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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青龍天下(八)

2025-01-16 07:08:01 作者: 遼東騎影

  不知是在什麼時候,石穿聽過一首歌。但只是聽了一遍,他便深深的愛上了那歌詞中的感覺。因為他覺得,那個詞中的人就是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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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冷劍光如月落

  夜倚樓台聽雨消磨

  竹味偏淡薄

  應與故人談秋色

  暫釋了塵外紛擾喧囂過

  暫釋了塵外紛擾喧囂過?應與故人談秋色?筆下江湖的歲月或許還有諸多平和動人之處,可真正的生活里卻又哪來如此之多的隨和與幸福?眼前,喧囂不見卻有肅殺環繞身周,故人未曾與自己暢談秋色,卻是在一棍砸來似是要當頭棒喝。生死之間而已,石穿居然饒有閒暇的嘆了口氣。

  又一個……

  「砰」鐵棍重重的砸落,石穿雙眼輕抬卻是沒有露出一點的痛苦與掙扎。他左臂橫架直接將那根當頭砸來的鐵棍直接攔在了身前。秦昂天幾乎拼盡了全力的一擊卻幾乎沒有讓他眨眨眼睛。

  痛,當然痛

  卻並非痛在手臂上,而是痛在心裡。石穿忽然發現,自己短短的幾天時間裡,已經先後失去了三個故人。岳楓自不必說,劉穎更是狠戾的背叛,可眼前的秦昂天卻也自此與他再無交集的可能。

  生死之交說的是共同經歷過生死考驗的友誼,而非互相打生打死的友誼。

  這一棍砸下,很多事情便已經斷了。

  攜劍凌煙赴風波

  來路上又星月寥落

  劫緣堪不破

  幾人把寂寞作灑脫

  置酒而臥驚夢中翠微聲色

  翠微聲驚醒了黃粱夢,眼前依舊是孤孤單單的世界,依舊是孤孤單單的自己。

  好像睡,好想醉,好想大醉一場。

  身周無人,卻可以對月獨酌,他本就是天生苦命的人,卻又何必學人家去說命苦?他本就是天生孤獨來去,又何必學那些酸腐文人說什麼自古逢秋悲寂寥?說什麼古來聖賢皆寂寞?

  斷了也就斷了,人這一生又有幾根剪不斷的羈絆?又有幾個離不開的人兒?

  手足兄弟、親朋父母、摯愛伴侶……

  很多人註定是在生命中匆匆而過,很多人也註定無法陪著自己走過一生。哀嘆又能如何?悲傷又能如何?

  背叛也好,決絕也好,無奈也好。

  總之,斷了,也就是斷了。

  破鏡難圓,覆水難收。既然情分到此為止,那麼也只有坦然接受而已。任何去補救去感傷的企圖只能帶給自己更多的悲痛。一切,都還是按照原先的路去走吧。石穿只是個人,不是個神。他無法普度眾生。

  眉眼抬起,劍也隨之抬起。

  一股剛剛相比澎湃得多的大力自秦昂天的手中傳來,頓時讓他難以應付。一劍隨風而起,隨雨而落。劍鋒處,風破、雨破、執念破……

  清風起,天下寂

  縱馬山川劍自提

  明朝江湖逢,蜀音未改鄉音猶昔

  青簾卷,似醉意

  都入一枕黃粱夢裡

  不記為誰棄殘局

  清風起,天下寂

  縱馬山川劍自提

  明朝江湖逢,蜀音未改鄉音猶昔

  青簾卷,似醉意

  都入一枕黃粱夢裡

  且盡逍遙平生意

  逍遙平生意?真的逍遙嗎?

  眼前,秦昂天的神色中終於出現了一點慌亂。石穿的這一劍來的太狠、太快、角度也太刁。他的雙節棍已然失去了平衡,無法做出相應的回應,而他另一支甩棍卻已經被石穿的左手反手抓在了手心裡。石穿的左臂被他的甩棍砸了一下,可如今卻仿佛沒有任何問題一樣。如同一個鐵箍一般,抓住那條甩棍便似死死扣在了手心裡。搖不動,扯不開。

  而這時,石穿的劍已經到了。

  人生中還有什麼時候會比現在更貼近死亡?

