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愛你的心，無處安放（二）

  第四章 愛你的心，無處安放（二）

  老闆娘一走，依依方能集中精神好好挑選。她的目光一一掃過屜子裡挨個羅列的各式手鐲，真可謂是琳琅滿目。加之經著店裡橙色的燈光一照，越發看得人眼花繚亂目不暇接。可就在這片恍若星河的溢彩流光中，依依卻一眼看中了一隻粉彩印花寬手鐲，手鐲深藍色的底上挨挨擠擠開著數多粉嫩的五瓣花，恍若春風吹散枝頭的花絮。依依叫不出那花的名字，只是看著像梅花，又有些像梨花，花雖不甚亮麗，卻別有一番嫻雅絕俗的美，恍若開在山谷的幽蘭，總能在不經意間，教人驚艷，正如易歆給人的感覺，便是如此。

  「這隻手鐲倒是別致。」韓學謙不著痕跡地將目光自依依腳上的高跟涼鞋移開，笑著對她說：「你挑的禮物，易歆一定會喜歡的。我看別的店裡也未必能再挑到中意的，不如就這隻手鐲，連同剛才那副耳環一併買下來吧！」

  依依確實也逛得挺累的，而且這手鐲也的確很襯易歆，想想學謙說的也有道理，這便點頭答應了下來。正巧這時老闆娘剛送走了那兩名高中生，聽見他們已經決定，不由眉開眼笑：「先生小姐都那麼有眼光，選中的東西可都是我們家的人氣商品呢！」兩人但笑不語，老闆娘倒也爽快：「之前答應過你們的，買兩件商品也給你們八折優惠。」她的指尖飛快地在計算器鍵盤上一陣敲擊，最後將一串數字呈到他們面前，價錢雖不便宜，卻也還能接受。

  老闆娘便笑眯眯地接過依依挑中的手鐲兀自包裝去了，依依低頭打開手袋，卻見韓學謙已經掏出錢包準備付帳，連忙攔下：「怎麼能讓你來呢？這裡頭還有給易歆的禮物呢！」

  韓學謙很是不以為然：「有什麼關係嗎？你的朋友自然也是我的朋友，何況她都是老楊的女朋友了，往後我不定還得喊她一聲『嫂子』呢！」

  依依笑言：「她叫我姐，你卻叫她嫂子，這關係可真夠亂的。」

  終於任由他去付帳，又聽老闆娘問：「我們店裡還有在飾品上刻字的服務，認識你們呢，也算是有緣，如果你們願意的話，今天就免費幫你們在耳環上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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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闆娘已拿出樣板冊子給他們看，裡面各色版式圖樣應有盡有，尤以刻字最為出彩。韓學謙望著依依，滿眼皆是一副躍躍欲試的神情，依依含笑點了點頭，他嘴邊的笑意更深了，回頭便對老闆娘說：「行，那就在背面分別刻上y和h吧！」又問：「大概需要等多久？」

  「很快，也就十來分鐘的樣子。」

  老闆娘的動作十分利落，不過片刻便已完成。刻字很精美，甚至連字母的邊角都做了特殊的打磨，燈光瀲灩下，真可謂是熠熠生輝。

  兩人都非常滿意，老闆娘又笑著問依依：「耳環現在要戴上嗎？」

  「現在不戴。」不待依依說話，韓學謙已然擋在她跟前，「她皮膚很敏感，新買的耳環都要回家先用酒精棉擦過後才可以戴。」

  老闆娘不由向依依投去艷羨的目光：「小姐您男朋友真是體貼，連這樣的小細節都記得那麼清楚。」

  依依垂首淡笑不語，可雙頰卻分明燃起兩團暈紅。

  韓學謙問老闆娘要來一隻小禮盒，小心翼翼地裝好耳環，回頭復又叮囑依依：「回家好好用酒精擦一下再戴，不然的話又要像上回那樣弄得皮膚發炎紅腫，一疼好幾天。」

  老闆娘依舊忍不住在一旁感慨：「小姐您真有福氣，男朋友對你這樣上心。我媽一直對我說，找男朋友就得找細心體貼，又懂得照顧自己的，我一直不以為然，今天我才醒悟過來，我媽說的果真有理。」

  直到韓學謙和依依離開店裡時，仿佛還能聽見那位年輕的老闆娘欣羨的讚嘆自背後如影相隨。那個時候的他們，不論走到哪裡，總是讓人欽羨的一對吧！

  可有誰會想到，當初彼此一心以為的天荒地老、白頭相守，如今，卻只能是形同陌路、人各天涯。

  韓學謙只覺喉頭有股濃稠的苦澀泛入唇齒，可心中悲苦到了極處，他反倒笑了。他將手中的耳環翻轉過來，中規中矩的一個y字，連邊角亦打磨得分外光滑，就著那一星昏暗的燈光，仿佛連字母本身都要一併堙沒，再不留下任何痕跡。

  他就這樣在床上坐了好久好久，終於，還是將手裡的耳環收進了自己的西裝內袋。

  ※※※

  周一依依到公司的時候連眼皮都是浮腫的，開完每周的部門例會，人已經像被揭了一層皮似的，本來十一長假過後便很容易患上節後綜合症，加之先前又碰到了韓學謙，害得她接連做了好幾個晚上的亂夢，眼下她只覺得整個人都好似被抽乾了一般，再無半點氣力，可手頭的活卻又半點耽擱不得，她只得強撐著精神，努力讓自己埋首於工作中。

  只是不過一個小時，依依實在撐不住，索性放下手頭的事，起身去休息室給自己沖了杯咖啡，當滾燙的黑咖啡伴著隆隆的磨豆聲汩汩流入杯中，當甘醇濃烈的咖啡香順著杯口氤氳的熱氣散入空中時，她這才覺得整個人慢慢放鬆了下來。

  她端起杯子在休息室的沙發上坐下。

  她喝咖啡素來不加糖和奶，那樣純粹的黑，連入口都是最原始的苦澀，甚至還帶著一點點酸，回味里，卻又透著若有似無的甘甜，她喜歡享受這樣的過程，恍若人生，似苦還甜，讓人回味無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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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將自己蜷縮在柔軟的沙發里，就像一隻蝸牛縮進了硬殼裡，哪怕那殼根本脆弱得不堪一擊。她雙手捧著咖啡杯，杯壁燙熱的溫度貼著掌心，有些微的灼痛感，可她卻固執地不願鬆手，生怕自己一個放開，會連這樣的溫暖都要失去。

  偏偏手機卻在此時奪命般地響起，依依瞥了眼屏幕上的一串數字，只覺太陽穴突突直跳，想了想，終於還是接了起來。

  「葉憐依你人呢？打你辦公室電話你也不在。」市場運行部的顧凱麗劈頭質問，電話里，她的聲音尤為尖利：「我們負責的9038飛機的客戶今天上午就要進停機坪看飛機，這事我跟你們蘇經理都說好了，他說會跟機場公安局協調，你趕緊落實一下，客人名單和他們公司的證明函我已經發你郵箱了，回頭你看一下。」說完，顧凱麗已兀自掛斷了電話。

  依依木然地瞪著已經暗下來的手機屏幕，唇角無意間勾起了一抹嘲諷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