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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6章 讓我自己待一會

2025-01-13 07:25:46 作者: 蕭兒美蛋

  「司令!」陸依依眸中滿是震驚,「你是打算不要囡囡了?」

  賀季山眼眸一黯,凝視著女兒沉睡的小臉,只覺得五內俱焚,全身上下無一處不痛,他沒有說話,隔了半晌,才開口言道;「我打了半輩子的仗,卻大多都是內戰,而內戰是一個軍人最大的恥辱,如今和侵略者作戰,我從沒打算可以活著回來。」

  他的聲音極其平靜,不含一絲情緒,語畢,他看向了陸依依,沉聲道;「我把囡囡,就交給你了。」

  陸依依的淚水嘩嘩的從眼眶裡往外冒,她搖了搖頭,死死壓抑住自己的哭聲,「司令,囡囡已經沒有了母親,您難道,讓她連父親也失去嗎?」

  一句話,便是如同一把尖銳的刀子,割到了賀季山的心裡去,他伸出手,輕撫上女兒的小臉,眉宇間則是籠著深邃的痛意,他良久沒有出聲,就那樣看著女兒,專注的目光仿似從今以後再也看不到她了一樣。

  「司令,囡囡還這樣小,她在這世上,只有您一個親人,你又是那樣疼她,怎麼捨得把她拋下啊?」陸依依說起來,漸漸的泣不成聲。

  賀季山閉了閉眼眸,只覺得自己心如刀絞,他深吸了口氣,睜開了眸子,臉上的神色已是恢復如常,道;「你將她帶到法國後,切記要隱性瞞名,等她長大,讓她代替她父親,看著扶桑人終有一天會被趕出中國,看著中華民族,可以不再被列強所欺凌。」

  男人的聲音緩慢而沉穩,陸依依卻知道,他這是等於在和孩子告別,在和自己交代他的身後事,她的心裡一陣陣的銳痛,除了流淚,卻是說不出別的話來,她抽噎著,用手捂住嘴巴,生怕會哭出聲來,吵醒孩子。

  賀季山站起身子,為女兒將被子掖好,他最後看了一眼沉睡中的孩子,繼而看向了陸依依,道;「答應我,照顧好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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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依依知道,無論是賀季山,還是沈疏影,在這世上都是沒有了親人,而囡囡自小便是她和奶娘帶大,到了如今這一步,賀季山也只得將孩子交給她。

  「說話。」見她只是哭,賀季山的眉頭微微一皺,語氣也是嚴厲了起來。

  「司令請放心」陸依依喉間沙啞,她一字字的答應著,淚水卻仍舊是源源不斷的從眼眶裡往外涌。

  賀季山這才淡淡一笑,說了個字;「好。」

  說完,他俯下身,在女兒的臉頰上輕輕的落上一吻,吻畢,也不再去看女兒一眼,生怕自己看了孩子,便會捨不得邁開步子,陸依依看著他魁梧的身影轉過身,頭也不回的離去。

  而她則是全身一軟,幾乎是癱在了孩子的床頭,只哭的不能自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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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月初,就在賀季山剛要領兵親赴鎮寒關時,恰逢「錦寧慘案」爆發,扶桑軍在關外殺燒搶掠,製造出多起慘絕人寰的事件,消息傳來,全國抗戰的呼聲甚高。

  國民政府明確提出抗戰民族統一戰線政策,主張停止內戰,一致對外,然而卻被江南的劉振坤一口回絕,美名其曰從臨水撤兵,乃是環衛中央,保存國家實力,無論如何都是不願出一兵一卒用於抵抗扶桑。

  見狀,賀季山立即向國民政府和全國通電請纓抗戰:「國將不國,何以為家,和平現已無望,除全民抗戰外,別無自存之道,請求當局早決大計,甫澄願率遼軍供驅遣抗敵!」

  不久,在北平召開的國防會議上,賀季山態度堅決,再次聲明:「江北為國家北防要地,今後長期抗戰,江北即應負長期支撐之巨責。遼軍竭力抗戰,所有人力、物力,無一不可貢獻國家……」

  臨出征前,賀季山又命人發表《告江北民書》,對江北的二十七省事作出最後動員:「……中華民族已到生死存亡之際,對扶桑侵略暴行,不能不積極抵抗!凡我國人,必須歷盡艱辛,從屍山血海中以求得最後之勝利!凡我遼軍,需當謹記這八個字,我生國亡,我死國存!」

