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鎮北公府小透明

  大齊帝國，北地城鎮北公府，後宅某處偏僻小院。

  晨曦微露，空氣乾冷有些微寒，整個公府後宅都從沉寂中清醒過來，這處緊靠後牆的偏僻小院也不例外。

  「三少爺，起來啦！」

  兩個十二三歲的小丫鬟忙碌不停，一個滿臉精明的圓臉中年婦人走到緊閉的主臥門口，輕輕拍打木門呼喚。

  「知道了李媽，我這就起來！」

  屋裡傳來一道少年慵懶嗓音，緊接著一陣起床穿衣還有下地細碎聲音傳出，不過一會腳步聲響起，緊閉的雕花木門打開。

  一身半舊不新的錦袍，五尺身高披頭散髮，面容稚嫩看起來只有十歲左右的小少年，立在門後臉上笑嘻嘻。

  「三少年快回屋，天氣乾冷著涼了可不好受！」

  李媽一把拉過少年的手，進了溫暖的臥室，讓少年坐到足有半人高的銅鏡前，笑道：「花紅快過來幫三少爺整理冠發，不然等到了夫人那又得挨批！」

  

  「來了來了，柳綠先伺候三少年洗嗽，小婢這就來整理髮冠！」

  之前在小院子裡忙碌不休的兩個小丫鬟，急忙放下手頭活計，一個端盆一個拿錦布，匆匆進屋幫著少年洗嗽，同時打理亂糟糟的頭髮。

  「三少爺，昨天夫人接到大少爺從京城送來的家信，心情相當不錯，今日用不著在夫人那裡待太久！」

  「昨晚四少爺玩鬧，又摔碎了一套宮瓷茶具，今日定要小心一些，不要被趙姨娘拿話套了去！」

  「大管家的兒子在軍中立了功勞，遇到了不要忘了恭喜一聲！」

  「……」

  陳英端坐在小椅子上，對於這些公府後宅里的破事真的沒興趣理會，只是可惜他的身份不允許。

  作為一個生母早亡的公府庶子，在沒成年出府單獨立戶之前，基本沒什麼太大的自主空間。

  想要活得舒服，那就得按照公府後宅的規矩老實做人，不然後果將相當糟糕。

  幸好他的心理十分成熟，年幼的身軀之中裝著一個穿越者的靈魂，這才沒有受到公府後院的爭鬥波及，平平安安活到十歲年紀。

  不然，公府的榮耀，尷尬的身份，下人的奉承，以及不動聲色卻狠厲之極的壓制，絕對能叫一個沒有生母庇護的庶子，出現嚴重的心理問題。

  要麼心氣盡喪整日裡唯唯諾諾，要麼心理扭曲滿懷怨恨。

  幸好……

  「三少爺，差不多到時候了，還是早點前去主院請安的好！」

  看了眼外頭天色，李媽圓潤的臉上露出絲絲擔憂，開口提醒道。

  「好吧，我這就動身！」

  陳英仔細打量了銅鏡一眼，原本披頭散髮滿臉慵懶的少年，已經變成了頭束小冠的靚仔。

  嘻嘻一笑，跟院子裡僅有的兩個小丫鬟招呼了聲，便帶著李媽朝主院走去。

  鎮北公作為大齊帝國赫赫有名的軍方大佬，手掌三十萬雄兵的邊地強力諸侯，府邸自然十分廣闊，屋舍連綿氣勢雄渾，就和一座小城差不多。

  陳英所居小院靠近邊牆，與後宅主院自然相隔甚遠，以他的腳程，一路走去起碼得花費半個時辰。

  七歲之前倒是有馬車搭乘，只是七歲之後便沒了這等好事。

  不是公府捨不得，而是身為邊地鎮守諸侯的鎮北公，作出的奇葩決定。

  說什麼他的兒砸，以後也是要上戰場的，從小就得鍛鍊起來，免得長大以後丟了他的臉云云。

  最後，受罪的就只有陳英這個沒娘庇護的庶子。

  一年三百六十天，不管颳風下雨還是大雪紛飛，又或者暑氣逼人熱浪滾滾，他都得守規矩老實前往主院請安。

  作為陳英的奶媽，又是亡母留下的唯一心腹，李媽私下裡自是沒少替陳英鳴不平，可惜沒啥用處。

  她能做的，就只能風雨無阻和陳英一同『受罪』，同時也幫著解決一些下人方面的叨擾。

  陳英倒是不覺得疲累，身子挺得筆直腳步十分穩當，呼吸富有節奏胸膛肚腹起伏很有規律，深得公府基礎鍛鍊之法精髓。

  怎麼說都是頂尖將門世家，有極為穩妥的基礎鍛鍊之法十分正常。

  他乾脆把前往主院的路程，當做一種鍛鍊。

  三年風雨無阻的訓練，這套能夠活動周身大半筋骨的基礎吐納之法，已經形成了身體的本能。

  半個時辰走到主院門口剛剛好，身子的氣血筋骨緩慢活動開，額頭微微泌出一層薄汗。

  「靈雀姐姐，母親起來了麼？」

  接過李媽遞來的絲巾擦拭了下，衝著正在門口的主院大丫鬟笑問。

