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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3章 :放線釣魚

2025-01-11 07:29:20 作者: 木子玲

  在趙灝的府上已有三日,李錦然安安靜靜地躺在床榻上。這兩天她因失血過多,很容易感到疲乏,再加上十八反的緣由,只覺沾著床便一動也不想再動。好在她摸清了趙灝來探她的大概時辰,只在他來時保持著清醒便好。

  想起趙灝有幾次來探時,她皆昏昏沉沉地睡著。他知她身上帶傷也未多言,昨夜卻將為她診治的大夫推倒在地,沉著面色斥道:「若她明日再不好,你一家老小便都不要活了!」那大夫嚇得頓時痛哭流涕。她雖說不出話卻意識猶在,本就不想因自己而牽連他人,只好掙扎著醒了過來,在他面前裝作已好了大半,他才罷休。親眼見她喝下大夫送來的藥,才出了門去。

  她順著門口看去,見到趙翰嘴角噙著一抹別有意味的笑。她淡淡地看了一眼便側過身體面向牆壁睡了過去。不想這一睡,便睡到了日上三竿。日光斜照進木格子窗,落在左邊的小几上。小几上擱置著一卷書,離她並不遠。想到如今受了傷,哪裡也去不得,便將書拿了起來翻看。那書恰好折至一角,上面寫道:如捻青梅窺少俊,似騎紅杏出牆頭。她將書合上,又丟回小几上。能將《西山一窟鬼》拿來放到此處的人,想必也是花了不少心思。紅杏出牆,這是暗示她要做一枝紅杏啊!她嘆了一聲,忽聽門外有什麼被打碎的聲音。

  「你好大的膽子,竟然將李姑娘的藥膳打碎,是何居心?」門外傳來趙翰的聲音。她有些好奇,這個時辰趙灝怕還在皇宮上早朝未歸,趙翰就算有心要來探望,必不會挑這個時候,除非是……他特意挑個趙灝不在的時候來找自己的。她心底一沉,莫不是這人也沉不住氣了?

  「奴婢該死,請四殿下饒了奴婢這一回。」門外的丫鬟誠惶誠恐。她聽見撲通一聲,該是那丫鬟跪了下去。

  

  「也罷,再去重新煮一碗端來。」趙翰不冷不熱的聲音,倒讓她有些拿捏不住他的心。只聽門外丫鬟急匆匆地離開,緊接著門被他打開。她睜著眼睛瞧著他,似要看穿他的來意。

  面對李錦然毫不掩飾的目光,趙翰似笑非笑地在她身邊坐了下來,見她面色比前兩日好了許多,便意有所指地說道:「二哥還真是心疼你!」

  在趙翰沒說明來意之前,她以不變應萬變,客氣地回道:「若是五公主受了傷,二殿下自是比救錦然更為上心。」言下之意,趙灝雖疼惜她,她卻只當作兄長間的關愛。

  趙翰頗有興趣地說道:「聽姑娘此話,莫不是未看上我二哥?」

  李錦然眨著眼睛看向他,似是極為不解:「我只是將軍之女,還是個不受疼愛的,無權無勢,能帶給二殿下什麼好處,二殿下怎會放著聰明伶俐的承歡而注意到我!」

  趙翰站了起來,哈哈大笑,繼而道:「看不出,你倒是個明白人。」

  李錦然也跟著笑道:「若是不明白,又怎會受得這一身傷呢!」從趙翰進來到現在,他的視線從未離開過她的身體,想必早就對她的傷勢好奇不已,卻按捺住不去問她。這隻狐狸的火候還是不到家,許是有幾分忌憚趙灝,故而要問出的話還是會有些猶豫。

