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蓋章

  探子正轉身，猶豫了會兒還是留下來繼續開口道：「侯爺，樓下那批以賀知章為首的書生，真的放任不管嗎？萬一他們再聚眾鬧事……」

  攸遠侯還是揮了揮手，「怕的就是他們不鬧事！」

  「是，屬下明白。」探子終於躬身退走。

  「等一等。」攸遠侯喚住即將退下之人。

  男子轉過身來，長眉若柳，身如玉樹，只聽見那猶如九幽天傳來的聲音道：「聽聞，上林宗室的有位叫宋志軒的人，如今初到長安遊學，他若有什麼需要，你記得好生安排。」說完，男子嘴邊擒著一抹意義未明地淡笑。

  暮色起，看天邊夕陽逐漸暈染殘雲。

  宋志軒早在二十多天前，便拜別母親與族人，和同齡卻長自己一輩的宋瑜前往長安遊學，途中還結識了志同道合的郭長愈。所以，宋志軒是跟在鳳未央馬車後面，一路來到了長安，繼而如願進了太學求學。

  學舍安頓下後，宋志軒便一身蕭索，望著天邊的夕陽沉默著。

  

  「若是想極了，便去看看人家。」郭長愈出現在身後，眯著眼看向西邊天際正逐漸消退的夕陽。夕陽無限好，總是近黃昏。

  鴻臚客館，就坐落在夕陽邊下。

  「不了。」宋志軒略微道了一句，便轉身背對夕陽，面色一時籠罩陰影下看不清表情。只是好半天還是不舍邁開步伐，終是忍不住回頭深看一眼最後的晚霞，才轉身入內。

  客館內。

  鳳未央喝著潤喉茶，沖淡喉間的灼痛，她便是在鳳太醫來之前，特地用佛手蓮葉子的白汁兌水喝，才形成如老嫗黯啞的聲帶。明日起床梳妝，這葉子的白汁還大有用處。

  辛月取來一小盒子羊脂色的茯苓膏，問：「小姐真的要抹上嗎？」聽那馮太醫包治好的口吻，萬一抹上去紅疹消退下去，那明日入宮的計劃還如何奏效。

  鳳未央狡黠一笑，「信不過我嗎？而且，我還會想方設法把你一同接入宮中，留你一人在外邊，我實屬放心不下。」而丁來則留在鳳家在長安購置的宅子裡，宮外有事還可以讓他去做。

  「奴婢……也要入宮嗎？」辛月冰眸黯然了一下。

  鳳未央握上她的手，知道她在想什麼，便輕聲寬慰地道：「有些事還急不來，況且來日方長，等時機真正成熟，你總會有機會的！」鳳未央理解她心中的苦楚，也是怕她一時衝動而斷送了性命。

  成大事者，要有所忍。復仇，也是一樣。

  辛月雙眸恢復冰銳，當即點頭：「讓小姐為我擔心了。如今，姑爺也順利入了太學府，您明日一早便要入宮，此刻不需要去見一見他嗎？」

  鳳未央臉上的笑容消了下去，一絲苦澀從心口中滋滋冒起。她也沒想到宋志軒會以遊學名義來到長安，而且還一路尾隨其後，卻也不願上前與她結伴而行。

  鳳未央垂下首，頗為酸楚地道：「他真的要見我，自然會來。而我，是不會去找他的。」如今，這麼多雙眼睛盯著她，可謂一發不可牽，牽之動全身。她必須為宋志軒的安全而著想。

  一種相思，兩處閒愁——這話也不知是誰道的，居然這般準確無誤地描述出鳳未央與宋志軒兩人，此時此刻的情形。

  入夜，銀月高掛。

  有個人踏月而來，繞開一個個侍衛，很快潛入鴻臚客館，步履輕盈地一間一間找過去。

  突然，角落黑暗處傳出一聲帶著絕殺的女音：「就知道你會來！鴻臚客館這般大，你根本是大海撈針，若不想打草驚蛇，便跟上我！」女子一個閃身，便不見了。

  宋志軒見狀，便提上輕功趕緊跟隨上去。他知道，此人是辛月，也是鳳未央身邊唯一帶著入長安的婢女。

  鳳未央睡眠很淺，當窗欞外出現一條人影，她便醒了過來。

  宋志軒喉頭髮緊，輕聲地問著裡頭正窸窣起身的人兒：「央兒，可是醒了？」本想著悄聲入內看一眼便走，沒想到擾了她的睡意。

  聽到日想夜想的聲音，鳳未央心中一時被什麼填滿，可眼眶卻腫脹得厲害，一時語噎地道，「你還是來了，但……我此刻不能見你。」便著急地摸到桌子上的面紗趕緊戴上，生怕門外的男兒郎忍不住相思之苦，而衝撞進來。

  宋志軒嘴角邊逸出一絲悽苦，道：「為何？難道是因為臉上的疹子嗎？」他不在意她的臉會變成什麼樣子，他此刻只想知道她過得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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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少次忍住上前，多少次不能入眠，他還是憑藉強大的意志力按耐住蝕骨的相思。如今破曉後，心愛的女子就要被迎入閶闔門，深鎖宮中不知何時何日才能相見。所以他受不了了，也忍受不住了，相思也已泛濫到堪比外邊的渭水河，就要快把他淹沒沉江，他想尚有餘息之際去見一見她。

  可你來了，我卻不讓你見；亦如那天你蒙住我的雙目，不讓我去看你受傷的模樣。鳳未央頓住手中的動作，心中悽然地道：「你都知道啦……」

  「嗯，所以央兒又淘氣了，以後不准再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記得你是我的，我不准許！」宋志軒借著月光，抹開一絲霸道的笑，可誰又知他的心在滴血般痛！她居然在自己的臉上做文章，企圖絕了懷帝好色的念頭！

  宋志軒就是放心不下她，才拜別家人遊學長安，想靠自己的聰睿在朝中謀得一官半職，並能儘快地把她從宮中接走。

  鳳未央雙眼眯笑成月牙，瞬子璀璨如寶石，她就愛死這個男人溫柔里的霸道，忍不住開口道：「那你閉上眼，我要給你個獎勵。」

  「好。」依她所言，宋志軒闔上雙目，只聽見窗戶被打開，馨香襲來。鳳未央高高踮起腳尖，兩瓣溫軟柔潤的唇，輕輕印在男子的下巴上，令月色都羞得隱身在烏雲內，不敢探頭。

  「你也是我的，所以央兒要給你蓋一個印章。」一個這輩子都是屬於鳳未央男人的印章……鳳未央舔了舔嘴巴，似是意猶未盡，若不是男人太高，她身量還未長足，不然早啃他嘴巴上了。

  可宋志軒哪肯放過她，伸出長臂攬住女子盈盈一握的腰肢，閉眼垂下頭來尋找芳澤，「我也要給央兒蓋一個……」語聲未畢，就已消融在兩人的唇瓣之間。

  月色羞澀，蟲鳴起鬨，兩個人靠得如之近，怦怦直跳的兩顆心撞在了一起，他們共享彼此的氣息，共聆聽彼此如雷的心跳，靜靜地相擁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