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終身勞役
2025-01-11 19:15:23
作者: 三八亭居士
遊街持續了兩天,繼而把我掉在中心廣場暴曬一天,每天吃一些餿菜,喝臭水充飢。
以前我對自己說,我不相信天意。我不相信,不相信自己在十九年前活下來是個奇蹟,我也不相信自己當時忍受著這種非人的痛苦還能活下來是一種天意。我只相信運氣。
很快,我被送進了種植區,終身勞役。
我繼續忍受著皮鞭的抽打,對於種植我一竅不通,我只是搬運一些重物,干一些雜活。那裡的人還會用一種十分聰明的辦法運送更重的貨物。
困住十來只喪屍,堵住它們的嘴以免咬人。讓它們拉著車行走。當然,那個時候人得站在它們前邊帶路並且大聲吆喝。
這種運輸方式不但節省了汽油和苦力,在末日史上也是極具有突破性的。
我與一群陌生人為伴,每天被警衛折磨,身上的傷口結痂後再裂開,再結痂,再裂開。我活得不像一個人。
而其他的勞役者們並沒有好到哪裡去。在目睹過末日的殘酷以後,如果能活著,沒有人會想去死。
對於他們的暴打與謾罵,我一味地裝傻,沉默不語。
這就是一個失敗者應該遭受的懲罰了吧?
但是,我那種非人的日子很快就到了頭。
那是一個大熱天,田間全是一些農作的人。他們在農具室領取農具、種子、肥料為隘口生產糧食。
當時我躺在一塊石頭上偷懶,身上的傷口似乎有近一步惡化的跡象。傷口處已經開始潰爛,如果再不接受治療,估計也活不長了。
我僅僅只穿著一條內褲,渾身潰爛的傷口看起來令人頭皮發麻。
「操!敢偷懶?」背後突然傳來一聲怒吼,突然啪的一聲,鞭子抽打在我的身上,我已經完全感覺不到疼痛,麻木地站起來,繼續幹活。
「喂,誰叫王小飛?」兩個人突然急匆匆跑過來,朝大家問話。
我認識他們,他們是老龍的手下。我們這個地方就像一個監獄,表面上都是由隘口裡的僱傭軍看守。其實私下裡,我們這些人誰都知道,老龍才是這裡的老大。
「誰叫王小飛?快他媽站出來!」
我挪了幾步,身邊那個警衛猛地一鞭子抽在我的小腿上,嚷嚷道:「看什麼看?你他媽叫王小飛還是咋滴?別湊熱鬧,王小飛可是那個造反的人,聽說厲害得不得了,一個人單槍匹馬打進城市區。」
見我不答話,他一個勁兒吹噓,似乎想顯得自己消息很靈通。「聽說那個叫王小飛的身長九尺,面紅耳赤,使一把一百多斤的大砍刀,身體能擋子彈」
我實在聽不下去了,瞪了他一眼,冷聲說道:「你就吹。」
還沒等他動手打我,我趕緊站了出去,那個警衛一臉難堪地看著我。
「我叫王小飛。」我說。
於是那兩個人快步衝過來,把我拖走了。
留下那個警衛一臉不可置信地站在原地。他也許想不到,自己剛才毆打的沒穿衣服褲子、渾身流膿的男人就是把隘口攪得天翻地覆的王小飛吧?也許誰都想不到,那個自以為是的王小飛竟然落魄成這幅摸樣。
我被拖進農具房。
哪兒早就聚集了一伙人,一個個都不是善茬。
「龍爺,王小飛帶來了。」一個人朝著屋子裡喊道。
一個蒼老的聲音在屋裡應了一聲,緊接著一陣咳嗽。
黑暗中,一個留著鬍子的白髮老頭拄著拐杖走了出來。
兩個跟班的在他身後跟著,以防那個龍爺摔倒。因為龍爺兩條腿已經沿著膝蓋以下砍得乾乾淨淨,褲子打了一個結。
老人看了我一眼,我低下腦袋不與他對視,眼角的餘光瞥著屋子裡堆放的農具器械。
「咳咳咳。」他咳嗽幾聲身子稍稍晃了晃,緊接著傳來一陣滄桑的講話聲,「你是王小飛?」
我腦袋埋得更低了,微微點頭。
「有人給了我兩萬德天幣,讓我每天揍你一頓,不讓你過好日子。」他說。
不說他說我也能猜到給他錢的人是誰。
「你說我該怎麼揍你?」他無奈地聳聳肩。
「你是誰?」
「小子,說話客氣點,這兒不是你的地方。」一個大漢呵斥道。
老頭的嗓子裡發出沙啞的乾笑聲,「我是個殘疾老人。」他說,「我是個活不了多長的人。」
這不是廢話嗎,看你那蒼白的樣子就知道是病重了。
我知道,自己現在沒有談條件的資格,要打就打吧,只要不打臉河不打**,我渾身隨便哪一處都任你打,我已經不知道痛了。
我冷哼一聲,「要打就打吧。」
「你渾身都爛成這個樣子了,咳咳還嘴硬呀。」老頭笑道,「我連站立都要靠拐杖,拿什麼打你。」
我沒說話。
「其他人都出去吧,咳咳咳」老頭搖搖鬍子,示意讓其他人都出去。
那些人十分聽話地出去了,儘管這位老人已經病重,我也絲毫不敢懷疑他在這裡的地位,更不敢挑戰他的權威。
其他人走後,他放下拐杖,用手撐著坐在我面前。「放心,在這裡,沒人會打你,除非我死了。咳咳咳」
