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我命我主(下)
2025-01-13 07:17:50
作者: 孤鳳揚紫
「為師早在扶餘國就見過她,真沒想到那女子如此歹毒,竟然讓帝王心蠱變成了陰陽兩隔的絕情蠱。」
欠的便是這個問題吧。
事到如今,還有什麼好瞞的。
她的事,還能瞞得了嗎?
更何況,他從來沒打算瞞著當事人。
隻是……
鬼谷子想到了這一個多月來每天隻是睡個把時辰就將他拉起來趕路的愛弟,眉眼間滿滿都是對眼前女子的擔憂……
「說實話老夫剛來,還未來得及查看皇上體內的帝王心蠱到底為何物,無法給姑娘一個確切答覆。」
鬼谷子擺正了身子,抽了抽袖子,袖子紋絲不動。
冉竹微微一笑,眼前的人自見面起就從未將她當聖女看待,倒令她生出了幾分隨性,眼底閃過一絲狡黠道:
「那您知道多少就先告訴我多少。」
她知道就算鬼谷子此話是真的,但腹裏起碼也有八分曉。
鬼谷子看著眼前笑得雲淡風輕的女子,心知自己今晚不說點出來她是不會罷休的,一如那隻始終拽著自己袖口的手。
可但凡隻是說出一點點,那也夠她傷心震驚的了。
這異世來的人果然不簡單啊,死了都還攪得活的人不安生。
「她到底知道多少?」山坡後,宣墨的聲音響起,再也沒了往日的從容,低沉嗓音裡帶著幾分憂慮。
「皇上,民女今天隻和聖女見上兩面,均在眾人面前,實難從她口中打聽出什麼。」
邱靈兒淡漠回道,雖然在軍營中別人左一口右一口的邱太醫,可她從未將自己當作宣墨的臣。
「那朕告訴你,穎冰陽並未跟她回來,這裡大有問題。」宣墨望著邱靈兒,想從她冰山似的臉上看出些端倪來。
「皇上應該直接去問聖女才是,民女真的不清楚。」邱靈兒回道,頓了頓又道:
「隨行去的莫少卿應該也清楚。」
宣墨聽此,目光沉沉,他不知邱靈兒是真的不清楚還是裝糊塗,當初那個出門尋找鬼谷子一心為他們解除帝王心蠱的邱靈兒在見到冉竹之後似乎也變得不一樣了。
「下午來了幾名朝拜的官員,朕讓他代為接待了。不過你說的對,朕是應該找他問問。」
宣墨恢復了如常的口氣,不再逼問。
邱靈兒面色如常,心裡卻鬆了口氣。
「被炸毀的馬車已經被搬運到軍營了,你且去看看吧。朕也好奇聖女剛才說的問題。」
宣墨說完便跨上馬掉轉頭準備去溝渠鎮尋找莫尊景問個清楚,匆匆會見了那幾名官員外他整個下午都是待在昏睡的冉竹身邊,這個半天雖然耽誤了許多事情,可他卻並不後悔。
然而,他真的有點心急了。
「皇上,如果帝王心蠱它不是帝王心蠱,您會怎麼辦?」一直平視看向前方昏昏夜色的邱靈兒忽的擡頭問向正策馬離開的宣墨。
宣墨一愣,什麼叫帝王心蠱它不是帝王心蠱?
「隻要她與朕好好的,是什麼蠱又有什麼關係?」宣墨想了想認真答道。
心裡卻想或許這是鬼谷子要邱靈兒帶給他的話,一個神醫都解決不了蠱蟲,想來面子上掛不住便拿這話來搪塞他。
其實早在邱靈兒出去尋找鬼谷子之時,他就無所謂身體裡的蠱蟲了,所以他心裡也並無不悅。
對他來說曾經因為白靜的設計而忘記了冉竹,這蠱蟲反而是對他最好的鞭策,再不辜負冉竹的情意。
如果冉竹變了心意,亦是他的罪果,受噬心之痛也是活該。但他不會讓冉竹有變心的機會,定會好好呵護,好好疼愛她。
可今日冉竹的舉止令他心急心慌,他怕的不是自己受蠱蟲的苦,而是冉竹知道了不該知道的事藏在心裡獨自承受。
伴隨著紛亂思緒,他的耳邊隻餘下呼呼風聲與急促的馬蹄聲響,還有他心中急切想見到莫尊景的複雜心情。
輪椅上靜坐的女子如一尊雕塑,整個人恍若失去了生機,直至許久許久,久到她快與天地昏黑融為一體的時候,隻聽得一聲低低的嗚咽從她身上發出,但見她整個人蜷縮在一起,雙肩瑟瑟發抖。又過了許久,她終於恢復如常,慢慢往軍營方向離去。
這一夜,誰都不安生,不論是活著的還是死去的,甚而有人在半夜裡似乎聽到女子漂浮半空中張狂而肆虐的笑意,令人毛骨悚然。
清晨微曦,夜裡聚起的白霧還未消散,軍營裏已經發出陣陣震耳欲聾令人熱血沸騰的吼聲,此刻正是士兵排兵操練的時候。
在一處不起眼的角落裡,冉竹正側靠著牆欣賞著前方整齊劃一,壯觀的畫面。
除了畫紙上自己被白靜扒光丟在士兵面前,她依然一點都想不起來,或許尋死過一次,她站在這裡除了有羞辱感便沒有其他的了。
如今站在這裡,冉竹是為了讓自己面對現實,面對支離破碎的人生,依然要學會淡定從容然後視而不見。
忽然,雙手被溫暖物體包裹住,未等冉竹反應過來就聽低沉的嗓音低低響起:
「回來的這麼早?」
她沒回答,隻是倚靠在宣墨懷裡,腦袋撒嬌似的蹭了蹭宣墨的胸膛,那裡是她感知不到的溫暖,但卻很安心。
這些小動作若放在昨天,他定歡喜不已,可現如今他心裡隻有緊張不安,尤其是他剛才路過發現冉竹竟然站在這裡看這群士兵,當時他差點氣都喘不上來。
昨夜他召見了莫尊景,意料之中的得知了冉竹知曉麗柔是代她背上不潔聲譽的真相,意料之外的是蕭離的現身與莫尊景並不知道穎冰陽與蕭風沒回來的真正原因。
這也解釋了冉竹昨日是正常卻又不正常的舉止,宣墨不知該怎麼辦才好。
「我昨夜就回來了,隻是你沒在軍營。」下方傳來的輕柔話語拉回了他的思緒,好一會他才反應過來這話是回答他剛才的問話的。
「回帳裏,我有些話想跟你說。」宣墨輕聲道,此刻先將她帶離這練兵場才是最要緊的事。
在一6一9一書一吧一看無一錯版本!