  「姑娘這傷是為何而來?」趙翰看似漫不經心地問,餘光卻未曾離開李錦然的臉。

  這樣的目光李錦然自是能感受得到,她心裡有些底,至少趙翰在趙灝的府上縱然想將她除掉,怕也不敢明目張胆地亂來,否則此刻他必定會凶神惡煞地直接質問。她看得出,趙翰在她入住趙澈府上的當夜就已對她起了疑心。當時她不敢確定刺殺趙澈一事他知不知情。不過,當他的視線在自己的傷口徘徊時,她便篤定,趙澈被刺這件事他是知道的。可即便他懷疑她,卻依舊裝作毫不知情地詢問她傷口的由來。他的裝模作樣是因為趙灝,他不確定趙灝此時對趙澈到底是何想法,故而小心謹慎。呵,都說趙翰花天酒地渾然度日,可他卻從未招來殺身之禍。這人精明得很,在不確定的情況下從不輕易出手。

  至於身上傷口的由來,想必趙灝已對他說過。他再次前來詢問自己,便是想探探兩人的口徑是否一致。她不會傻到連這點都看不出來,卻仍面色不改地看向他,說道:「四殿下這是何意,是想讓我把傷疤再次揭開給你瞧嗎?」

  趙翰皺了皺眉,故作不明白她的意思,反問道:「姑娘何出此言,本殿下不過是看著你盈盈弱女人,卻受了這一身的傷,心下好奇,怎就是揭你的傷疤呢?」

  李錦然忽地從床榻之上坐了起來,雙手緊緊地抓住褻衣,眼裡閃爍著晶瑩的淚光,眼中皆是濃濃的恨意。

  趙翰見她方才還安安靜靜乖巧的模樣,此刻卻猶如受了極大的傷害,不由問道:「姑娘這是……」

  李錦然冷著聲說道:「我去三殿下的府上跟隨寇株學茶藝,因被她罵了幾句心中不快出了門。誰料想月夜風高迷了路,半路上遇見刺客。他們一個個的都想要殺我,我拼命躲,他們卻像受了誰的命令一樣,活活地要將我殺死!」她閉著眼睛,身體有些顫抖,似乎看見趙澈在那些暗衛中左躲右閃,避開了一劍,卻避不開下一劍。他渾身是血,心中困苦。那些殺他的人可是他的同胞手足。他怎會不痛,怎會不心寒?思及此,她早已止不住哽咽,再次睜開眼睛時,一行淚就落了下來。她顧不得去擦,只開口問道:「四殿下,你說我瞧不上二殿下,為何不問我是何緣由讓我冷落他至此地步?」

  趙翰這幾日雖未時刻跟在趙灝的身邊,心裡卻裝著明白事。他必是看得出她對趙灝無情,再加上趙灝每逢出入她屋裡的時間不超過半個時辰,他坐擁美人不勝枚舉,自是能看出些許端倪。李錦然雙眸含淚,看上去好不悲戚。

  「二哥為人俊朗,又不似我這般貪戀紅塵美色,你為何不愛?」面對李錦然淒楚面色,他並未動容。

  「那些刺客是他派來的,他要殺了我。」話落時,她咬緊了下唇,似是不願再多提及。

  趙翰手中搖晃的扇子微微一頓,很快又搖了起來,極為同情地看向李錦然,嘆道:「想必你與二哥之間有什麼誤會。」

  「誤會?是什麼樣的誤會,能讓他派人將我刺傷四十八處;什麼樣的誤會,能將我逼至沒有一條活路。若不是遇見一個神仙老者恰巧路過紫竹林,將我從那些刺客手中救出,我怎還能好端端地活到現在?他如今待我好,不過是怕有朝一日,我將他的惡行揭露出來罷了!」李錦然嘲諷地笑道,眉間皆是不屑。暗道趙翰雖不如趙漳那般精明算計,卻也是個人物。好在她與趙灝相處時日頗多,對趙灝的處事手段自然也略知一二。如今趙澈已回了府上,他一時半會再難出手除之,自也想為自己尋一條退路。此刻她身上有傷,又有偽造的書信一封,趙灝自是順杆而下自圓其說。

  趙翰已發覺趙漳與趙灝二人皆有將趙澈除掉的想法,卻發現他們二人此刻都按兵不動,自然想一探究竟。趙灝心思細密,怎會不知趙翰來他府上的用意,是以將她的計謀再次利用,欲瞞過趙翰。趙翰雖嗅覺靈敏,嗅到了三兄弟間的明爭暗鬥,卻在手段上差了幾分。從他的言語便能看出他已是信了她的說辭。紫竹林的埋伏、傷口、書信,她字字屬實,又與趙灝所說出入不大,這令他找不到破綻。