他說的有點令我匪夷所思,既然剛才已經說自己收了錢了,這會兒怎麼變臉了?我疑惑不解地看了他一眼,「你是什麼人?」
「咳咳咳剛才說了,一個殘疾人,命不久矣的老頭。」
他的回答似乎沒有錯,只是沒答對方向,也絲毫不能解答我的疑問。我又問道:「老先生,你到底想幹什麼?」
「咳咳咳」他捂著嘴劇烈咳嗽一陣,我看見他把手掌上的血抹在一旁的柜子腿上。「不想幹什麼,我和你是一類人。但我現在已經意識到世界上有很多事情是無法改變的,我只想安安靜靜地死去,就像現在這樣。而且不久後的你也會意識到,很多事情不是人的力量能夠改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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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意思是?」
「隘口的格局,不是你發動起義就能有所改變的,就算你殺了德天,情形也絕不會比現在要好,甚至更糟。」
「你到底是誰??」
「咳咳隘口的上一場起義,咳」他的臉都咳得通紅,「上一場起義,是我發起的我也失敗了。」
他接著說:「咳咳,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啊,你比我厲害多了,我連城市區的第一道軍事封鎖線都沒有突破。而自己的人差不多死得乾乾淨淨,你比我聰明。」
「小伙子,咳咳放心吧,以後在這裡,沒人再會打你,有什麼需要幫忙的我會盡力幫你。」他說,「但前提是我還沒死,如果我某一天突然死了,那你就要好自為之了。」
「謝謝,這一次,我只是沒有想到城市區竟然在鐵牆後面。下一次,我一定會讓他們付出沉重的代價!!」
「別做夢了!!咳咳」他又咳出血來,「無法成功的,沒有辦法改變的。」
「我說的是真的,自古以來的中國那些看似堅不可破的封建統治,還不是一次又一次地被推翻了?萬里長城今猶在,不見當年秦始皇。」
「呵呵推翻又能怎樣?年輕人總喜歡把事情看得太簡單。」他冷笑道,眼神混濁,「要是我再年輕個幾十歲,一定會被你的話打動,我會和你聯手,但現在不會了。我只想安安靜靜老去。」
我不好再說什麼了。
「我能讓你在這裡好好活著,但為了你的生命著想,我不想看見你再做傻事。咳咳別想從這裡逃出去,沒人能成功的,他們會殺了你的。」
我低頭不語。
「你的衝動會害了自己的。年輕人,聽我一句勸。」
「謝謝。」我說,「如果是在一個月前,我還會衝動,但現在,我不會了。」
於是這場愉快的談話也就到此為止了。老頭很守信用,我也是感覺他是在真心對我好,處處幫我出頭。
他派人為我清洗了身子,處理了傷口,給我換上了乾淨的衣服、褲子。
從他那裡出去之後,我整個人恢復了不少。穿著一件寬大的舊運動衫,一條有點爛的運動褲。這些衣服,已經是他那兒最好的了。
終於有衣服穿了,我也沒什麼好挑剔的,除了不停道謝,我真的不知道怎麼去感謝這個即將死去的老人。
在我離開時,他提醒道:「為人要低調,不要讓外邊的人知道你王小飛在這裡頭過得很好,到那時候,不但我救不了你,連我都會提前死去,不得善終。」
「謝謝。」我道謝,面前的老人令我想起王大爺,和敬老院那些和藹可親的老太太老爺爺。
我在這裡面生活一直低調生活,從不與人搭訕或是搭話。
直到幾天後,攀子和一群人被押送進來。
他義無反顧地對我說道,「小飛,我們要把你弄出去,你放心!我們要把你弄出去,我們不會就這樣完蛋的,這事兒還沒完!!」
我真感覺自己沒臉再面對他。
「飛哥,我們就只剩下這些人了,你說什麼我都干!」城子腦袋上纏著帶著血跡的布,說著說著就哽咽了起來,「你說吧,要我幹嘛我都干!雖然失敗,老子這一輩子都沒感覺到這麼爽過,我跟著大山的時候也從來沒有這麼風光過!」
「你腦袋沒事吧?」我摸了摸他頭上纏著的破布,記得自己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也是頭纏紗布。
他哭道:「沒事!一點也不痛!真的不痛!去他大爺的!」
「不痛就老實待著,別干傻事。」我勸道,輕輕撫摸他的腦袋。
說完我就頭也不回地走了,以後無論他們商量什麼我都不參加,無論他們對我說什麼我都不搭理,就像不認識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