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五章 回京

  南洋福州，萬家客棧中，一身紫灰長袍的傅明儀手持摺扇，饒有興致地盯著外頭走街串巷的儺戲班子。

  而在傅明儀身旁坐著的，是一個頭戴斗笠，穿著灰撲撲的長衫的年輕人。

  「你們唱的儺戲和外頭那些有什麼不一樣？」傅明儀抿了口涼茶，苦得他眉頭緊蹙，立刻將茶盞推到一旁，好整以暇地問年輕人。

  那年輕人露出來的手格外蒼白，好像被人抽去渾身血液，絲毫不見血色，是以看起來年輕。

  但他一開口聲如鑼缽，不但沙啞難聽，還帶著幾分蒼老，像是粗糙的樹幹摩梭發出來的動靜。

  「沒什麼不同，他們唱得比我們好，但他們不是我們。」年輕人笑了起來，「公子是個有趣的人，既然救下我們，為什麼不把我們帶回京城？」

  他記得傅明儀。

  在慈寧宮給太后唱戲的時候，傅明儀去見過太后，這對沒有血緣關係的祖孫倆倒是比外人看起來更為親近。

  但年輕人也不會忘記傅明儀看向他們時，眼中露出來的鋒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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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若不是確定傅明儀未曾知曉毒人的事，他都要以為傅明儀看穿自己的身份了。

  「救你們只是順便。」傅明儀不以為意，說完這話便不再開口，翹著腿在客棧大堂里聽完一場戲，最後丟下二錢銀子付了茶錢，把人帶出客棧。

  他們七拐八繞來到一處民宅前，傅明儀輕輕一推門便打開。

  還沒等年輕人發問，他便伸手拽住年輕人的胸口，狠狠一摔，把人扔進宅院裡。

  傅明儀咧唇一笑，「院子附近我已埋下天羅地網，若你們膽敢離開，便會被射成刺蝟。不想死，就乖乖在這呆著。」

  這時年輕人才發覺院子裡除了他，還有其他儺戲班子裡的人。

  而傅明儀說完話轉身便走，連院門都沒關，好像並不在意他們會不會逃跑。

  事實上他們不會跑，離開這裡也是個死，為什麼不在傅明儀手裡好好活下去？

  無心去管院子裡那些毒人的死活，傅明儀悠哉悠哉地來到南越王府後門，輕車熟路地翻牆進院，走到一座滿是花卉的庭院前駐足，視線透過花架，落在廊檐下搖椅上的女人臉上。

  這女人保養極好，雖已上了年紀，但並未遭受風霜侵襲，與人說話時眼中也帶著赤誠坦蕩，令人不自覺心生親近之意。

  就連她見到傅明儀，臉上也是一如往常的平靜，「你又來了。」

  「太妃不肯答應隨我離開，我便只能在這兒候著了。」傅明儀隨意的繞過花架，走到那女人身旁，挑了個繡墩坐下。

  女人也給他遞來一盞瓜果，「這兒獨有的木瓜，做成酥山的模樣會好吃一些。」

  傅明儀接過那一盞放在木瓜碗中的小酥山，看見上面的冰碎，不由挑眉。

  難怪此人不願意離開。

  她分明是老南越王的續弦，可老南越王卻對她視若珍寶，因為南越王不同意這女人留在家中，老南越王便傳位給兒子，自己帶著南越太妃來這裡養老。

  南陽天氣燥熱，老南越王卻專門做了冰窖儲冰，用來給南越太妃做酥山，可見對她有多寵愛。

  而這位南越太妃甚至饒有興致的給傅明儀遞上一柄精緻的銀勺子，「防止我下毒。」

  傅明儀越發覺得眼前這人有趣，可他卻並不著急把人帶回去。

  他已經來福州四天了，這四天卻是他從未過過的清閒生活，這是他謀劃已久的好日子。

  先前他發覺傅蕭派出一隻羽林衛前往福州，便知曉這人是想對那些毒人下手。

  他寫信給傅琛，派出自己的暗衛跟蹤羽林衛，果然在船上救下那一群毒人，並反手將羽林衛殺人滅口，充當護衛屍體。

  那些毒人被他的暗衛安頓在福州，傅明儀原本想找個藉口親自來福州，把這些毒人送給傅琛，但傅蕭卻突然讓他來福州接人，這麼好的機會他如何能錯過？

  他來福州那日，毒人已經跑了不少，他費了些功夫把人抓回來關在那院子裡，順便抽空來和南越太妃打了個照面。

  雖然傅蕭是讓他強行把南越太妃綁走，但傅明儀卻懶得聽那老東西的。

  傅蕭這麼希望他把人帶回去，一定是因為這人對戰局至關重要，既然如此，傅明儀就更不能輕易把人帶走。南越太妃不肯走正好遂了他的心意，讓他在福州多停留幾日。

  不過今日清晨他收到那老東西的來信，讓他三日之內把人帶回京城，又特意叮囑不許傷了南越太妃，傅明儀只能儘快辦事。

  吃完那一盞小酥山，傅明儀轉頭看向已經昏迷過去的南越太妃，搖了搖頭，掏出懷中的藥給南越太妃餵下去，順勢把人扛在身上帶走。

  這幾日跟毒人在一起，他學了不少毒理，加上天資聰穎，如何給人下毒順手拈來。

  這南越太妃什麼都好，就是太過單純，竟然會相信他一個突然出現的陌生人毫無壞心。

  傅明儀直接把人扛到碼頭，登上早就已經停在此處的大船，叫來暗衛吩咐道：「把那些毒人送到京城交給傅琛。」

  等這些毒人送到京城，傅琛應該也快到了吧。

  然而這一次傅明儀猜錯了。

  傅琛此刻正被金州知府齊承安率領的軍隊攔在京都外，齊承安的手上還抓著前去遊說的聞重枝。

  十一月的金州已經落了雪，一片銀裝素裹下，身穿甲冑的傅琛鶴立雞群，坐在馬上目光冷冷地盯著齊承安。

  「齊大人年事已高，為何不在家中養老？你是父皇封任的金州知府，本王不願為難你。」傅琛聲音冰冷，帶著一絲威脅。

  齊承安卻將手中的刀架在聞重枝的脖子上，哼笑一聲道：「食君之祿，忠君之事。先帝駕崩，兄終弟及有何不妥？瑞王殿下說今上殺了先帝，敢問證據何在？若無證據便是你騙了天下人！」

  齊承安說著，手裡的刀更貼近聞重枝的脖頸，「殿下若現在撤兵回黔州，下官便不會向陛下上報此事！」

  傅琛聞言，只是冷笑。

  他不想傷害父親的舊臣，可這人卻早早的背叛了父親！

  既如此，傅琛也不再留情面。

  他長劍一揮，指向齊承安。

  「眾將士聽令，隨本王踏平金州軍，攻入京城，捉拿反賊傅蕭，以正天下之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