  這一日,北平城的上空下起了大雨,整座城池都是籠罩在連綿不絕的雷雨聲中。

  賀季山這些日子皆是歇在指揮所,聽到雷聲,便是全身一驚,從小憩中驀然驚醒了過來,那全身卻已經是起了一層冷汗。

  他看著窗外的狂風大作,連忙站起了身子,從椅背上匆匆將軍裝拿起披在身上,也不等扣好扣子,便是對屋外喝道;「來人!」

  「司令!」戎裝的崗哨立時走進。

  「讓人備車,即刻回官邸!」男人的聲音帶著焦急,眉頭更是皺的緊緊的。

  「是。」

  車隊一路向著官邸駛去。

  看見賀季山的車,官邸里的下人俱是一震,賀季山這些日子忙得不可開交,已經是許久不曾回來了,此時見到他,一屋子的下人倒是手足無措,不知該如何是好。

  賀季山腳步匆匆,也不去理會眾人,只一路向著女兒的房間走去,推開門,卻見屋子裡空蕩蕩的,家具上為了防止落灰,也是蓋起了一層白布,他站在那裡,卻有一瞬間的恍惚,似乎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

  囡囡是早產,極易受到驚嚇,更兼的又是膽小,從小都是最怕這雷雨天,每次打雷,她都會嚇得哇哇大哭,非要賀季山回來,將她抱在懷裡不可。

  他就那樣默默的站在屋子裡,卻沒有一個人敢進去看上一眼,直到何德江匆匆趕了過來,他走到賀季山身旁,道了句;「司令,小姐在三天前,就已經去了法國。」

  賀季山心口一慟,仿佛這才回過神來似得,他點了點頭,雙眸卻是空洞洞的,他微微一笑,點了點頭;「不錯,我竟然忘了,是我親自下的命令,讓陸小姐帶她去法國。」

  見他神情憔悴,臉色更是蒼白的不成樣子,何德江心中不忍,只道了句;「司令」

  賀季山道;「你出去吧,讓我自己待一會。」

  何德江垂下頭,默不作聲的走出了屋子,並將房門為賀季山帶上。

  輕輕的一聲「咣當」,賀季山卻覺得自己的心一起隨著那道門,被盡數堵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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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默默的在女兒的床前坐下,孩子的小包被依然迭得整整齊齊的擺在床頭,賀季山伸出手,將那小包被拿在了手裡,屋外的驚雷仍舊陣陣,可他最心愛的小女兒,他卻再也見不到了。

  他低下頭,將臉龐埋在孩子的小包被裡去,他甚至不敢去送一送孩子,只怕看見女兒衝著他揮舞小手,只怕女兒一聲聲的喊他爸爸,只怕女兒哭著不讓他走

  他就是怕,怕一見到女兒,便捨不得死。

  想起女兒,他的心臟簡直疼到了極點,他驀然想起孩子第一次開口喊他爸爸的情景,眼底忽然一片滾燙,只得將臉龐抬起,拼命的握緊了拳頭,將眼底的那抹澀意,慢慢的壓了下去。

  他深深呼吸,唇角卻是微微笑起,那抹笑容,到了最後則是變成悲哀而無可奈何的悵然。

  他的女兒,他最愛的女人為他留下的孩子,他卻連看著她長大的機會都不會再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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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月中旬,乃是賀季山領兵出征的日子。

  北大營的訓兵場上,士兵一排排的站在台下,滿含肅穆的望著高台上的長官。

  賀季山不言不語,舉起手對著台下的官兵行了一個標準的軍禮,那樣多的人,整肅三軍,頓時轟然如雷集體起立,整齊劃一的聲音舉手敬禮,直到賀季山收回了自己的手,士兵們方才「啪」的一聲,放手重新立正。

  現場鴉雀無聲,就連一根針落在地上都能聽見。如此整肅的軍容,只讓人望而生畏。

  賀季山從身後的侍從手中,取過了一面出征旗,他的神情銳利如刀,當著眾人的面將這面出征旗緩緩展開,台下的官兵卻是全是全場譁然,全都大吃一驚——-----與鼓舞士氣,惟願此次平安遠征相反,這面是由一塊寬大的白布製成的大旗,居中寫著一個大大的「死」字!

  賀季山一手舉著出征旗,渾厚的嗓音響徹在訓兵場上方,字字清晰有力:「我不願你們為我一人效忠,只願你們可以為民族盡忠!如今國難當頭,扶桑猙獰。國家興亡,匹夫有份。此旗人手一面,時刻隨身。傷時拭血,死後裹身。我只願你們勇往直前,勿忘軍人本分!」

  好一句傷時拭血,死後裹身!這又是一種怎樣的悲壯

  台下的士兵皆是出聲吶喊,高呼著那八個字;「勇往直前,不忘本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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