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3 章

2025-01-13 02:34:09 作者: 薄慕顏

  「王爺!王爺……,你別走。」蔣側妃急了,急得簡直快要暈過去了,「魏氏她是在撒謊,一定是她跟靜水師太說了什麼,在我的丸藥裡面下了毒,所以……,所以我才會小產的!王爺你叫來靜水師太問一問,就清楚了。」

  鳳鸞一聲哂笑。

  蔣氏這個蠢貨怎麼還不死心?魏氏那種滑不丟手的人,豈會留下把柄在靜水師太那裡?也罷,這一次就讓她死得清清楚楚,輸的口服心服吧。

  因而笑道:「王爺,讓人把靜水師太和她配製的丸藥帶來,當面問清楚,再叫太醫檢查藥丸有沒有問題,也免得……」忍不住帶出一絲譏諷,「免得冤枉了蔣側妃。」

  蔣側妃自覺抓到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連連點頭,「問,一定要問清楚。」

  ----結果卻是叫她絕望。

  靜水師太被帶了,平時配置丸藥也帶來,太醫們細細檢查過後,回道:「就是一些養元益氣的藥材,服了以後,有安神凝氣的效用。因為裡面有一點點活血成分,所以也有醒神的作用,只要不過量,每日一粒是沒有問題的。」

  「不,不可能!」蔣側妃嘶聲道:「她自己的丸藥沒有問題,給我的,給我的那些肯定有問題!」讓小丫頭去拿剩下的部分,「我吃的肯定有問題。」

  

  太醫們又把藥丸碾碎,細細檢查,「和靜水庵帶來的丸藥成分一樣。」

  蕭鐸臉色陰沉,轉頭看向靜水師太,厲聲問道:「你把藥給蔣側妃的時候,沒說怎麼吃?!」蔣側妃用小產謀害阿鸞是罪不可恕,但若有人檔案謀害自己的子嗣,同樣得碎屍萬段!

  「冤枉啊。」靜水師太趕緊跪了下去,分辨道:「貧尼從來就不知道貴府的蔣側妃懷孕,更沒有見過她,也不認識她身邊的人,何從說起指點用藥?這丸藥叫『養胎固氣丸』,因為誰來買都賣,貧尼只是圖賺幾個銀子維持生計,所以選的是最最平常溫和的藥材,斷然沒有不妥的。」

  「胡說,你胡說!」蔣側妃氣急敗壞,想要上前撕了靜水師太,卻被丫頭們狠狠抓住動彈不得,「都是你和魏氏串通起來害了我!你的藥丸肯定有問題,所以才會讓我小產,一定是的!」

  「側妃,這話可不能亂說。」靜水師太嚇得身子一抖,「這、這這……,貧尼不知道你懷孕,也沒和府上魏夫人打過交道,你怎麼能血口噴人?」急得面紅耳赤的,趕緊朝著蕭鐸分辯,「這丸藥每日一粒,貧尼一直是這麼交待徒弟們的,對每個養胎的女眷都是這樣說的,算起來兜售有兩、三年了,大家吃了都好好的啊。」

  伏在地上連連磕頭,「王爺要是不信,可以找用過我丸藥的人詢問。」

  鳳鸞早就知道會是這麼一個結果,甚至再抓了人來問,還是不會有任何反覆,這起亂子根本就抓不到魏氏的把柄!不說別人,就說剛才蔣側妃自己說的,她娘家哥哥的小妾吃了都沒事,怨得了誰?要怨……,那蔣氏就該怨魏氏會算計人心,算準了她心急如焚要生兒子,算準了她會亂吃藥好了。

  魏氏是不可能直接參與此事的,滑不丟手,根本就和她不沾邊兒。

  「好啦。」鳳鸞看看外面已經黑下來的天色,覺得再看戲下去簡直是浪費時間,浪費自己的體力,緩緩站起身來,「今兒都忙碌一整天了,累了,不相干的人都先退下去罷。」

  蕭鐸一遞眼色,高進忠趕忙把靜水師太和太醫們領了出去。

  等人走了,然後道:「阿鸞,剩下事我來處置。」

  鳳鸞搖搖頭,「不用。」

  「不用?」蕭鐸鳳目微眯,露出不解,繼而擔心她是信不過自己,「你放心,我不會對蔣氏這個禍害手下留情的。」

  鳳鸞勾了勾嘴角,「我不是擔心這個。」

  兩人討論著蔣側妃的生死,完全無視她,仿佛她已經是一個死人了。

  蔣側妃驚嚇的幾乎神魂出竅,甚至顧不上會再挨一記窩心腳的危險,想要伸手拉住蕭鐸,再狠狠哭訴一番。可是全身像是被人抽乾了力氣,軟綿綿,抬起手,卻怎麼都夠不著,嘴也張不開,旋即眼前一黑狠狠栽倒過去!

