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船長室的晚餐

  因為經驗豐富的里奧爺爺判斷從法理上得到加略特家族的鐵礦之後，加略特家族剩下的人就已經失去利用價值了，根本放不到敵人的眼中。

  而且就算同屬於鬱金香聯盟，伊利亞王國的貴族也沒有那個能量，在法勒提斯這個隱隱是聯盟中綜合實力最強的王國中大肆搜捕自己。

  所以，艾文和老管家裡奧來到法勒提斯定居小城利奧波德後，除了處理掉了一些牽扯到本來貴族身份的東西外，並沒有改名字。

  十歲到十五歲，這五年的安穩生活也證明艾文·加略特這個名字確實沒有給自己帶來什麼麻煩。

  大概是察覺到了自己的狀態容易讓人誤解，格爾盯著艾文黑色的眼睛，似追憶似感嘆：

  「大概從來沒人跟你說過，你長大之後長得更像你的母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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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是沒有名字和家徽，就算在外面見到艾文，格爾也不會產生任何聯想，畢竟同名同姓的很多，長得像的人也不少。但此時此刻他卻越看越像，在艾文的臉上格爾找到了太多好友夫婦的痕跡。

  「你說什麼？」

  看艾文微微呆愣，根本沒有反應過來，本就不善表達感情的格爾不再廢話。

  「看劍！」

  臥室中炸開一道白光，格爾突然出劍，高大壯碩的身體如同一葉扁舟輕巧划過水面，手中長劍直刺艾文左肩。

  [劍式·浮舟]

  深入骨髓的劍術本能讓艾文在心思不屬的時候，身體已經自行向後滑動。

  [劍式·浮舟]

  同樣的招式不帶絲毫地煙火氣，一艘小舟隨波逐流，輕輕巧巧閃開了這一擊。在退到門邊時，已經輕盈地騰身而起，與格爾位置互換，兩者之間的距離卻絲毫沒有改變。

  格爾嘴角含笑，這一劍之後心中最後的一絲不確定也悄然消散。

  名字可以相同，相貌可以相似，就算貴族紋章也可以仿冒，但這深入骨髓已經達到精通級別的白帆劍術，卻是最強勢的證明。

  他就是老友弗曼的兒子，也是自己的侄子艾文·加略特！

  與之相對，艾文神色驚異，熟悉的劍招勾起了他沉澱在心底深處的記憶。

  「你是......」

  五年的時間對一個成長期的少年來說，外表變化甚至稱得上是整容級別，但對格爾這樣的成年人來說卻變化不大。

  即使兩個國家之間的距離都無法成為一位海軍艦長的阻礙，身為艾文父親弗曼·加略特的好友，格爾每年至少一次都會造訪加略特家族的莊園。

  實際上，艾文見過格爾不止一次。而最後一次就是在五年前，弗曼的葬禮上，在那不久就是血與火的破滅之夜。

  所以哪怕艾文還十分年幼，格爾每次待的時間也不長，但艾文對這個每次都會給自己帶禮物的格爾叔叔多少還是有印象的。

  雖然對禮物的印象遠比對他本人深刻，但對當時沒有覺醒前世記憶，還是一個真正小孩子的艾文又能強求什麼呢？

  在格爾期待地目光中，艾文終於將莫名的熟悉感串聯起來，緩緩吐出他期盼聽到的話：「格..爾..叔..叔！」

  「啪！」格爾興奮擊掌，歡喜地幾乎要蹦起來。

  「等一下，你告訴我，凱蒂身上海星狀的黑色斑點是長在左邊的屁股上，還是右邊的屁股上？」

  腦子現在有點亂的艾文有點搞不清情況，自己深思熟慮選了一條參軍的人生道路，恰好加入了離家最近的第三艦隊，新兵訓練結束後分配人員，正好又被安排上了自己老爹故交的戰艦？

  被名為命運的玄奇蛛網團團網住，艾文下意識還想再掙扎一下。

  沒想到格爾直接撲到他身邊，一雙有力的臂膀狠狠抱住他，用力拍著他的肩膀，有些好笑地說道：「凱蒂是一匹純黑色的小母馬，你八歲時的生日禮物，黑色的海星狀斑點也許在它可愛的小腦門上也說不定。」

  「歡迎回家！小艾文！」

  ......

