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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一劍橫天5

2025-01-15 01:18:11 作者: 鳳歌

  第五十八章一劍橫天5

  不多時,人已散盡,木台上只剩梁蕭一個。太陽早已落山,暮靄沉沉,湖水淒清,空中瀰漫著沁人心腹的冷意。梁蕭呆立片刻,取了一塊木板,施輕功掠過湖面到了落雁峰下。落雁峰頂雲生霧繞,山腳對著湖水長滿野生桑梓,桑葉闊大,望之如雲。

  梁蕭在樹下坐了一陣又煩躁起來,起身踱步,心想:「曉霜這一去不知還能來否?花無媸詭計多端,心腸又狠,未必不會攔她出宮。雖說風憐也入谷去了,曉霜若不來,我藉口見風憐或能闖入宮去,但我說過不進谷,出爾反爾,徒惹人笑……」胡亂想了一陣,他坐下來背靠大樹欲要入睡,但心緒起伏沒有絲毫睡意,遙聽見七星谷中傳來鼓樂聲,心知群豪正在歡飲,兩相映照越發孤寂起來。

  梁蕭抬眼望天,天上星子明亮,歷歷猶如白石。他無數次看這星空,每次都感覺不同,此刻的星光迷濛模糊,竟有一種說不出的憂傷。過了一會兒,喧譁聲平息下來,晚風微涼,一陣陣拂起他的衣發。梁蕭不由起身踱步,而後又坐下來觀望群星,可過不多久便又厭了,站起來回走動。

  起初長夜漫漫,一刻半晌都似經年累月,可是一過午夜,星漢流西,時光又變得十分迅快。過了一陣,啟明星顯露出來,梁蕭想到黎明將至,忽又生出說不出的懼怕,恨不能挽住耿耿星河讓這長夜永不過去。可他越想挽留,天也亮得越快,星光漸暗,東天破曉,彤雲中,一弧白光若隱若現,太陽就要升起來了。突然,他隱約聽到湖上傳來輕微的響聲,心頭一喜奔到湖邊,卻見黑漆漆死寂一片,不由心頭一灰:「她不會來了麼?」這念頭剛剛生出又被他極快地壓了下去:「天這樣黑,她哪會來呢?梁蕭啊,你也太性急了些。」

  他對著黑沉沉的湖水呆立了一會兒,復又繞至樹下,背著旭日盤坐。四周靜悄悄的,梁蕭似能聽到自己的心跳,一下一下,越跳越快,越跳越沉。樹枝、樹葉的影子分明起來,萬物復甦,山谷中傳來雀兒的啼聲。他不敢去瞧湖上,惟有耳朵始終張著,聽到偶爾傳來魚兒戲水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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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已大亮,光明遍地,白亮亮的十分耀眼。梁蕭忍不住跳將起來,眺望湖水,湖上空蕩蕩的只有兩對燕子飛過,雙尾其明如剪,飛羽仿佛薄薄的金片,雙雙鑽入湖上的白霧。梁蕭抱著頭,頹然坐在一塊大石頭上,心中分外茫然:「巳時快到了,她還不來,大約再不會來了。曉霜不會爽約,她不來,那便是被阻著攔著再也來不了。」雙眼沒得一酸,淚水不爭氣地落了下來,隱隱感到自己再也進不得天機宮了,這一湖一陣便如宇宙洪荒,將自己和花曉霜永遠地分開了。就在他行將絕望之際,忽聽湖上水響,伴著一陣歌聲:「隰桑有阿,其葉有難。既見君子,其樂如何?」歌聲嬌柔動聽。梁蕭一怔,慢慢抬起頭來,但見日光和煦,霧靄淡淡,湖水其碧如藍,一葉小舟從霧氣中飄了過來。花曉霜含笑俏立船尾,手搖蘭槳又唱道:「隰桑有阿,其葉有沃。既見君子,云何不樂?隰桑有阿,其葉有幽。既見君子,德音孔膠。心乎愛矣,遐不謂矣?中心藏之,何日忘之。」

  梁蕭當年行醫時也曾讀過《詩經》,記得這是一首《隰桑》,說的是一個女子看到愛人站在桑樹地里喜樂無比的感受。梁蕭聽得痴了,不禁和道:「既見君子,德音孔膠。心乎愛矣,遐不謂矣?中心藏之,何日忘之。」念著念著,神魂搖盪,竟連小舟靠岸也忘了相迎。

  花曉霜拴好小船,提著一個紅漆食盒裊裊走來。她已換過衣衫,藍衫垂膝,白襦系腰,頭上一塊白亮細綢圍住髮髻,乍一瞧便如一個嬌俏村姑。見了梁蕭,不禁笑道:「蕭哥哥,我來晚了些,你餓壞了吧。」將食盒放下,打開盒蓋,菜香撲鼻。梁蕭沒由來心頭髮緊,囁嚅道:「曉霜,你這是做啥,我……我不餓,你幹嗎麻煩自己?」

