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 天下的面子！

  似乎是看出了朱林的不解，朱標嘴角微揚：

  對嘛！

  這才像個少年！

  「小弟！」

  朱標聲色一正，坐得筆直：「皇室治理天下，與商人經營生意不可同日而語。前者遵上天之義，統萬民於野，後者辛苦求飽飯食，終於求奢。心不同，道亦不同。」

  「身在皇室，與身居普通人家同樣不同。皇室中人雖享各種供奉，生活無憂，卻如履薄冰，心憂天下。普通人吃飽穿暖即可安居樂業，只需憂慮家戶窮富，則可安穩。」

  「你現在多為商人之舉，眼界有時難免被眼前之景所蒙蔽，而無法看到這家國之大局。我並不怪你，但這辦政，卻要將眼界放得遠一些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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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家本是天下之家，其祖陵乃天下之祖陵，不要說是三千六百人了，哪怕就算是三萬六千人，只要能顯示這大明巍峨，也應是當行之舉。」

  「只有朱家安穩，這天下才能安穩，只有這朱家巍峨，這大明才能巍峨！只有這樣，於萬民，於天下，大明才能震懾海內外！」

  「這，就是為政者的觀天下！」

  ……

  朱標不急不忙的說著。

  他知道。

  只要朱林在接下來的日子裡不做傻事。

  而且。

  以他所了解的朱林的德行，也做不出什麼傻事。

  那麼。

  年富力強的父皇至少還能當上幾十年皇帝，等他自己登上皇位，自會對朱林優待有加。

  到時，朱林避不可免的成為事實上的皇室中人。

  所以。

  朱標為了讓朱林能理解自己的做法，加深彼此情誼，才和他說出了這番帝王之術。

  其實。

  這些帝王之術也是他跟著朱元璋這些年一點一滴學來的。

  果然。

  朱林聽完。

  他低著頭摸著下巴，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思考。

  一陣功夫過去。

  朱標喝了一口茶，笑呵呵問道：「怎樣？現在想明白了吧？」

  朱林慢慢抬起頭，看著一臉笑意的大哥，神情卻極為嚴峻，臉色冷然，慢慢搖起了頭。

  「你……」

  朱標一愣。

  朱林眼睛微微一睜，搖著頭道：「大哥，你的這番說法……實在讓小弟覺得可笑之極。」

  「什麼？」

  朱標手一晃。

  朱林義正言辭道：「沒錯，在這以皇帝為天的王朝中，皇帝的確是這老百姓的天，卻不是那能使天下風調雨順，無所不能的天！」

  「你……想說什麼？」

  朱標心中一顫，不解。

  朱林繼續道：「大哥，你剛才說到皇室是這天下的臉面，皇家的一舉一動便能帶動著天下的一舉一動。可在我看來，老百姓，才是這天下的臉面！」

  「……」

  朱標的嘴角抽了抽。

  朱林嘴角一斜：「大哥，小弟有一言，或許你並不喜聽，但您作為太子侍讀，想必對太子有些影響力，而太子又和皇上相處緊密，因此，您也能間接的影響到皇上。所以，這話小弟必須說！」

  「你又想說什麼大論啊？」

  朱標苦笑道。

  朱林道：「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作為統治者的皇室的確有支配著天下的能力，但並不代表這天下就屬於皇室一門。化而言之，讓誰來當這皇室，其實都有可能，但不變的根子是老百姓。」

  「大明的面子不是皇上，更不是皇室，而是老百姓過得是好是壞！老百姓過得不好，皇室再有面子，也是虛的。作為老百姓的主心骨，以皇帝為首的皇室應先想到老百姓，而不是所謂面子。若皇上真以面子為先，將本就稀缺的國政資源花費在一些沒必要的地方，那置這天下老百姓於何處？」

  「作為天下根基的百姓都還沒吃飽穿暖，皇室倒先講起面子來，豈不可笑可驚？小弟還聽說，這些年隨著大明建立越久，從外邦而來的使臣越來越多，他們的到來自然讓大明有萬國來朝之威儀，可這不斷增加的外交饋贈，又算怎麼回事？」