  「也罷,今日打擾你許久,你也該好好休息了。」趙翰忽而開口,欲要出門去。

  李錦然自是明白他的目的已達到,不再多做停留,只在他即將開門的一剎那緩緩開口:「或許你無法體會那種痛苦,被人捧在手心裡,然後高高地摔下去。你若能明白我的苦,便能理解我此刻的想法,我留在這裡不走,只是想讓他嘗一嘗我曾經過的日子。」

  趙翰的腳步明顯一頓,很快便出了門。李錦然嘴角輕輕地勾起,臉上淚水還未乾涸,她輕輕地抹去。趙翰啊趙翰,你在我面前替趙灝美言,不過是想離間我與他的感情。此刻我便遂了你的願,看看你意欲何為。

  趙翰出門不久之後,那丫鬟便開了門,小心翼翼地將湯藥端到她的面前。待李錦然接過湯碗,她戰戰兢兢地向後退了幾步,便欲出門。李錦然忽然叫住她:「抬起頭來!」

  那丫鬟以為李錦然要責罰她,嚇得再次跪在了地上,一個勁兒地磕頭賠罪。李錦然見她緊張至此,微微笑道:「不過打碎一隻碗罷了,快起來!」

  那丫鬟顫抖地接過李錦然喝完的湯碗,站在原地半晌不敢動彈。李錦然也不催她走,只躺在床榻上閉目養神。那丫鬟站了約莫半個時辰,輕聲地問了句:「小姐,我能離開嗎?」

  李錦然忽然睜開眼睛嚴厲地看向她,不復之前的溫婉柔和:「你並非二殿下府上的丫鬟,說,你送藥的目的是什麼?」

  那丫鬟低垂著頭,語氣好不可憐:「求小姐不要殺我,我是四殿下派來的。他只讓我在你身邊留意你的一舉一動。」那丫鬟說著說著,再抬起頭來已是淚流滿面,「若我是自由身,怎會受他要挾。他將我家小妹接去府上,藉此威脅我做他的眼線。只求小姐讓我留在你的身邊,我只給他一些對你無害的消息可好?」

  李錦然神情有些恍惚,未想到這丫鬟的身世竟如此可憐。是啊,若是在乎的人都活得好,誰又願意去做逼不得已的事,她眼裡漸漸褪去之前的狠決之意。想起如今錦繡的處境,那周良將錦繡接到周府,不就是在變相地威脅自己嗎?再看已哭紅雙眸的丫鬟,聲音變柔和些:「即是如此,那你就留下吧!」

  那丫鬟慢慢地走到她跟前,欲要跪下向她一拜,李錦然心生憐憫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卻未見到她眼底有任何悲涼之色,反倒有種計謀得逞的快意。她心裡隱隱不安,這個丫鬟未必如她所說的那般,那套說辭想來不過是用以博得她的同情心而已。她掩飾好自己的慌亂,面上不露聲色,在她即將靠近自己時,用盡全身的力氣將身上的被子掀開蒙住那丫鬟的頭。她環顧屋裡四周,見牆壁上掛著一把鐵劍。她咬咬牙,欲拖著身體去取那把劍。卻見被子快要被丫鬟掀開,當下她再不敢耽誤,將放置在案桌上的藥碗狠狠地摔在地上,撿起地上的碎片在丫鬟掀開被子的那一刻狠狠地刺進了她的右眼裡。那丫鬟痛得大叫一聲,捂住被刺的眼睛,用左眼惡狠狠地看向李錦然。

  李錦然受了重傷早就虛弱不已,稍微一動便氣喘吁吁。她每走一步都只覺艱難無比,眼看著就要走到牆邊。那丫鬟已將眼裡的碎瓷片拔了出來,身形一閃便來到她面前,輕蔑地笑道:「想拿這劍?」她徒手捏住李錦然的脖子,惡狠狠地說道,「我本想給你個痛快的,你卻害我失去了一隻眼,今兒個我就叫你嘗嘗生不如死的滋味。」