  「咚!」的一記悶聲重重響起。

  鳳鸞抬眸看了一眼,嫌惡的皺了皺眉,然後道:「蔣媽媽不能留了,不說她知道的事情太多,單說蔣側妃要算計我,要指使人,肯定就少不了她在裡面摻和,這個由王爺找人妥善處置。」

  「蔣氏呢?」蕭鐸有心要讓她處置的完全滿意,因而只是問她。

  鳳鸞一聲輕笑,靜了靜,「她麼……」

  蔣氏兩次陷害自己,兩次都害自己差點陷入萬劫不復之地,要說心裡不恨她,不想撕了她,那肯定是不可能的!可是蔣氏一死,難保蔣家不會再送一個蔣氏女過來,就算蔣家暫時不送,也空出了一個位置,----萬一那天秦太后再發瘋,給端王妃賞賜一個側妃噁心自己呢?所以還是讓蔣側妃占著窩兒吧。

  只不過,這次可不是禁足那麼輕鬆簡單了。

  ----自己要她比死還難過!

  ******

  葳蕤堂內,端王妃一直都是坐臥不安。

  王府要出大事了!先是蔣側妃莫名其妙在暖香塢小產,繼而成了表妹推到所至,然後婆婆恭嬪就突然派來了人,將表妹給帶進宮去!就算用腳趾頭想一想,這時間上的嵌合湊巧,事情蹊蹺,都會明白這是一串陰謀!

  心裏面,多少有些盼著……,盼著表妹出事。

  自己還沒有進宮,還沒有去找蔣恭嬪提醒蔣側妃的事,她們就先動手了,----要是能夠給以表妹重重一擊,甚至一舉扳倒她,那自己可就是揀大便宜了。

  哪知道,等了一整天,卻等來表妹毫髮無損回來的消息!

  難道連蔣恭嬪都壓不住她?!

  正在滿心失望,大丫頭木樨忽地打探到消息回來,一臉驚詫,關了門,「有兩個大消息!」她咽了咽口水,拍拍胸口,「頭一件,不知道宮裡發生了什麼,但是皇上賞賜了一個御前行走的太監給側妃。」

  「皇上賞賜御前行走的太監給阿鸞?!」端王妃震驚無比,幾乎快要把眼珠子都給瞪出來,她有點回不過神,----表妹被婆婆恭嬪召進宮,然後……,然後皇帝聽說消息派人彈壓了?還是御駕親自過去了?!居然還賜一個御前行走的內監給表妹,這、這也過驚人了。

  也就是說,皇帝是護著表妹阿鸞的。

  端王妃頓時心裡一涼。

  完了!表妹有了這麼一道至高無上的護身符,就算是婆婆蔣恭嬪,肯定也不是她的對手,難怪她今兒能夠平安無事的回來。

  木樨又道:「第二件,碧晴含煙館的下人們全部撤出,等候安置,蔣媽媽和一個小丫頭被關了起來,蔣側妃被人監視不能出屋。」

  端王妃眼裡的神采頓時暗淡下去,「竟然……,這樣了。」

  照此情形來看,肯定是蔣恭嬪和蔣側妃的陰謀失敗,蔣側妃徹底倒了!而表妹,又一次打了個漂亮的翻身仗!不僅如此,地位還比以前更加超然穩固了。

  端王妃心裡一片苦澀。

  一夜輾轉難眠,翻來覆去到半夜方才睡過去。

  次日起來,端王妃不免一陣頭疼。但是還得梳洗打扮,等著姬妾們過來請安,這是做王妃每天例行的公事。不一會兒,魏夫人來了,苗夫人也來了,大概是因為昨天發生的事,臉上的神色都是緊繃繃的。

