臂已經掐在自己嬌嫩的脖子上，灼燒肺腑的窒息感立即襲上腦來：「咳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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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麼會這樣，難道宋毅的體質異於常人？而且，出手的速度好快……鳳未央正在為自己的判斷失誤而懊惱時，對方卻鬆了手。

  顯然是方才那一下太過激烈，毒素再次竄起，蝕食著五臟六腑，宋毅不得不用另一隻手撫向胸口，寒冬臘月下冷汗涔涔！

  那一剎那，他完全有機會扭斷她纖細的脖子，可他還是打算留下她的小命！

  鳳未央捂著脖子伏地劇烈地咳嗽著，「剛剛為何留惻隱之心？」她不想死，真的不想！但還是要開口問，哪怕是激怒這個喜怒無常的宋毅。

  宋毅忍著痛苦，抬起一雙如同黑曜石的眼睛看著鳳未央，還能咧嘴笑道：「因為你剛才明明可以一走了之，卻還留下來幫我治病，我怎能以德報怨？」很合理的解釋，卻也是夠爛的一個藉口！

  「我分明道出你們正密謀之事，也不可能有活下去的理由！」鳳未央終於緩過氣來，咳得一臉緋紅的樣子十分嬌艷。

  宋毅慢騰騰地坐直身子，嘴色發白預示著他目前的狀況非常不好，但他還是儘量心平氣和地道：「你敢說出來，自然有把握我暫時不會殺你。而且在宮裡想要一條人命，簡直太容易了！不過朕奉告你，永遠不要高估自己，也不要太低估一個男人！」就猶如剛才那一下，他明明可以扭斷她的脖子！

  鳳未央有些著急地道：「難道皇上不想解身上的毒？」這就是她唯一的把握，因為沒有人不珍視生命。

  宋毅卻對她搖了搖頭，「不想。」

  這十一年荒淫而頹廢的生活，宋毅已然過夠了！既然他不是一個好皇帝，也不想魏室江山斷送他手上，那麼他何不退位讓賢，讓賢者居上？

  鳳未央正想開口，便聽見外頭有人在輕手敲門。

  「叩叩叩——」一個尖細的嗓音響起，「皇上，您在裡頭嗎？時辰到了，您該喝藥了。」

  懷帝把鳳未央拉進去的時候，分明已有人看到，那只是一個毫無實權的庸帝，不過是一時興致而起，又準備在裡頭臨幸某位宮女了！

  宋毅眼神幽了幽，力道大得可怕地把鳳未央拉倒後背藏住，沉著聲開腔道：「進來吧，朕在裡頭。」

  門，被一位白面奴才推開，一縷伴著雪地里的光刺目射進來。

  懷帝嘴角勾笑，像是一臉剛縱慾過的舒爽模樣，看著提個八仙圓食盒進來的趙皓，像是自言自語，也像是對太后派來的閹人道：「差點兒誤了喝藥時間，把門給朕帶上！」

  一進來，趙皓顯然看到那抹躲在懷帝身後的影子，而且地上還有一件已撕得破破爛爛的宮女裝，他便趕緊低頭不敢亂瞟，迅速取出適合那碗還冒著熱氣的藥汁，跪步呈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