  「哦，三少爺來了啊，小婢這就去向夫人回稟!」

  靈雀的態度不咸不淡，露出一個說不出是冷還是熱的標準笑容，轉身返回了主院內堂。

  沒被叫進耳房坐下等候，更沒有茶水點心奉上，陳英早就習慣，倒也不會和一個主院大丫鬟計較，心態平穩得很。

  倒是身後的李媽經歷了這麼久依舊看不開，回頭正好看到李媽眼中的岔怒，微微搖了搖頭示意她不要露了痕跡。

  不久，便有丫鬟將陳英領進主院後堂正廳，鎮北公夫人也就是他口中的『母親』，已經穿戴齊全端坐在主位。

  「孩兒向母親請安！」

  站在正廳中央，陳英向嫡母行了個標準的請安禮，一絲不苟叫人挑不出絲毫毛病。

  儘管只是公府一個不受重視的庶子，可該學的世家禮儀和一些規矩卻是沒有落下。

  「英兒來了啊，坐下等會一起用膳！」

  公爵夫人神色淡淡語氣平靜，擺了擺手叫陳英坐到一邊，沒有顯露絲毫親熱跡象。

  陳英倒沒覺得受了冷落，他一個沒親娘照顧的庶子，嫡母能不表現出厭惡和不耐煩，已經相當給面子了。

  按照以往習慣，找了個不起眼角落坐下，眼觀鼻鼻觀心當起了小透明。

  很快，正廳這裡熱鬧起來。

  鎮北公有三位小妾，她們好像約好了一樣，帶著親生骨肉一一前來向主母請安。

  其中趙姨娘一身火紅錦緞花容月貌，氣質不俗身邊帶著公府排名第四的庶子陳雄，比陳英小一歲是個圓滾滾的小胖子。

  看那泛著油光的小胖臉，還有臉上的驕橫，顯然日子過得相當滋潤，性子也被嬌慣得有些蠻橫。

  後面的錢姨娘和孫姨娘同樣風采照人，身邊跟著公府排行第五的庶女陳雅以及排名第六的庶女陳芝，年紀都在七歲左右，全是姿容可人的小美女。

  陳英一一上前見禮，趙姨娘和陳雄母子根本就沒搭理，錢姨娘和孫姨娘倒是微微點了點頭，膝下的兩個小丫頭連忙脆聲喊『三哥』。

  之後，他又繼續窩在角落不哼聲，後堂正廳里的熱鬧與他一點關係都沒有。

  別看三位姨娘都是小妾身份，可她們背後的家世都不算差，公府主母在沒有利益衝突的情況下，也不會做得太過，給幾個笑臉閒聊一陣也算打發無聊。

  等到用早膳時，陳英根本就沒往前湊，而是默默敬陪末座，一舉一動都是標準的世家子弟用膳模式，悄無聲息幹掉了兩大碗飯，又將眼前的幾盤美味菜餚掃去一半，這才吃了八分飽滿足放下筷子。

  「喲，瞧英兒這飯量，一口氣吃了兩大碗！」

  本以為又是一個尋常的早晨，不料趙姨娘突然開口拿他做筏子，嬌笑道：「是不是尋常在自己院子吃得不好啊！」

  說著，也沒理會旁人的神色，笑容友善哪還有之前的冷淡，『好心』提議道：「正好姨娘院子裡可以開小灶，要不就給英兒多做一份？」

  「姨娘的好意心領了！」

  陳英起身，面容木訥搖頭道：「大廚房的飯菜就很美味，我吃得很開心！」

  趙姨娘臉色微冷，還不等她開口，公府主母便不緊不慢道：「妹妹多心了，英兒跟著府里的護院練武打基礎頗有小成，平日裡消耗大一些吃得多一點很正常！」

  一場小小風波就此消弭，用過飯後點心，時間距離上課不遠，陳英一板一眼向嫡母提出告辭。

  「去吧去吧，和雄兒一同前去上課！」

  公府主母擺了擺手，直接把聽到上課就鬧小脾氣的陳雄小胖子也給打發了。

  陳英一臉木訥，帶著滿臉不情願的小胖子前往上課地方。

  鎮北公有二嫡二庶四個兒子，又沒有血脈親近的宗族幫襯，所以對四個兒子的教育看得很重，偌大一個公府也不會少了兩個庶子的教育資源。

  上課的地方在二門附近的一處偏廳，老師可是北地一帶相當有名的儒家門生，之前才教導過欲走文路，已經成年的公府嫡長子陳文。

  看著書案上擺放得整整齊齊，壘起足有一堆的經史子集，陳英鬱悶之餘只想大喊出聲：孔聖人牛比！

  倒不是他厭惡這些儒家學術經典，而是早早就背全了，就是各種大家注釋都牢牢印入腦海。

  說句不客氣的，就是教學的先生有沒有他知道的多，還是個問號。

  可他什麼都沒說，裝出一副厭學的模樣，在先生講學的時候神遊天外，仔細琢磨腦海里的金手指去了。

  還好有個更不堪的陳雄墊背，這才讓陳英能夠安靜的裝學渣，給外人一種沒學文天分的美好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