  端王妃正要開口說幾句場面話,忽地外面人影一閃,竟然是蕭鐸和鳳鸞一起過來了。

  鳳鸞穿了一襲鏤金絲牡丹花紋蜀錦衣,矜貴之中,又帶著隱隱低調奢華,面色看著白裡透紅,有一種繁花綻放的驕傲恣意。她的眼角眉梢,未見一絲一毫的疲憊委屈,反倒頗為神采飛揚,笑盈盈道:「給王妃娘娘請安。」

  端王妃身為王府主母,在她光彩映照之下,竟然生生被壓得氣勢上弱了幾分。

  她微笑點點頭,「早啊。」

  蕭鐸在旁邊椅子裡坐下,等著魏夫人和苗夫人請了安,便不耐煩揮手,「沒事就都先回去,不用絮叨了。」

  這種氛圍,這種氣場,魏氏和苗氏是傻子才肯多留呢。

  當即都是福了福,「妾身先告退了。」

  鳳鸞也是隨著大流欠身,微笑道:「先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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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端王妃微微感覺不對,王爺竟然只讓姬妾們點個卯就攆人,臉色也不好,竟然像是要發作自己的樣子。可是……,自己沒有做過什麼錯事啊。仔細回想,沒有,沒有,自己還沒有來得及進宮,連一點嫌疑都沒有啊。

  王爺要怪自己什麼?還是……,遷怒?再不就是表妹給自己上了眼藥?

  正在琢磨,就聽蕭鐸一聲喝斥,「都滾出去!」

  丫頭們紛紛猶如潮水一般退了個乾淨。

  蕭鐸聲音平平,卻不看人,「蔣氏懷孕已經快四個月了,你身為王府主母,就一點都知情?她的葵水沒有來,你一點都不知道嗎?」

  端王妃一怔,「我……」不防忽然被問這個,細想想,的確是自己疏忽,「之前蔣側妃一直被禁足,王爺沒有留宿,所以根本就沒有想過她會懷孕。她……,妾身不知道她會故意隱瞞不報。」

  怕丈夫責怪,趕緊分辯了一句,「這幾個月,蔣側妃都有讓人單獨洗小衣,妾身真的沒有想到她在搗鬼啊。」

  「是嗎?這個暫且壓下不說。」蕭鐸反問,繼而轉頭看著她的眼睛,凌厲道:「那之前蔣氏派小丫頭去暗香齋呢?她讓個丫頭顛三不著四的亂打聽消息,這麼一個大活人在王府里亂躥,這個……,你總該知道了吧?!」

  這件事,端王妃當然是清清楚楚的。

  蕭鐸一聲冷笑,「你身為主母,不說約束姬妾們言行舉止和行為,反倒在旁邊樂得看戲,巴不得她們內訌,對不對?不管是蔣氏、魏氏,還是別的什麼人,你都盼著她們全都出事,盼著她們互相咬起來,然後你就能作收漁翁之利了,對不對?!」

  端王妃面色有點白,無力道:「沒有,妾身沒有。」她心虛,說出來的話就有點漂浮沒底兒,「只是妾身一時疏忽。」心下靈機一動,趕緊拿著兒子做擋箭牌,拿起帕子掩面,哽咽道:「妾身最近都在擔憂崇哥兒,所以、所以就疏忽了後宅的治理。」

  「呵呵。」蕭鐸氣極反笑,「照你這麼說,還是因為本王讓宮嬤嬤照看崇哥兒,所以讓你分心了?都是本王的錯?!」不等端王妃答話,就猛地一把抓住了她的衣襟,拎到自己面前,一字一頓惡聲道:「穆氏!你—放—肆!」

  端王妃被他狠狠一扔跌倒,軟坐在地上。

  「王爺……」她的心下驚駭不定,從前丈夫喊自己的名字「令嘉」,再後來便是厭煩自己了,也是喊「王妃」,像今天這樣喊「穆氏」還是頭一次!也就是說,自己在他的眼裡,僅僅只是一個頂著「穆」姓的女人嗎?什麼都不是了。