  「自家孩子都還沒吃飽穿暖，為了所謂萬國來朝，為了所謂國威，為了所謂皇家面子，倒便宜了那些帶著幾頭牛幾頭羊就過來進貢的番邦之國，豈不是說，我華夏自家百姓，還比不上那些蕞爾蠻夷之邦嗎？」

  「這些事，其實都是一個理！我不管大哥你認為我只是商人頭腦也好，還是見識短淺也好，我只認一個理，如果自家老百姓都養不活餵不飽，要那萬國威夷有何用？若國有危亡，保家衛國的是那些老百姓，還是皇室，亦或是那些拿走無數好處的番邦？」

  「所以，我覺得這李知遠的奏請，不能准！」

  說著。

  朱林沒管眼前目瞪口呆的朱標，而是直接起身，緊走幾步，從不遠處書柜上取下幾張白紙，隨後拿過桌上細筆，刷刷寫了起來。

  朱林將剛才所說稍加潤色，快速寫完後，又將細緻的將筆跡吹乾，隨後整整齊齊的摺疊好，放進了鳳陽知府李知遠的奏章中。

  朱林收拾好奏章道：「大哥，既然我倆做不了這奏章的主，不妨就將彼此意見寫下來，讓皇上決定好了！如果連皇上也是大哥你這般想的話，那我朱林就無話可說了。」

  說著。

  他卻不帶希望的苦笑了一聲。

  厚待友邦，睦鄰友好，華夏曆代皆是如此。

  因此。

  這番話基本不存在被洪武大帝採信的可能。

  他熟知大明歷史。

  各朝各代的開國皇帝，他們雖武功文治皆不凡，個性不一，愛面子卻是歷代君王的統一特點。

  所以。

  他打心底；里並不指望朱元璋會採納建議。

  不過。

  他只望朱元璋在接下來的二三十年的行政中，多為老百姓考慮一些，但凡有一點點的多考慮到老百姓，這份建議也就算達到目的了。

  「你呀。」

  良久。

  朱標才從朱林的這番話中回過神來。

  這個弟弟果然不是那麼輕易的就能說服的。

  剛才。

  他自以為一番言語，說得頭頭是道有理有據，可沒想到依然沒有說服倔強的林弟。

  雖說朱林所想，和他心中所念有些出路，不過，朱林這番話落足於老百姓，他心中還是極為讚賞的。

  其實。

  他最怕的就是朱林驕傲。

  任哪一個少年，有朝廷的支持，又有這麼多高官的護佑，難免會漸漸的脫離地氣。

  若不教育好，極有可能等到成年後成為一個自驕自傲的紈絝子弟，那時若真做起惡來，後果只怕比現在的胡惟庸還要嚴重。

  不過。

  朱標發現多慮了。

  大半年以來。

  朱林所獲得的資源和優待不少，但那份為老百姓著想的心，接地氣的說法和做法始終如一，都證明著朱林並未忘記本念初心。

  朱標常鬆一口氣，笑道：「好吧！既然小弟有自己的想法，哥哥自當尊重。嗯……你這往奏章夾建議條子的法子，倒讓我這做大哥的眼前一亮。」

  「大哥，你……不怪我不聽你的話嗎？」

  朱林摸著頭嘟囔著，不好意思的看了看他。

  「這是啥話？」朱標摸了摸自己那長者幾根細細疏疏鬍子的下巴，笑道。「既然喊你過來批改奏章，自然會考慮你的建議！既然我們兩兄弟無法達成一致，你寫下建議上呈皇上再好不過，我們無需爭執，只待皇上評斷就好。」

  「而且啊。」

  「今兒個這樣一搞，多虧了你，我倒突然發現了一個讓皇上管理朝政省力省心的好法子。」

  「啥啊？」

  朱林一臉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