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7 章

2025-01-13 02:35:52 作者: 薄慕顏

  葳蕤堂內,丫頭們都被關了起來,只剩下兩個小郡主的乳母在外面,都是一臉灰敗之色。小郡主們鬧出了巫蠱之事,受罪的可不只是她們,更慘的是下人們,之前服侍的丫頭們,就算不被滅口,下場也好不到哪兒去。

  更不用說,這事兒已經讓新王妃恨到了骨子裡,肯定不會善罷甘休的!

  新王妃根本就不用動手殺人,只要耍耍手段,給兩位郡主配一門外表過得去,內里苦到心的婚事,就足夠折磨她們一輩子了。

  兩位乳母彼此對望了一眼,都在對方眼裡讀到了同樣的內容,----現如今,只能過一天算一天,不知道啥時候就見不到第二天的太陽了。

  而屋裡面,賢姐兒和惠姐兒一起對坐在床上哭泣,都是抽抽搭搭的。

  賢姐兒又是害怕,又是不解,「我們兩個分明是躲著人的,當時沒人看見,周圍還讓咱們的丫頭遠遠站著,怎麼……」她哽咽起來,「怎麼就被人發現了呢?不僅如此,還有人陷害咱們,又多放了兩個進去……,鳳氏她,不會饒了我們的。」

  她低頭,看著被父親打的紅腫的掌心,眼淚落在上頭,生疼生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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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惠姐兒也是哭,「一定是鳳氏!她、她派了人跟著我們,不不,她收買了我們的丫頭,所以……,啊!」一聲驚呼,不哭了,「說不定,那兩個小人就是她讓人放進去的,故意讓父王看見更生氣。」狠狠的啐了一口,「呸!她還做戲,假裝很吃驚的樣子。」

  賢姐兒到底年紀大一些,搖搖頭,「不會,哪有當娘的咒自己的孩子?」

  「那……」惠姐兒根本不明白眼下的局勢,心裡只是母親「被人害死」的氣憤,以及父親偏心的怨懟,她並不清楚,以她和姐姐現在尷尬的身份,後半輩子都已經毀掉一大半了。再加上巫蠱這件事,引得鳳鸞心冷,更是毀掉了另外一半,將來的路註定會坎坷艱難,這是這些她都不懂。

  此刻還孩子氣的沉浸在剛揭破「鳳鸞的歹毒用心」,然後又被姐姐潑了冷水的不痛快里,氣鼓鼓道:「那也是她收買了我們的丫頭,才會那麼快發現!我,我要告訴父王,讓他……」

  賢姐兒搖搖頭,垂淚道:「就算真是這樣,告訴父王也沒用的,我們錯的更多。」

  她們兩個以前生活的太優渥平順,加上年紀小,並不懂後宅里的那些彎彎繞繞,所以辦事都是直來直去。卻不想想,既然是有人有心要挑唆她們犯事,就算她們遮掩行蹤也是沒用,那花樹下被動過的新土,稍微一留意就能發現了。

  本來呢,如果廢王妃穆氏一直好好兒的,她們作為端王府嫡出的郡主,將來自然能配一門好婚事,婆家和丈夫不說放到香案上面供著,也得尊著、敬著,時時事事謙讓容忍她們,一輩子富貴榮華衣食無憂。

  眼下的情形,她們再想無憂無慮的過一輩子,可就難咯。

  其實穆氏泉下有知,應該慶幸崇哥兒年紀還小,而且還是一直被宮嬤嬤照顧著,沒有摻和進來,否則崇哥兒的日子也不好過。

  綴錦閣內,宮嬤嬤正在止不住的連聲嘆氣。

  自己真是陰溝裡翻船,老了老了,接了這麼一檔子不該接的差事,這往後的路到底要怎麼走?不敢再求榮華富貴,好歹讓自己能夠壽終正寢吧。

  想來想去,最後還是決定親自去見鳳鸞一趟。

  「請王妃娘娘放心。」到了暖香塢,宮嬤嬤跪在鳳鸞面前表態,斬釘截鐵,「奴婢一定把崇哥兒給看好,讓他知道王妃娘娘的寬容大度、慈和憐愛,絕對不讓他給王妃娘娘惹半分事兒。」又怕自己的意思不夠明白,或者沒有達到她的期望,趕緊補了一句,「總之,王妃娘娘想讓奴婢怎麼做,奴婢就怎麼做。」