  當兩個人面對面坐在船長室的餐桌邊，桌上漸漸擺滿格爾特地吩咐水手去岸上打包來的各種美食，艾文的腦袋還是有些暈暈的。

  上一次在船長室用餐還是在黃鵠號上和約瑟船長一起，只是這一次的艾文遠沒有上次灑脫超然。可能是源於突如其來的變故，可能源於雙方上下級的關係，更可能是因為突然間的關係轉變。

  不太習慣這位格爾叔叔的熱情，艾文覺得自己需要一段適應期。有些不太符合社交禮儀地扯扯領口，將自己面前的一杯佐餐甜酒一飲而盡。

  卻因為這輩子還沒有喝過酒精飲料，忍不住咳嗽了兩聲。

  「咳...咳...」

  意料之外地順利找回了好友之子，讓格爾現在的心情極佳，也許只有當年他在海上收到自己兒子出生的消息時能夠媲美。現在愛屋及烏之下，怎麼看艾文怎麼喜歡，毫不在意他小小的失禮。

  「對了，小艾文，我接到消息有強盜攻破並且占領了黑石小鎮，因為有任務耽擱了一些日子。

  等我趕到時，接管小鎮的賴特伯爵家的管理者說，已經確認你們全部遇難並且收斂了你們的屍體。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安妮塔和里奧管家呢？」

  重新為艾文倒了一杯酒，格爾十分關心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哦，他們對外是這麼說的嗎？」艾文年輕的臉上泛起一絲冷笑。

  那一晚強盜攻打小鎮時，里奧爺爺被兩位同級別的正式騎士圍攻，就算最後帶著艾文逃離依舊受了不可逆轉的重傷。

  用屁股想也知道，普通的強盜裡面哪有騎士級別的強者？而且一來就是兩個？

  現在看來最後得了黑石鎮巨大鐵礦利益的賴特伯爵就有重大嫌疑。如果沒有偽造自己姐弟屍骨的動作，還有可能是不知情的第三方，但現在看來他有很大概率就是背後主謀，而且毫不掩飾！

  什麼強盜劫掠，只是自導自演的鬼把戲而已！

  這些事情和自己的推測也沒有什麼好隱瞞的，艾文一點點將如何和姐姐安妮塔失散，定居利奧波德，里奧爺爺很快因傷重去世等等都告訴給了格爾。

  艾文不知道的是，其實老管家是知道格爾在法勒提斯海軍服役的，甚至弗曼與格爾的信件往來基本都是里奧經手。但是已經丟失了大小姐，加上遭逢驟變，他不敢相信任何人。

  畢竟富鐵礦的情況知道的人並不多，能對價值數百萬金獅毫不動心的人也不多，就算是弗曼的至交好友也不能全完排除背叛的可能性。

  那個時候爺倆也並非走投無路，里奧寧願謹慎一點，也不想抱憾終身。

  但不同于謹慎的老管家，艾文擁有數據化視野，觀測呼吸、心跳、細微的眼神和情緒變化，可比測謊儀厲害多了。加上就在自己身邊牆上掛著的父親弗曼的畫像，艾文非常肯定格爾叔叔是值得信任的。

  畢竟就算窮凶極惡的惡人，除非天生變態，否則不可能整天在自己面前掛著受害人的畫像。

  「我很抱歉，孩子！」雖然艾文輕描淡寫，但格爾也能想像到當時情況的危機和兇險。

  至於明明知道自己地址和服役艦隊的里奧管家為什麼沒有直接來找自己，好像有所默契，格爾沒有追問。怕牽連自己也好，落難時的謹慎也好，都已經是過去的事情了，一切都不再重要。

  「我會想辦法搜尋安妮塔的，安妮塔是個真正的小天才，我最後一次見她的時候，她就已經快到見習騎士巔峰了，一定會沒事的。」

  「嗯，一定會沒事的。」

  一大一小兩個男人都不是健談的類型，一時間氣氛有些安靜。

  咔...咔....

  默默地只有刀叉在餐盤上輕輕滑動的聲音。

  「來，喝一杯！」格爾從來也不會安慰人，常年駐紮在大海上，連跟自己兒子相處的時間都不多，更不知道應該怎麼和艾文這樣的後輩相處，現在也只會這一種方式了。

  艾文笑笑，同樣端起酒杯，跟格爾碰了一下。

  已經過了這麼久，艾文早就不再沉浸於過去，向前看才有希望。仇家就在那裡，艾文也不會傻到以卵擊石。

  但他堅信安妮塔一定就在世界上的某個地方，等待著和自己重逢。

  自己的海軍生涯已經有了一個很好的開端，現在要做的就是變強！不斷變強！

  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格爾看著艾文遲疑道：「艾文，你對將來有什麼打算嗎？」

  「怎麼？我作為正式海軍登艦的第一天，艦長閣下就要趕我下船嗎？」經過開始的共同追憶往昔，叔侄兩人已經熟絡起來，艾文開了個小小的玩笑。

  「哈哈哈，你這小子！果然和弗曼一脈相承都是這樣的膽大包天，新兵第一天就敢跟自己的艦長這樣說話！」

  顯然這樣的說話方式讓格爾更加自在，除了故人之子的身份，他對艾文本身也欣賞起來。又不是循規蹈矩的陸軍騎士團和火槍兵，身為一個海軍就要有這樣膽大包天的勇氣、隨機應變的機敏。

  「不想當探險家了？」格爾打趣道。

  每一位加略特都是勇敢的探險家，這句話甚至被寫入家族格言，格爾一清二楚。

  「先做好海軍吧！」輕笑一聲，艾文這樣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