  花曉霜笑道:「才不麻煩,你昨晚沒睡好吧?」梁蕭奇道:「你……你怎麼知道?」花曉霜笑道:「我是大夫,一看你氣色便已知了。」梁蕭大窘,抱過食盒吃了一陣,忽見花曉霜目不轉睛瞧著自己,不由麵皮一紅,說道:「你瞧著我幹嗎?」花曉霜笑道:「蕭哥哥,我若這樣瞧你一輩子,你怕不怕?」梁蕭一愣,忽地擱下木筷,失笑道:「曉霜,十年不見,你也變機靈啦?也會牙尖嘴利地戲弄人了。」花曉霜莞爾道:「不是我變機靈了,而是蕭哥哥你變傻了,呆頭呆腦活似一個大笨伯。」梁蕭跳起來,笑道:「好呀,你罵我!」丟開食盒,摟著曉霜瘋轉起來。花曉霜不防他狂性大發,忙叫:「蕭哥哥,別轉啦,我病發了,頭都暈了。」梁蕭醒悟道:「該死,我忘了那病。」急急停下,毛手毛腳要給她度過真氣,花曉霜卻抓住他的手,輕輕一笑,咬住嘴唇低聲道:「蕭哥哥你真笨,我騙你的呢,我的病,早已好了。」

  梁蕭一呆,倒退兩步,繼而心涌狂喜,竟忘了怪她騙人,猛地挽住她手,縱聲大笑起來,笑了好一陣,方道:「不騙人麼?」花曉霜含笑道:「這次不騙人。」梁蕭不覺莞爾。

  二人心中喜樂,挽著手在山谷中徜徉。走了一陣,忽見一眼寒潭,清瑩秀澈,善可鑑人。花曉霜臨水自顧,忽見鬢間已有幾縷白髮,心頭不覺一痛。梁蕭猜到她的心思,眼看繁花正茂,便摘下一朵紫色大花別在她的鬢間。花曉霜偎入梁蕭懷裡,忽地輕聲抽泣起來,梁蕭將她摟著,黯然無語。花曉霜哭了半晌抬起頭來,抹淚道:「蕭哥哥,我再也不想離開你了。」梁蕭道:「那是自然,我死也不和你分開了。」這幾句話在二人心中設想過千百遍,事到臨頭卻毫無阻滯,平平淡淡地說了出來,一時間,二人兩手緊握,四目相對,彼此心意交融,不言自明了。

  花曉霜沉默半晌,又嘆道:「蕭哥哥,這些年來,我空自多了許多白髮卻是一無所成,真叫人泄氣。」梁蕭皺眉道:「這些年你走遍天下,活人無數,怎會一無所成?」花曉霜道:「你算算,即便我一天救十個人,一年也才救三千多人,十年也救不到三萬個,何況一天多半救不了十人的。有些病更是我治不了的,當年向觀音大士許下的願心一半都沒做到。」說罷不勝氣餒。

  梁蕭沉吟道:「常言道:『一人計短,二人計長』。一人本領再大終也有限。曉霜,你教過昺兒醫術,何不大開癢序再教導一幹得力徒弟,徒弟再教徒孫,徒孫再傳徒弟,長此以往,代代不窮,所救病人何止億萬?」花曉霜怔了怔,喜道:「蕭哥哥說得是,過些日,咱們就蓋所房子,找些聰明孩子好好教導。」梁蕭笑道:「蓋好學堂,門前還須寫副對聯。」花曉霜笑道:「什麼對聯?」

  梁蕭一本正經道:「右聯麼,就叫做『蓮足踩扁鵲』;左聯麼,則是『粉拳揍華佗』。」花曉霜白他一眼,佯怒道:「好呀,你不敬先賢不說,還把我比成當街撒野的潑婦了。」梁蕭笑道:「別忙嗔怪,還有橫批呢。」花曉霜奇道:「哦,好歹說來聽聽。」梁蕭深深看她一眼,嘆道:「那便是『閻王服輸』了。」二人不覺相視而笑。

  笑了一陣,梁蕭又道:「有了門聯,門神也不可少。正好我和花生一邊一個,哪個學生不聽教的就踢他屁股。」花曉霜嗔道:「胡鬧,小孩子哪挨得住你的拳腳?再說蕭哥哥你本事天大,怎好來給我看門,廟小不敢容神,敬謝不敏了。」梁蕭搖頭道:「我的本事不過屠龍之術,無所用之。」花曉霜見他說話時眼中掠過一抹痛色,心中也不由難過,忽道:「蕭哥哥,我學醫是為治病救人,你學算學武又為什麼呢?」梁蕭想了想,道:「倘若容我胡說我倒有四個心愿。」花曉霜奇道:「什麼心愿?」

  梁蕭仰首望天,緩緩說道:「叫世上怨恨煙消,要天下再無惡人,令黃河不再泛濫,讓人間永無戰爭。」花曉霜心想叫黃河不再泛濫尚可一試,其他三個心愿卻是沒法完成了。她眉間一黯,卻聽梁蕭笑道:「曉霜,我說了是胡說,你別當真?」花曉霜強笑一笑,岔開話道:「蕭哥哥,落雁峰頂有座聚仙台,眼界開闊,大可一覽括蒼山勝景,咱們去瞧瞧好麼?」梁蕭含笑應允。

  二人並肩上山,一路上蒼松倒掛,流瀑湍飛,道旁奇花異草覽之不盡。將到山頂,遠遠瞧見一角紅亭,花曉霜笑道:「那便是聚仙台了。」話音未落,忽聽亭中傳來琴簫合鳴之聲,琴聲華彩,如牡丹盛放,珠玉滿堂;簫聲卻是沖淡平和,好比林泉漱石,不著人間煙火之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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