  鳳鸞撥了撥茶,放下了,「你別想多了。」語調清涼如水,淡淡的,卻帶著某種說不出來的威儀,「你以前怎麼照顧崇哥兒飲食起居的,今後還是一樣。但是他一天天年紀大了,你要讓他明白,她母親是獲罪被廢而死,不是別人害的,錯在他母親,更要他明白,已經不是王府的嫡長子,不要生出別的心思,更不要跟他兩個不著調的姐姐學,弄得王府一團烏煙瘴氣!」

  「是,奴婢明白。」宮嬤嬤稍微鬆了一口氣,就怕這位主子鑽牛角尖,非要直接弄死崇哥兒,自己要是對幼子做了那樣的陰損事,將來死了,只怕也是要下十八層地獄的,還好,還好,這位到底不是小門小戶出來的,心中自有溝壑。

  說白了,崇哥兒養著也妨礙她什麼,養「好」了,還能給她博一個賢惠名聲呢。

  鳳鸞又道:「若是你能把崇哥兒教養好了,那麼我也會不虧待的,將來自然給他娶一個溫柔賢惠的媳婦,而你……」這才是宮嬤嬤關心的重點,是她幫自己照顧好崇哥兒的條件,「我也給你養老送終。」

  「王妃娘娘!」宮嬤嬤得了這句保障,頓時熱淚盈眶,一直懸著的心總算是落了地,伏在地上哽咽道:「請王妃娘娘放心,奴婢必定不會辜負的恩典。」

  鳳鸞輕輕一笑,「養好了,才有恩典。」

  宮嬤嬤擦了眼淚,正色道:「是,奴婢知道該怎麼做。」

  鳳鸞便不再多說,端起茶,一臉送客的表情。

  宮嬤嬤急於投靠暖香塢這邊,還不肯走,小聲問道:「葳蕤堂的事,王妃這邊可有什麼打算和眉目?要是奴婢能半上忙……」

  「不用。」鳳鸞擺擺手,一派氣定神閒之態,「有需要你的時候,再說罷。」然後又道:「現如今葳蕤堂都已經封起來了,丫頭們也關了,就剩下綴錦閣的人還暫時沒有動,這些人就交給你來管,別讓綴錦閣的人亂走,出了岔子……」看著她笑,「你的恩典可就沒了。」

  宮嬤嬤頓時神色一凜,「奴婢明白。」

  其實不用鳳鸞吩咐,她就早已經把綴錦閣給整肅了一番,只不過當著鳳鸞的面,不好隨便顯擺自己能幹,----奴才嘛,忠心聽話夠用就行了。

  然後再三拜謝,方才告退出了暖香塢的院子。

  一路回去,心下忍不住暗嘆,自己當初是跟錯了主子啊!穆氏那種人,做賢惠大度的窩囊主母不夠格,做有心計有手段的主母又差點本事,最最要緊的是,根本就不會抓住男人的心,失去了根基,如何還能夠在後宅立得住?

  鳳氏牢牢的把王爺抓在手裡,待下人寬和,平時謹言慎行從不犯錯,手段心計樣貌都不差,如何能夠不勝出?

  要是自己當初跟了這一位,才大有用場,也不至於落到今兒這步田地。

  宮嬤嬤搖頭嘆氣回去了,鬱悶了一會兒,到底還是慶幸的,總算是給自己求到了一條活路,心下狠狠咬牙,這件事絕對不能辦岔了,否則就是粉身碎骨!進到裡面看著小小的崇哥兒,才兩歲多,要到年底才得三歲。

  很好,這個年紀還不太記事,就讓穆氏和兩位郡主從他的記憶里抹去罷。

  ******

  葳蕤堂里一片死寂沉沉,氣氛壓抑。

  丫頭們被四個一組的關了起來。

  之前給鳳鸞報信的丫頭喚做杜鵑,是個三等丫頭。平時負責給兩位小郡主打熱水,從水房打了熱水提回來,然後放在門口,自有身份更高的丫頭,拿進去服侍小主子梳洗或者喝茶,她連內門的門檻都進不去。

  論身份,只比掃地的粗使丫頭高一篾片兒。

  論月銀,也只比粗使丫頭多二百錢。

  杜鵑蜷縮在床上坐著,想著那燙手的一百兩銀子,夠了,夠了,足夠讓兩個哥哥都娶上嫂嫂了。而自己是去給新王妃報信的,幫了她的忙,等這個風頭過去,應該還會再賞賜自己一點兒。到時候送回家讓母親存著,算是自己的嫁妝錢。聽說新王妃一向手腳大方,不知道會賞賜自己多少,五十兩?一百兩?二百兩?至少……,至少也得二十兩吧?再加上平日自己攢起來的月銀,應該也差不多了。

  嗯嗯,只要熬過這一陣風頭就行。

  杜鵑不停的安慰自己,儘量想一些以後的好事兒,但夜裡還是睡不著,正在翻來覆去不定,忽地覺得窗戶外有東西一閃而過。心下害怕,連聲安慰自己,肯定是風吹的樹枝亂晃,……是影子,是樹影子。

  下一瞬,又一個黑影在窗紙上猛地出現!