  那丫鬟的手勁又加重了三分力道,李錦然只覺呼吸不上來,連連咳嗽。丫鬟從衣袖中拿出一把小刀,將刀面貼在她的臉上:「我要一刀一刀地割下去,直到讓你容顏盡毀鮮血流盡!」

  丫鬟被刺傷的眼睛有鮮血滲出,流成血淚,看上去猙獰無比。刀面折射出她血淚的眼睛,暗黑一沉,迅速將手中刀子翻轉過來,在李錦然的臉上劃了一道口子。

  李錦然只覺臉上傳來陣陣疼痛,因被她死死地掐住,便連疼也喊不出口。丫鬟見此十分興奮,欲再劃上一刀。門在此時卻被人忽然打開來,丫鬟朝門口望去,當下一驚,再不敢浪費時間折磨李錦然,揚聲說道:「要怪就怪你生得太美麗,偏還是三殿下的人,四殿下的命令我不得不聽。」說罷此話,揚起小刀就朝李錦然心口刺去。

  趙灝眼疾手快,毫不猶豫地將腰間所掛的佩劍拔出擲向丫鬟的脖頸處。那丫鬟不過眨眼間便人頭落地,睜大了雙眼看向趙灝,那一隻流血的眼睛顯得血淋空洞,然身體還維持著刺殺李錦然的動作。李錦然嚇得大叫了一聲,臉色變得異常慘白。只覺腳底發軟,眼看著就要倒了下去,幸而腰間一雙有力的手及時攬住了她。她面無血色地看著趙灝,撐著最後一口氣道:「此人非趙翰之人,她在說謊……」再也支持不住,昏了過去。

  趙灝將她攔腰抱起放置床榻,見她臉上一道血淋淋的刀痕,眼色變得複雜起來,卻也只是一瞬間便又恢復了常態。他雙擊了手掌三下,門外有人低首進來。他沉著聲吩咐來人將丫鬟的屍身處理好,便走了出去。

  從李錦然的屋裡出來,他回到自己的別院。別院此刻已有來人等候多時。那人身穿玄色闊袖蟒袍,沉著臉飲茶。見趙灝來他站了起來,卻並未像往常那般笑意相迎。

  「可是在怪我未將李錦然照顧好?」趙灝自顧自地為自己沏了杯茶,端在手中正要品嘗。

  「二殿下何出此言,要怪便怪我妹妹命不好。」張蔚然冷聲道。

  趙灝見張蔚然十分不悅,嘆道:「我怎知錦然會為了趙澈連自己的命都不要,若是知道她有心護著趙澈,我怎會……」

  張蔚然猛地站了起來,將茶盞重重地摔在桌子上:「你知道我並非為此而來。」張蔚然看著平淡如常的趙灝,心中更是氣憤。當日李府浣衣房失火,又有紫鵑親自作證她去了浣衣房,他內心焦躁不安,生怕她一去無回。後來知道李錦然去了趙澈的府上學習茶藝,他的心才落下,方與趙灝二人合謀策劃趙澈一事。得知趙澈在長陽另有落腳處,且隨身的侍衛並不多,便欲下手殺之,卻自始至終並不知曉李錦然也在那個宅子裡。趙澈救過李錦然的命,憑李錦然的性子,必然也會捨身相救。倘若他知道李錦然也在,必會阻止趙灝這次的行動。他憤怒地看著趙灝:「為什麼不告訴我她也在那裡!」

  趙灝見他因生氣而發紅的眼睛,知此時若不給他一個合理的交代,也許他們之間的合作關係也就到此結束了。他想了想,說道:「實不相瞞,我喜歡李錦然。」

  張蔚然十分驚訝:「什麼?」

  趙灝面色誠懇地說道:「李錦然這樣優秀,喜歡她的人必不會只有我。你我都知,趙澈曾救過李錦然的命,可這不足以成為他多日去李府的原因。想他在未遇到李錦然時,李府之地從不踏足,而現在……」

