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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血濺梵天5

2025-01-13 04:10:37 作者: 鳳歌

  第三章血濺梵天5

  梁蕭好容易鑽出來,猛推梁文靖道:「快起來,追呀……追……」他觸到梁文靖肌膚,不由驚叫,「哎呀,爸爸,你身子好冷!」

  梁文靖只覺寒潮陣陣襲來,渾身經脈抽搐,痛苦到了極點,可又不知是什麼原因。敢情蕭千絕睚眥必報,從頭到尾都沒想到留他一命,只是見他夫妻情深,梁文靖一死,蕭玉翎勢必傷心求死,是以設下毒計,先抽空了梁文靖的內力,趁他經脈空虛,將一縷「太陰真炁」送進了他的心脈。

  

  「太陰真炁」化自「玄陰離合神功」,至陰至毒,一旦進入心脈,表面不見傷勢,卻如毒蟲潛伏,不斷蠶食宿主陽氣,不過兩個時辰,梁文靖勢必喪命。但蕭玉翎沒有親眼看見,自也可以走得安心。

  過了好一陣,體內寒流稍退,梁文靖睜開雙目,矇矓看到梁蕭模樣,他擠出一絲笑意,想伸手給他拭去淚水泥污,可手指上卻聚不起半分氣力,不禁嘆道:「蕭兒,爸……不成了呢!」他語氣虛弱,梁蕭聽不清楚,瞪著大眼,迷惑道:「爸爸,你說什麼?」梁文靖心中一痛,思想自己這麼一走,這個孩子形同孤兒,是飽是暖、是冷是寒、是好是壞……自己統統無法知道,剎那間,禁不住淚雨滂沱,浸濕了臉下的黃土。

  梁蕭拼命搖晃父親,哭道:「你哭什麼?你倒是說話呀!」梁文靖咽了一口氣道:「蕭……兒……」梁蕭忙將耳朵伸過去,只聽梁文靖口中斷斷續續:「別……別……欺負……好……人……」其後又吐出幾句話,但細若蚊吶,梁蕭難以聽見,急得又哭:「你說什麼……」梁文靖聽著兒子哭叫,心中悲痛莫名,想要交代幾句,一口氣卻接不上來,只覺眼前白光閃動,一個秀麗嫵媚的白影漸漸去遠,再也不可觸摸。他口唇動了動,發不出一絲聲響,眼前卻漸漸紅了,如日光,又如江水。他仿佛回到了合州城外的那個小小的水路碼頭,朝陽似火,大江流金,高亢的號子聲在雲間穿行。想著想著,輕嘆了一口氣,慢慢合上眼睛。

  晚風撲面吹來,梁蕭抱著父親的僵直的身軀,心中一片茫然。這一日間接連發生慘事,讓這小小的孩童轉不過念頭,甚至忘記了哭泣,他緊咬嘴唇,鮮血緩緩流下,滴在了梁文靖蒼白的面頰上。

  風更急,月色隨之暗了一下,梁蕭打了個突,覺出痛來,「呀」的一聲,胸口煩惡,昏了過去。

  昏沉中,忽覺身上疼痛,他睜眼一看,四周黑漆漆的夜裡綠光閃爍,竟是一群野狗。群狗乍見到口的屍體活轉,驚得紛紛後退,跟著發出「嗚嗚」的威嚇。梁蕭伸手一摸胳膊,滿是鮮血,再看父親屍體,竟已四分五裂。梁蕭這一氣非同小可,一跳而起,這時一頭大黑狗眼露凶光,頸毛倒豎,嗚了一聲,群狗亂吠,爭先恐後地擁了上來。

  梁蕭抬腳踢翻大黑狗,卻被一頭灰斑大狗從後拖倒,另兩隻野狗左右撲來,將他壓在下面,幾排利齒咬向他後頸。梁蕭情急間伸手亂抓,抓到一樣硬物,想也不想,舉起來反手一撩,灰斑大狗嗚了一聲,身子斷成兩截,頭嘴掛在梁蕭腿上,腰臀卻凌空飛起,「吧嗒」一聲落在丈外。其他的野狗受了驚嚇,嗚的一聲散開。梁蕭只覺後頸熱乎乎的,似有液體流動,定眼細看,手中握了一口明晃晃的寶劍,正是長髯道士的那口寶劍。梁蕭帶在身邊,本意是和蕭千絕拼命,卻在梁文靖摔倒時跌落一邊。

  梁蕭一劍在手,膽氣大壯,跳了起來,長劍過處,一頭野狗身首異處。劍光霍霍,犬聲亂吠,人狗鬥成一團。梁蕭出手矯捷,那劍又快得邪乎,野狗或死或傷,須臾倒了一片。野狗被同類血氣一衝,大半喪膽,四處奔逃,但梁蕭殺瘋了心,施展輕功,遍地截殺。一時間,厲叫聲、慘嚎聲響徹夜空。

  良久良久,重雲散盡,月已中天,照得山岡上白亮亮一片。梁蕭站在岡頂,用劍支著身軀,亂葬岡一片死寂,只聽得孩子劇烈的喘息。這時,身後傳來低低的「嗚嗚」聲,梁蕭一轉身,卻見一隻毛茸茸的小狗正拖著一隻大狗的屍體。梁蕭罵聲:「小雜毛!」一步搶上,長劍一揮,便要斫下,卻見小狗抬起頭,眼中一片晶瑩。梁蕭不由胸口一窒,長劍不由停在空中,他茫然回首,只見四周血肉支離,遍地狼藉,血腥氣刺鼻難聞。梁蕭渾身一軟,再無半分氣力,他丟開長劍,抱起那隻小狗,放聲大哭起來。他也不知為何而哭,只覺得受了天底下最大的委屈,胸中血氣澎湃,不哭不快。

  不知哭了多少時候,梁蕭忽覺一個軟綿綿的物事在臉上掃過。睜眼一看,卻是那隻小狗在舔自己的臉頰,不由伸手撫平它凌亂濡濕的茸毛。將它放下,提起寶劍,學著喪葬風俗,在地上挖個坑,將梁文靖的屍骸放入,然後砍了塊木頭,草草豎了塊碑,歪歪扭扭刻上父親的名字。他會寫自己的名字,梁字不會寫錯,文字也勉強可以湊和,唯獨靖字不會寫,苦思良久,只好空著。他將木板插在墳前,想了想,又挖了個大坑,將野狗屍體埋入,也豎了塊木板,但不知該寫啥好,唯有任其空白。

  梁蕭望著墳塋呆立半晌,只覺胸中堵得發慌,恨不得刨開墳墓,把爸爸挖出來,又恨不得抓開胸膛,把心也掏出來。只瞧到眼中淚流,將外衣撕了半幅,裹住長劍,斜背著走下山岡。走了數十步,又掉過頭來,看了一眼木碑,忽聽「嗚嗚」聲響,眼角一斜,那小狗跟在不遠,見他回望,急忙後躥,躲在一塊大石後面,瞪著晶圓的眼珠子窺望。梁蕭掉頭走了十幾步,猛地回頭,又見它跟在後面,但這次四野空曠,小狗團團亂轉,到處尋找藏身之處。

  梁蕭走上幾步,將它抱起,說道:「小東西,老跟著我幹嗎?」那狗兒見他沒有惡意,便在他懷裡亂蹭。梁蕭終是小孩心性,被它蹭到癢處,忍不住咯咯一笑:「好了,好了,我帶著你就是啦。」說罷,向著父親墳塋看上最後一眼,跪下來,學著村里人清明時的模樣,恭恭敬敬磕了三個頭,然後抱起小狗,向著太陽升起的地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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