  「啊呀!」杜鵑嚇得大叫,她驚呼道:「鬼!外面有鬼!」

  一屋子的三個丫頭都被她吵醒,都是睡眼惺忪,一個嘀咕道:「怎麼了?半夜三更瞎叫喚什麼?」一扭頭,看見窗戶上的影子,「媽呀!鬼啊!」

  「有鬼啊,有鬼!」

  「天哪。」

  另外兩個也嚇得叫了起來。

  一屋子的丫頭包括杜鵑都拼命往後縮,個個害怕不已,畢竟穆氏才死了不久,說不準魂魄還沒有散走,在王府裡面飄蕩呢。

  一個膽大的說,「不行,沒準兒是人裝神弄鬼,我、我要出去看看!」走了兩步又害怕,回頭喝道:「你們跟我一起去啊!」

  「不不不,我不敢的。」

  「我也不敢。」

  杜鵑做了虧心事更害怕,不想去,可是又想趁著有人出去瞧瞧,確認不是鬼,因而咬了咬牙,「我跟你一起去!」

  兩人互相對視壯了壯膽,牽著手,一起去開門。

  只聽「吱呀」一聲,門一開,忽然就有一團藍幽幽的火冒了出來,掉在了大膽丫頭的腦袋上,嚇得她失聲尖叫,「啊!什麼東西!」還沒等她反應過來,頭髮就已經被燎掉了一小片!

  屋裡的兩個丫頭更是嚇得摟在一起,哆嗦哭了起來,「有鬼,真的有鬼……」

  杜鵑也給嚇懵了。

  看著對方那被燎掉的頭髮,想想莫名其妙冒出來的鬼火,再探頭往門外看看,什麼都沒有,退進屋瞧瞧,鬼影子也不知道幾時消失了。

  ----頓時被一種恐怖的氣氛籠罩。

  「怎麼回事?!」

  「半夜三更還讓不讓人睡覺?」

  下人們的後罩房是連成一排的,丫頭和婆子們紛紛涌了出來,一個個詢問,七嘴八舌議論起來,都是驚駭無比。

  片刻後,紅纓帶著人過來了。問清楚情況,朝身邊的人遞了眼色,「把這屋子給封上了!」不封上,鬼火的機密就會被人發現,然後喝斥杜鵑幾個人道:「你們都給我搬出來,換一間屋子住,不許再繞嘴饒舌的說有鬼了。」

  可是流言哪裡禁得住?第二天,葳蕤堂內還是議論紛紛。

  更蹊蹺的是,那個被鬼火燎了頭髮的丫頭,忽地毫無緣故就病倒了。起先是噁心反胃想吐,再後來是吃不下東西,熬了兩、三天,眼看著人都變得蠟黃蠟黃的了,不定啥時候就要斷氣,最後只好被移了出去。

  這下子,私底下的流言就更多了。

  有說是穆氏怨氣不散的,有說是穆氏要回來報仇的,也又說是小郡主受了委屈,穆氏要殺了真兇的,總之流言紛紛說什麼的都有。

  然後蹊蹺的事還沒有停下來。

  跟著杜鵑同住的一個膽小丫頭,這幾天嚇得門都敢出,就躲在屋子裡,反正現在也不用服侍主子,幾乎整天都縮在被窩裡不肯下來。結果這天晚上去上恭桶,尿了起來,回頭一看嚇的摔倒在地,媽呀,尿怎麼變成藍色的了!