  張蔚然皺著眉問道:「莫非他也喜歡錦然?」

  趙灝面色凝重,微微地點了點頭,又道:「現在事情變得複雜起來,若是錦然不喜歡趙澈便罷。可她一旦喜歡趙澈,將來成為趙澈的妃子,那一切就都不一樣了。」

  趙灝此話說的極為委婉,張蔚然卻聽得完全明白。若是李錦然嫁給趙澈,就算此時他張蔚然能勸得動趙灝對趙澈留下一條命在,可一旦趙澈病逝,李錦然與她的孩子日子必然不會好過。思及此,張蔚然也有些不知所措。

  趙灝見他面露困惑之色,說道:「你對我沒有告訴你李錦然在那宅子裡的一事耿耿於懷,你又怎知趙澈是否有意留下李錦然在宅子裡,只為能掩人耳目呢?」

  張蔚然的腳步微微後退兩步,有些不解地說道:「他既然救了李錦然的命,又怎會讓她陷入危險境地?」

  趙灝冷笑了兩聲,反問道:「身在皇家,能有幾個是懷了真心待人的。同樣都是皇子,何以皇祖母偏疼愛他一個。為什麼李錦然好巧不巧,偏就在我們要動手的時候出現在宅子裡。趙澈既知道我要取他的性命,為何獨獨留下李錦然一人在宅子裡?你可知那夜最先進去的人是我,倘若是趙翰,李錦然早就沒了性命!趙澈不過也在賭,他賭我喜歡李錦然,必不會捨得讓她死!可現在呢,我將李錦然的命救了下來,她卻對我視而不見,為什麼?因為她在怨我要除掉趙澈。可她為什麼就不想想,我為什麼這麼著急地要除掉趙澈。若不是她自從趙澈出現,便一次次地向他靠近,我怎會將大好的時光浪費在除掉一個病秧子的身上。哈哈,我為了她未來的命運操碎了心,可她現在卻連一句話都不願跟我多說。」

  趙灝平日從未與張蔚然說這番話,張蔚然只道是趙灝對李錦然的幾分疼愛是看在他的分上,如今才知趙灝原來懷的是這份心思,不禁有幾分動容,便道:「錦然只是一時看不清,可誰對她真的好,時間久了她自然能分辨的清楚。」

  趙灝嘆了口氣:「也罷,我不與她計較便是,只是有一事,不知與你當說不當說。」

  張蔚然這時已不在因李錦然的事怪罪趙灝,於是點了點頭。

  趙灝道:「只怕我們要提前動手了。」

  張蔚然疑問道:「你所指何事?」

  趙灝示意張蔚然坐了下來,又親自給他斟滿一杯茶,才將李錦然方才遇刺一事詳細說了出來,又將那丫鬟手中的小刀遞給張蔚然看。張蔚然仔細看過後面露憂心之色。這刀材質上乘,做工精細,刀柄處刻有鏤空大蟒紋案。他並不陌生,在與趙漳暗地交鋒時,曾見過他的人佩帶此種刀具。如此說來,李錦然在趙灝府上,也並不安全了。

  「太子手上可是有十萬精兵,要動他並不容易。」張蔚然雖有心動手,卻也知自己這邊兵馬不足,倘若兵戈相見,得不到便宜不說還會功虧一簣。

  趙灝將李錦然曾給他的地圖又拿給張蔚然看,地圖上清晰地標註出趙漳的勢力範圍。張蔚然兩眼閃著精光,倘若在自己的勢力範圍內與趙漳斗上一斗,誰輸誰贏就不一定了。張蔚然將地圖細細地看了幾遍,待牢牢記住在腦海里以後,才還給了趙灝。

  趙灝心中已有計策,此刻見張蔚然自信滿滿,便將心中的計劃托盤而出。張蔚然聽後連連稱讚。他原先只想到以自己的長處奪趙漳的短處,卻沒想到自己的人可以喬裝成趙翰的兵馬與趙漳斗上一斗,倘若贏了便是將來的天下,倘若輸了……還有趙翰做一個替死鬼!這主意實在好得很。

