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故人相逢4
2025-01-13 04:15:13
作者: 鳳歌
第二十八章故人相逢4
土土哈拔足飛奔,往北去了。眾人議論紛紛,猜測他去做什麼。不一陣,北方馬蹄聲響,飛來兩騎人馬。眾人凝目一望,土土哈跨一匹褐色大馬,背負弓箭奔突在前,後面跟了一個留三塔頭、麵皮白淨的蒙古少年,也背負弓箭,乘一匹白馬。漢人少年紛紛喝罵:「土土哈,不要臉,你去找幫手麼?」「打不過就叫囊古歹來幫忙,土土哈你不害臊嗎?」梁蕭卻猜到幾分,微微皺起眉頭。
土土哈跳下馬來,不理眾人聒噪,向梁蕭道:「我的馬被他們偷了,這馬是向囊古歹借來的,他聽說了,也要來看。」梁蕭嘆道:「你要跟我比騎馬射箭?」土土哈點頭道:「正是。」眾人均是一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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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土哈揚聲說:「囊古歹,你把弓箭給他。」蒙古少年將弓箭取下,遞給梁蕭。土土哈手指遠處的垂楊柳:「我們射柳條!各射三箭,看誰射得遠,射的柳條多,誰就勝了。」這時剛剛入春,柳條細嫩,柳葉還未長成,要想射中十分困難。梁蕭皺眉道:「好!你先來。」他從未練過騎射,自恃眼力臂力,想也不難應付。所以讓土土哈先射,固是為了知己知彼,也有現學現賣的意思。
土土哈並不推辭,翻身上馬,縱馬疾馳,距柳條越來越遠,漸有三百步之遙。眾人無不驚異:「他能射這麼遠?」
梁蕭看在眼裡,暗暗心驚。只見土土哈疾馳中忽地轉身,挽強弓,引白羽,「颼」,箭出若電,將細柳一截兩段,其勢不止,羽箭沒入樹幹,嗡嗡顫鳴不已。
囊古歹脫口叫好,叫聲才起,土土哈馬不停蹄,第二箭離弦而出。他有心顯露本事,這一箭方出,第三支箭扣上弓弦,瞬間出手,銜著第二箭的箭尾,恰似流星趕月,將頭一支箭縱向剖開,變做兩支。其勢不止,與第三支箭並鏃齊飛,將三根柳條齊齊射斷。
到這時,囊古歹的叫好聲方才落地。漢族少年個個面無人色,均想:「他早用箭射,咱們向閻王爺報到多時了。」
土土哈縱馬馳回,翻身下馬,把韁繩交給梁蕭,說道:「你來!」漢族少年一個個眼巴巴地望著梁蕭,只盼他又變法術,大顯奇能。誰知梁蕭沉默半晌,嘆道:「我輸了,這個我做不來。」
這話一出,眾人無不吃驚,梁蕭說完,轉身就走。土土哈將弓箭交給囊古歹,上前攔住梁蕭,雙手按胸,躬身說:「請問大名。」梁蕭見他行禮,詫道:「我叫梁蕭。」土土哈奇道:「你是漢人麼?漢人中少有蒙古話說得這麼好的。」頓了一頓,又說,「我是欽察部人,叫土土哈。」梁蕭笑道:「我知道了。」
土土哈呵呵一笑,說道:「你武藝很好,為人豪氣,我很喜歡。」梁蕭說:「你的弓箭也很厲害啊,蒙古人中數你第一嗎?」囊古歹接口道:「不是,當今第一神箭手是八剌部的伯顏!」這幾句用漢話說出,梁蕭心想:「是他,將軍神箭,名不虛傳。」一轉眼,瞧著囊古歹:「你漢話說得不壞!」
土土哈笑道:「這裡的蒙古人,數囊古歹最有學問,他還能作漢人的曲子。」囊古歹面露傲色,淡淡說:「成吉思汗在《扎撒》上說過:『讀書的尋常人終究會勝過天生的聰明人。』明白了漢人的學問,才能長久統治他們。」土土哈聽是成吉思汗說的,肅然起敬道:「說得很對。」梁蕭笑笑說:「成吉思汗自己就不認字,不讀書,卻是為什麼?」囊古歹一愣,不知如何回答。
土土哈對漢族少年說:「你們偷了我的馬,如今輸了,該還我了吧。」偷馬的少年神色悻悻,只好引他和囊古歹去取馬。
梁蕭正想離開,忽聽有人高叫:「三狗兒!」掉頭一看,連走帶跑,趕來一個中年婦人。
趙三狗變了臉色,拔腿就跑,中年婦人叫道:「三狗兒!你敢跑?」趙三狗應聲站住。婦人趕上來,一把揪住,照他身上就是一頓巴掌,罵道:「孽障,上次偷驢被踢得半死,今天又來跟人打架,你、你要氣死我才甘心啊……孽障,畜生。」劈頭蓋臉,邊打邊哭。
趙三狗被她揪住,只是原地亂轉,躲避要害,卻不敢掙扎。婦人打得沒了氣力,站在那兒,只是痛哭。