  她慌裡慌張,哭著爬出去喊道:「鬼,鬼在恭桶裡面……」

  杜鵑和另外一個丫頭聽她說了蹊蹺,壯著膽子過去看,尿還是黃黃的,哪有變成藍色?杜鵑又嚇又氣,怒道:「你胡說八道!肯定是你自己看花了眼。」

  「我沒有,嗚嗚,剛才真的是藍色……」

  第二天,膽小丫頭也病倒了,跟之前那個丫頭的情況一模一樣。

  這下子,葳蕤堂里的流言更加洶湧不定了。

  而遇到鬼的人也更多,今兒這個說自己看到了鬼,明兒那個也說自己撞倒不乾淨的東西,不斷有人病倒,被抬出去。

  不出幾天功夫,整個葳蕤堂就被一片鬼混氣氛籠罩。

  杜鵑的屋裡病倒了三個,就剩下她自己一人,嚇得整夜整夜的睡不踏實。每天都在不停的安慰自己,不是的,不是有鬼,這些事情一定是湊巧,不會有鬼的!她心中忽地靈光一閃,或許是有人裝神弄鬼呢?新王妃想要查出真相,所以故意嚇唬人,然後好讓自己不打自招!

  對了,一定是這樣的,自己不要相信就好了。

  她連著折騰了幾天沒好生睡,這天夜裡,終於支撐不住睡得比較沉,正在睡得香甜之際,忽地被一陣奇怪的響聲驚醒。

  什麼……,什麼聲音?杜鵑眼皮沉沉的,聽著聲音,像是什麼硬物摩擦,發出怪怪的「咯咯」聲,十分刺耳。

  忽地心頭一驚,不對!

  屋裡就剩自己一個人了,哪兒來的聲音?她猛地一睜眼,居然看見廢王妃穆氏站在自己跟前,臉色慘白髮青,眼圈兒和嘴唇烏紫發青,還掛著一抹烏黑的血跡。

  天哪,穆氏可不就是被賜鴆酒而死的嗎?!鬼,真的有鬼!

  「你害了我的女兒……」穆氏鬼魂的聲音十分沙啞,粗噶難聽,帶著說不出的陰森森之氣,她走了過來,一陣陣明顯的寒氣也逼了過來。

  杜鵑不由瞪圓了眼睛,想要跑,可是全身卻像是被人抽乾了力氣,完全動不了。

  「你害了我的女兒,要你償命。」穆氏鬼混伸出手來,也是慘白髮青,指甲烏黑又尖銳,一點點伸向杜鵑的脖子,「我殺了你……」

  杜鵑眼睜睜的看著她的手逼緊,驚慌搖頭,「不,不要……」可是力氣軟的,就連頭都搖不動,在被那雙鬼手觸碰的一剎那,頓時感覺冰涼刺骨,「不!」她放聲大哭道:「不是我,是蒹葭,是蒹葭讓我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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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啪!」穆氏鬼魂狠狠給了她一耳光,將懷中和袖子裡的冰塊扔掉,朝外喊道:「快點來人!帶去暖香塢!」

  立即湧進來一群丫頭婆子,上前將杜鵑捆了個嚴實,勒住嘴,免得她咬舌自盡什麼的,然後兩個婆子抬著,一起去了暖香塢。

  ******

  「是蒹葭,蒹葭給我了我一百兩銀子。」杜鵑跪在地上哭訴,「她跟說,反正事情不是我做的,是小郡主做的,不與我相干。到時候,只要我去王妃娘娘跟前報信,王妃娘娘就不會懷疑了。」

  鳳鸞涼涼問道:「她什麼時候給你的銀子?可有人看見?」

  杜鵑淚汪汪的搖頭,「沒人看見……」

  「可有信物?」

  「沒有。」

  鳳鸞坐直了身體,看向蕭鐸,「王爺,這要怎麼定罪?無憑無據的,總不能就憑一個丫頭之詞,冤枉了蒹葭罷。」

  自己倒不覺得蒹葭有多清白,做不出來,而是擔心蕭鐸不相信。

  畢竟蒹葭跟了蕭鐸有二十年時間,半仆半友的,而且站在蕭鐸的立場,蒹葭是絕對不會去害他的,----就好比要自己懷疑姜媽媽,一樣很難。

  蕭鐸眼裡的目光閃爍不定,臉色陰沉。

  「是她,真的是她!」杜鵑情知事情敗露,只求趕緊定案自己速死,免得牽連家裡的人被處置,跪著哭道:「就連當時在花籬後面說的那些話,也是蒹葭教我的,全部都是她指使的……」

  「這個也是你?倒也對。」鳳鸞點了點頭,問道:「你的同夥是誰?」

  「同夥?」杜鵑搖搖頭,「沒有同夥,是我一個人學了兩個人說話。」怕不能取信於人,深深吸了一口氣,靜了靜,然後學起了當天說話的樣子。

  「前頭的王妃娘娘死得蹊蹺啊。」

  「是啊。」

  杜鵑一人分飾兩角,說不看人,聽聲音還真的是兩個人在說話,「平時多麼溫婉大方的一個人,又憐憫下人,又寬和大方,怎麼會突然就下毒害人呢?說不準是被什麼蠱術給迷惑了。」