  「穆氏你聽好了。」他高大頎長的身形僅僅站立,冷冷道。

  王妃心中一片慌亂,「王爺……」

  「你縱容母親對本王的側妃污衊陷害,是為善妒不賢;你管理無方致使馬房小廝被誤投毒,差點害得本王遇險,是為無能不惠;你故意挑唆蔣側妃對阿鸞嫉妒,讓她設計阿鸞,引出一連串的算計陰謀,差點害了整個端王府,是為蠢笨不明;而如今,你又樂得看王府姬妾內鬥而不治理,任憑王府雞飛狗跳而不作為,是為陰險不善!」

  「本王看在你是王府嫡妃的份上,看在穆家的份上,看在你為本王生育嫡長子的份上,三番四次容忍於你,規勸於你,你卻絲毫不知悔改!」

  一字一句,都是刀子一般扎了下去。

  蕭鐸聲音寒涼道:「從今往後,王府內宅的事宜你也不用管了。」

  端王妃原本是坐在地上的,先聽他一字一句數落自己的罪狀,就已嚇得不輕,再聽他要抹掉自己的內宅之權,不由驚得爬了起來,「王爺!」她震驚非常,不可置信的看著冷漠的丈夫,「你、你這是……,要寵妾滅妻,要讓阿鸞來主持中饋!」

  蕭鐸冷笑,「誰說我要讓阿鸞主持中饋了?你生產崇哥兒以後,一直身體不好,從明兒起,本王就把長孫嬤嬤請回來,幫你料理。」

  「長孫嬤嬤……」端王妃連連後退,「砰」的一下,扶著桌子才勉強站穩了。

  「怎麼?本王的乳母還不能替王妃操勞了?」說到這個,蕭鐸就忍不住又是一陣火上頭,憤怒冷笑,「當初你嫁進端王府,本王因怕長孫嬤嬤年老體面,你壓不住,便將她送到別院去靜養,一切的一切都是為你著想!」他質問問道:「你呢?你一心一意只有自己,甚至不惜擾亂王府安寧,到底有哪一點是為本王著想的?!」

  「我沒有?」端王妃被他步步緊逼,步步追問,也忍不住一腔委屈憤怒,宛若潮水一般傾瀉出來,「你我少年夫妻,也曾有恩愛兩不疑的時光。我眼睜睜看著你,一個又一個美妾納進來,我說過什麼?不也是賢惠大度容忍了嗎?何曾虧待過苗氏和魏氏一根頭髮絲兒?!」

  她心下明白,自己和丈夫的情分已經走到了盡頭,只怕過了今兒,就連這些怨憤和委屈都沒有機會再說了。

  不由淒婉一笑,「難道我的心就不是肉長的?就不會痛?」搖搖頭,「就算小門小戶有幾個錢,還要納個妾,原是世上事常理如此,我不怪王爺,這也罷了。只能努力接受這一切,做一個合格的好王妃。」

  「可是……,可是為什麼?」

  端王妃心中哽咽難言,哭道:「為什麼王爺要納阿鸞做側妃?她年輕、貌美、聰慧乖巧,樣樣都比我要好,她……,她把王爺從我身邊奪走!她搶走了王爺的人,搶走王爺對我的情,搶走了王爺待我的心……」

  「王爺。」她第一次不顧王妃的禮儀形象,上前緊緊抱住蕭鐸,「我也是有心的,我也是有感情的啊。」落水成串成串的滴滴墜落,泣不成聲,「你怎麼呢?讓我就這麼無動於衷,看著阿鸞把我的一切都奪走!」

  「哭完了嗎?」蕭鐸涼涼道。

  端王妃含著滿眶的熱淚望著他,靜靜不語。

  「穆氏,你大概弄錯了一件事。」蕭鐸目光清明而冷靜,「本王娶你回來,敬你、重你、維護你,給你嫡妻的尊嚴和體面,甚至壓制姬妾十年不生庶子,就已經超出一個合格丈夫的標準。」輕聲嗤笑,「至於你說的什麼情、什麼心,有哪條禮儀規矩規定必須給你?!」

  情和愛,有哪條禮儀規矩規定必須給你?!

  此話仿若重重一錘,砸得端王妃身形搖晃不定,她茫茫然……,原來那些都是自己不應該要的東西嗎?可是細想想,是的……,他的話並沒有錯。

  ----錯的人,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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