「我不怕,你別擔心。」冉竹伸手輕輕拍了拍宣墨的手,偏首沖他眼角彎彎。
她知道他要說什麼,而且她也沒打算裝作不知道,因為相比於那件事來說,這真的不算什麼事。
她仔仔細細的看著宣墨,雖然這幾個月他們一直未能舒服安生,甚而不時要經歷生死危險,但依然看得出宣墨的臉色越來越好,眼角曾經的幾道細尾紋早已不復存在,雙目越發清亮漆黑,冉竹此時看不穿的身體,但卻從能他白皙如玉的手上能想像到衣服下健碩而魅力的身軀。
這雙手,這雙曾經隻有她注意到布滿厚繭的手啊。
冉竹在心中感嘆,滿是悲涼,卻也滿是歡喜。
她以前怎麼就沒注意到宣墨變樣了呢,可能是天天在一起的緣故,若不是有人刻意的提醒,或許直到死她也不知道自己也算是做了件好事。
不過沒關係,從今天開始她知道了。
那麼在她不可逆轉的人生路途上,這次由她做主在短暫的日子裡為宣墨為她安排出一個最完美的結局。
「你身體的精力很可能正在被皇上身體裡的蠱蟲吸收,它吸收的越多,它寄養的身體便會越好。這隻是老夫的猜測,需要明日為皇上診治後才能最後確認。」
昨夜,鬼谷子真的隻告訴了她一點。
然,這一點就夠了,足夠讓她知道帝王心蠱變成了陰陽兩隔的絕情蠱這句話的意思。
不消說白靜一定是在蠱蟲裏做了什麼手腳,隻不過冉竹已經沒了知道的興趣。
對一個死人做過的事情,即便是知道了也隻會增加心中有恨而無處發洩的無奈罷了,她不想連這一點情緒都控制不了。
宣墨見自己連說了幾句,對面的人毫無反應,隻是盯著他看,就好像二人剛剛認識般,他不由伸手摸向了自己臉頰以為有髒東西。
這隻撫上臉上的手終於令冉竹眨了眨眼,恢復了心神。
「其實你做得對,現如今聖女身份對你我都是最合適的。是我太心急了。」
冉竹收回目光,繼續望向操練場上的士兵,太陽升起,他們操練已經結束正結伴三三兩兩的往右側的竈房走去,沒有人注意到遠處正站著天下間最有權勢的二人。
「聖女的身份隻是暫時的,等過了這段時期,我會有個驚喜給你。」宣墨急忙說道,冉竹的淡定令他心中愈發不安。
「好。」冉竹含笑點頭,望著宣墨的臉捨不得移開視線,她在想照此發展下去,宣墨會不會越來越年輕,萬一變成了十來歲的孩童,那可怎麼辦?
想到此,面紗後嘴角泛起的笑意越發擴大,然後下一刻就僵住了。
她死,他生。
那她死後,那隻蠱蟲會在他體內對他如何?
不行,要立刻找鬼谷子給宣墨診治!
腦海裏忽的閃過這個想法,冉竹渾身一緊,擡腳就要離開,卻發現自己身子正被宣墨摟住,動憚不得。
「小竹,我知道你現在很傷心很痛苦,但我還是想讓你忘記它。都怪我不好沒能守在你身邊。從今日起,我不會離開你身邊半步。以後也沒什麼事能讓我們分開。」
宣墨一口氣說完,這是他想了一夜安撫冉竹的話,亦是真心亦是自責更是還盼。
當莫尊景告訴他在密鬼林裏冉竹輕生求死的事時,他的心也跟著停了幾拍。
「難道我去如廁,你也要跟著……」冉竹胸口泛起酸澀暖意,可口中猶自打趣但被宣墨狠聲打斷:
「你不準離開我……我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