  她又變了聲音,「蠱術有很多種……」

  「夠了!」蕭鐸一聲爆喝,「把她的嘴給我塞上!拉下去打死!」

  「王爺是打算殺人滅口嗎?」一記怨憤的女聲響起,清脆刺耳,珠簾後,洗去臉上妝容的穆柔嘉走了出來,恨恨道:「一個丫頭,王爺也捨不得了?!」

  她和廢王妃穆氏長得很像,加上化成慘白悽厲的女鬼模樣,當時那種情形,杜鵑根本就不可能分辨的出。然後還在衣服里、袖子裡,到處綁了冰塊,一雙手也是才從冰水裡泡過,所以觸摸杜鵑那一瞬,就讓對方絕對真的是鬼了。

  「柔嘉。」鳳鸞禾眉微蹙,「王府的家務事不用你來管了。」然後吩咐紅纓,「帶著鳳二奶奶去後面歇著,明早兒安排馬車送她回去。」

  穆柔嘉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在這種時候,仍然不忘維護端王的體面,難怪王爺處處都維護她、向著她,難怪姐姐鬥不過她。心下悲傷哀涼之際,不禁想到,或許自己也該像阿鸞學一學,才會在鳳家過得輕鬆一點兒。

  「鳳二奶奶,這邊請。」紅纓領著人下去了。

  高進忠等人也都退下,給主子騰說話的空間,屋子裡一陣靜默。

  「阿鸞。」蕭鐸握了握她的手,她的維護自己看在眼裡,當然也記在心裡,「我沒有捨不得蒹葭,只是不明白,她讓你和葳蕤堂斗來,能得到什麼?她只是丫頭,並非本王的姬妾,連通房都不是。」

  鳳鸞見他不再像以前那樣武斷,直接處置蒹葭,而是肯認真的思量,不由在心裡輕輕嘆了口氣,總算……,和以前不一樣了。繼而微微一笑,「王爺這是當局者迷,丈八燈台照亮別人,照不到自己。」

  「何意?」蕭鐸凝目看向她。

  鳳鸞解釋道:「就好比姜媽媽之於我,她肯定是忠心的,不會害我,但是卻不能保證她為了在我身邊第一人的位置,而陷害紅纓、玳瑁等人啊。」輕輕點出了最關鍵的那一句,「每次王爺在後宅感到心煩的時候,就會去梧竹幽居了。」

  蕭鐸的目光猛地一亮。

  鳳鸞又道:「蒹葭和別的女子不一樣,不求榮華富貴,不求子女將來,甚至一直堅守底線不做王爺的女人,所以這讓王爺產生了誤解,以為她沒有別的念想。」話鋒猛地一轉,「但恰恰相反,她有,而且比一般的人更執著,更簡單,她只要能夠呆在王爺身邊,常常看到王爺就夠了。」

  輕輕勾起嘴角,「因為……,她愛慕王爺。」

  「她敢?!」蕭鐸覺得受到了極大的侮辱,頓時怒道:「本王不需要一個丫頭來愛慕!簡直就是痴心妄想!」

  鳳鸞輕輕譏諷一笑,「正是因為高攀不上,情知無法和其他姬妾相爭,所以才會把標準儘量降低,只求常伴身邊,不求其他啊。」

  蕭鐸喝斥,「來人!」叫了高進忠進來,卻又一頓,----現在叫了蒹葭過來,她肯定也是不會承認的,但不處置更不可能!不論有沒有萬分之一的可能冤枉她,但只要有攪亂王府後宅的嫌疑,有破壞自己和阿鸞感情的可能,就都不能留了。

  愛慕?細想蒹葭平時的種種舉動,體貼的舉止,溫柔的眼光,以前只覺得是一個丫頭應有的規矩,現在卻覺得一陣噁心。

  高進忠在旁邊低垂腦袋,不敢出聲。

  蕭鐸的手指在桌面上前敲了敲,沉吟了一陣,說道:「明兒一大早,把葳蕤堂的丫頭婆子們都送到四平莊院,讓蒹葭先過去幫忙看著,就說事關重大,找別人本王不放心,具體怎麼做你自己安排一下。」