  秦昂天忽然間閉上了雙眼,他不想自己臨死前的瞳孔太過渙散。這也算是對她的一份交代吧。相信,她不想看到石穿的死。至於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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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穿的雙眼一直都在死死盯緊眼前的對手,自然不會放過他最後雙眼動作的細節。

  他閉上了眼睛?為什麼要閉上眼睛?等死?放棄?害怕?心焦?還是……

  忽然,石穿的雙眼陡然瞪得極大——因為他看見了一個人,在這個時候他本以為自己不會看見這個人……

  隨波逐流去,潮起潮落洗不盡塵跡

  亂世聽風雨,笑傲天下也孤寂

  清風起,天下寂

  縱馬山川劍自提

  身前身後事,付一筆流水落花隨意

  青簾卷,似醉意

  都入一枕黃粱夢裡

  且盡逍遙平生意

  「嗡——」劍刃擦破身前的風雨,發出一陣輕微的顫動聲。似是蟬鳴,又似冰翼的抖動。寒意入耳,卻未曾入心。

  劍鋒在秦昂天喉結前半寸的地方停住,不曾發出一絲的顫抖。石穿單手平舉著長劍,看著面前的秦昂天也看著秦昂天身後的那個人。忽然,他頹然嘆了口氣丟下了手中的長劍,整個人仿佛一下子沒有了動力一樣有些無聊的走了回去,坐在了公園的長椅上,看著眼前尚未發芽的楊柳又是一聲長嘆。

  秦昂天睜開了眼睛,沒有回頭,卻也知道來的人到底是誰。他將手中的甩棍和雙節棍都扔在了地上,一時間也有些意興蕭索。敗了,打成這樣自然是敗了。他不是個拿不起放不下的人。只是,他沒有想到自己會敗在她的面前……

  「你是怎麼找到這裡的?」秦昂天聳著肩膀轉過身,看著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千緣如是問道。

  千緣沒有說話,只是從兜里掏出了手機晃了晃,秦昂天頓時便明白了過來,不禁一陣苦笑。他千防備、萬算計,卻沒有想到自己的女友竟是用這麼簡單的方法就給自己和石穿定了位。忽然,他有些無賴似的坐倒在了地上,孩子氣的將甩棍撿起來再重新向地上重重的一摔,恨然罵道

  「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

  沒人回答,自然沒人出聲。身周雨落紛紛,砸在肩上、臉上、頭上綻起一層薄薄的光暈。石穿看著遠處煙雨濛濛的北京,千緣看著雨中悵然若失的秦昂天,而秦昂天卻只是看著自己的腳尖。

  許久,千緣開口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她當然不知道,她什麼都不知道。她不知道石穿到底捲入到了什麼樣的麻煩當中。她不知道自己的男友到底為何與石穿產生了糾葛。她不知道二人為什麼要打生打死,她自然也不知道事情為什麼會變成如今的模樣。但是……

  她卻知道現在應該怎麼做。

  雨中的千緣仿佛一個精靈一般,悄悄的走到秦昂天的身旁,伸手握住了他剛剛綻出血絲的雙手。溫柔,好似母親的懷抱。

  「昂天,我不知道事情到底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可是我知道你還喜歡我對不對?」

  秦昂天默然,默然在此刻便是默認。這個平日裡輕佻隨意的傢伙這一刻卻忽然變得有些忸怩起來,長長吸了口氣,他重重的點了點頭。

  千緣忽然笑了,如雨中嬌艷的百合,似風中綻放的荷花。

  她手掌輕撫著秦昂天的臉頰,柔聲道:「我也依然喜歡你……」

  長椅上,石穿忽然扭過頭來,有些不可思議的看向兩人。秦昂天也有些不可思議的看著身前的千緣。此刻,千緣的手中多出了一柄劍,那是屬於石穿的劍,劍名——雷斬。

  千緣在風雨之中嘴角掛著笑,柔弱的身軀卻是擎起了這柄雷斬,天地間陡然一聲轟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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