趙三狗呆了半晌,跪下來落淚說:「媽,您別哭了,我再也不敢了。」婦人哽咽道:「你每次都說得好聽,總是說了又犯。」說著掄起巴掌,又往趙三狗身上打去,忽地手腕一緊,揮不下去。掉頭看去,一個腰挎寶劍的少年,一手握住了自己的手腕。
婦人見他面生,微微一愣,說道:「你……」梁蕭苦笑道:「這位大嬸,看我面子,饒了他吧!」婦人呆呆瞧他,眼裡閃過一絲驚色,手也慢慢垂了下來。梁蕭看了趙三狗一眼,嘆道:「你說話算話?真的不偷盜打架了?」趙三狗面色遲疑,看了看三個死黨。
梁蕭點頭道:「三狗兒,我知道你屢屢違背對母親的諾言,全因你們四人是朋友,他們偷盜打架,你也不能壞了義氣?」趙三狗被他說中心思,默默點頭。梁蕭臉色一沉,厲聲道:「你們四個,全給我跪下!」
四人被他眼神一逼,無不心驚膽顫,「撲通」跪倒。梁蕭正色道:「我這人最恨誰惹母親傷心。你們四個跪地發誓,從今往後,不許再干偷搶拐騙、打架鬥毆的勾當,要不然,就如此石!」探足挑起一塊四五十斤重的大石頭,呼地一掌拍出。豁,青石被凌空震成八塊,撲撲撲先後陷進地里。
眾人瞧得目定口呆。四個少年聚頭商議一陣,楊小雀說:「梁大哥,我們有個念頭,大哥答應,我們從此不再偷盜;不答應,你本領高強,一掌一個,打死我們吧!」梁蕭「咦」了一聲,說道:「好,你說來聽聽!」
楊小雀欲言又止,回望李庭兒。李庭兒說:「我們合計了一下。梁大哥你武藝高強,我們從所未見,是以想拜大哥為師,學習武藝,日後賺取功名,讓爸媽從此不再過窮苦日子。大哥答應,我們從此一心學武,再不偷雞摸狗、危害鄉里了。」
梁蕭眉頭大皺,心想:「我與他們非親非故,何況年紀相當,怎能做他們的師父?」可見婦人淚痕未乾,眼中滿是希冀,不由心頭一軟,說道:「拜師就免了。我打算在這兒呆些日子,有空閒,指點你們一點兒功夫也無不可。」
四人大喜站起,連連行禮。梁蕭一轉身,忽見中年婦人望著自己,痴痴呆呆,竟似中魔似的。他心裡奇怪,還沒開口,婦人忽問:「公子姓梁?」梁蕭詫道:「不錯,大嬸有何指教?」
婦人呆呆望他,喃喃說:「真像,真像!」梁蕭說:「像什麼?」婦人又打量他一眼,苦笑說:「我也許看走眼了,剛才看公子,與一位姓梁的故人容貌相似,可這時細看,又有一些不同。」
梁蕭心中起疑,仔細看了婦人一眼,說道:「趙嬸,那位故人叫什麼?」婦人道:「他叫梁文靖!」梁蕭大吃一驚,盯著她說:「你認識我爸?」
趙嬸渾身一震,伸手想要拉他,可是一碰手背,又似被火燒灼,倉皇縮了回去,顫聲說:「你、你真是他的兒子?」梁蕭也猜到了幾分,說道:「是呀,梁文靖是我爸,趙嬸你……是爸爸以前的鄉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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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嬸望著梁蕭,臉上神色奇怪,似歡喜,又似感傷,過了好一會兒,才費力說:「你、你爸爸呢?他還好麼?」梁蕭苦笑一下,黯然說:「他過世好幾年了。」
婦人身子一晃,忽地軟了下去,梁蕭眼疾手快,一把將她扶住。趙嬸回過一口氣來,抓住梁蕭胳膊,失聲說:「你、你說他去世了?」話沒說完,眼淚已落下來了。
梁蕭嘆道:「是啊,他去世快七年了,您從前跟他很要好嗎?」趙嬸的眼裡閃過一絲空茫,喃喃說:「我們是鄰居,一塊兒長大的。」梁蕭不意在此相逢故人,心頭一熱,扶著她坐下,將父親的遭遇說了一遍。
眾人聽完,心中無不慘然,阿雪也是第一次聽說梁蕭的身世,心想:「我是孤兒,沒見過爸媽;哥哥有了爸媽,卻又生生失去。這痛苦比起做孤兒還要難受。」想到這兒,握著梁蕭的手,也怔怔流下眼淚。
趙嬸低頭想了想,忽拉梁蕭說:「公子隨我來!」梁蕭不明所以,跟她過去,阿雪也緊隨其後。三人走了半晌,遙見一片竹林,林中竹屋青青,綑紮齊整。
趙嬸拉開門銷,掀開竹門,門內飄出淡淡的竹香。梁蕭略一遲疑,隨她進門。屋子四丈見方,分隔兩間,床櫃井然,鋤頭鐵犁斜依牆角,尖頭的黃泥乾涸已久。近窗處銅盞光亮,尚有一汪清油。窗外竹林茂盛,森森綠意透窗而入,照得人鬚髮皆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