  高進忠忙道:「奴才明白。」

  不就是先穩住蒹葭再慢慢查她嗎?依自己說,何必這麼麻煩?王爺捨不得蒹葭,看起來好像也不是,捨不得就不會動了。

  哦……,王爺這是要給王妃查一個清楚明白。

  唉,這兩人真是折騰。

  蕭鐸轉頭,又對鳳鸞說道:「不是我捨不得她,而是要把事情查清楚,讓咱們之間沒有任何誤會,處置的乾淨利落!」

  鳳鸞心下一片瞭然,微笑道:「王爺不必多說,我明白的。」

  如果蕭鐸只是因為寵愛自己,不分青紅皂白,沒有證據就處置蒹葭,那不過是一時的寵愛和衝動,將來難保他不會後悔,覺得當初太嬌寵自己。而只有查清楚了,證明蒹葭的確是個禍害,自己和他的感情才永遠都不會受到影響。

  但是,真的能查出來嗎?

  ******

  ----事情出現了意想不到的轉機。

  在蒹葭去了四平莊院的第四天,王府暫時沒查出新的線索,但是卻有人來到王府找蒹葭,門上的人飛快來回,「有人找蒹葭,看著像是一幅賴漢模樣,說是蒹葭的舅舅,找外甥女有點事情。」

  「蒹葭的舅舅?!」鳳鸞猛地想起以前的一些舊事,叫來紅纓,如此這般吩咐了一番,然後揮手道:「這件事一定要辦好了!不能出岔子。」

  紅纓神色一肅,「是。」

  蒹葭的舅舅胡三是一個賴漢,沒本事,只知道混日子,以前就常找蒹葭打秋風要銀子使。上次那筆大的銀子不少,原本足夠吃喝個五、六年,結果手癢賭了幾把,很快就用完花光了。

  沒辦法,只好又從外省摸了回來。

  胡三搓手跺腳的等了半天,裡面出來一個婆子,說道:「不巧的很,蒹葭姑娘現在不在府里了。」

  「啊?那她去了哪兒?」

  「過來說。」那婆子招了招手,領他到了旁邊,低聲附耳道:「蒹葭懷了王爺的孩子,王爺怕王妃娘娘容不下她,所以先送到莊四平莊院去養胎,等生了,再把母子倆一塊兒接回來。」

  「啊?!當真。」胡三聽了大喜,搓手道:「這是好事兒啊。」等外甥女生了王爺的兒子,就能扶做夫人,就算沒運氣生個女兒也能做個姨娘,往後豈不是一輩子吃香的喝辣的,享受不完?真是太美了。

  早就勸外甥女要多勾引王爺,使勁兒爬床的,她一直不聽,這會兒年紀大了總算是想開了,還好,還好,總算趕上趟兒了。

  那婆子道:「我這可是看在新夫人的份上,才告訴你的,回頭胡三爺有了好處,記得多打幾回好酒給我吃就夠了。」

  「沒問題,沒問題!」胡三連連打包票,拱了拱手,興沖沖的飛快跑了。

  到了莊子上,被人領著去了一個乾淨的農莊小院子。

  胡三興沖沖的等著外甥女出來,然後一看,果然是穿金戴銀打扮整齊,身邊還跟著好幾個丫頭婆子。嘖嘖……,好傢夥,這不就是姨***派頭嗎?看來外甥女這是要發達了。

  蒹葭領了這趟差事心下有點不安。

  然而細想想,那件事的確雖然有點冒險,卻沒有任何蛛絲馬跡被抓住,鳳氏總不能對每個丫頭都用刑逼供吧?她無憑無據自然不會懷疑到自己身上,應該只是王爺對葳蕤堂的人不放心,叫自己過來幫著照看幾天的,事情只是碰巧了。

  雖然有那麼一點點點不安,但還算沉得住氣。

  倒是舅舅的出現,讓她有點氣急敗壞,忍了氣,攆了跟前的人才到:「我不是給夠你安置的銀子,讓你去外省嗎?你又回來做什麼?」

  「沒銀子了。」胡三腆著臉,「蒹葭,你再接濟接濟舅舅。」

  「我沒有!」蒹葭一則是生氣,二則出來在外的確沒有帶銀子,忍不住惱道:「你快走吧,別再來煩我了,沒銀子!」

  胡三知道自己有點過分,再三央求,又是作揖,又是保證這是最後一次,但是嘴皮說幹了,外甥女都不肯再給銀子。不由惱了,「好哇,你現在體面了,有身份了,就牛氣了是不是?也不想想,以前是誰給你跑腿兒辦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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