  張蔚然站了起來,以茶代酒,與趙灝碰杯,笑道:「此計妙哉!」

  趙灝端起手中的茶一飲而盡,爽朗笑道:「需與你相得益彰,方才有勝算的可能。」張蔚然自然知道他此番話之意,正欲開口表明自己決心,卻聽他又道:「若是我贏了天下,我便讓她做我的皇后,三千寵愛,都給她一人。」

  張蔚然欲要飲茶的手一頓,不可思議地看向他。從古至今的帝王,他找不出任何一位能獨寵皇后一生的人。可他與趙灝合作甚久,自是分辨得出他的真假之意。但見此時他滿面認真、眼裡露出少見的溫柔,張蔚然便信他所言之意不假。想那李錦然前半生命運不濟,在李府不得疼愛,倘若有了趙灝這道堅強的堡壘,也許她的後半生真能幸福快樂。張蔚然堅定地看向趙灝,堅毅地說道:「不破此戰終不還!」

  趙灝哈哈大笑,將腰間虎符取了下來,說道:「從此刻起,三萬暗衛任憑你差遣,希望你速去速回!」

  張蔚然接過虎符雙手顫抖不已,他知趙灝身邊暗衛武藝精湛、又忠心耿耿。若是他帶離了暗衛,那趙灝的身邊便少了強有力的保護。趙漳如今又在長陽,那隻狐狸一旦發現他離了長陽,若是對趙灝下手……

  趙灝似是看出他的顧慮,笑道:「憑他還不能奈我何,你且放心去吧!」

  張蔚然見他胸有成竹,便不再多言,走出別院時,卻停住了腳步,轉過頭對他說道:「不知今日一別,何時才能再回來。錦然她……」

  「我在她在。」趙灝信誓旦旦地說道。

  張蔚然點了點頭,頭也不回地向前走去。

  待張蔚然慢慢遠去,趙灝仰天嘆了一聲。他本不欲這樣急切地對張蔚然表露心跡,在他的計劃里,本應拿下整個江山登上皇位後,再將李錦然納入後宮。可現在卻出現了趙澈,趙澈比他溫柔、又救過她的命,李錦然待他與自己簡直如天壤之別。他閉上眼睛,想起那夜他抱著李錦然急匆匆地趕回府上時,她的嘴裡反覆呢喃著的那幾個字,顛來倒去不過是:三爺你不要有事。他越想越覺得心煩意亂,拿起桌上的茶杯狠狠地扔在地上。站在不遠處的丫鬟聽見茶杯碎裂的聲音,嚇得通通跪在了地上。

  趙灝見之,更覺煩躁不已,揮了揮手讓丫鬟都散了去。想起李錦然臉上的刀傷,還是起身從住處拿了上等金瘡藥,往李錦然的屋裡走去。

  途經迴廊時,忽地想起他曾聽張蔚然提及她喜歡吃蜜餞,便又親自去保安街有名的蜜餞鋪子買了蜜餞回來。這來回一耽擱,便不覺過了一個多時辰。

  再回府上時,已到了用膳的時辰。想到她此刻定是不能下床,便去廚房吩咐廚子做了清淡小粥,待粥稍稍涼卻下來,便放進食盒向李錦然暫住的房子走去。然才走到和苑,便見李錦然披著淺粉緞子毛披肩站在水塘邊上,靜靜地看著池中開的旺盛的荷花。明明此刻炎炎夏日,她卻猶如在過著冬天。

  李錦然自是能感受到有人在看她,這般毫不避諱的目光她不用想也知道是誰,頓時沒了觀荷的心思,便向屋裡走去。然門才關上,便又被他推開。她圓睜著眼睛看他,似是嘲諷又似譏笑。趙灝難得沒有與她計較,伸手欲要撫摸她臉上的刀傷。她向後退了幾步,刻意避開了。

  趙灝的手停在半空中,眼裡看不出是何情緒,很快將食盒打開,將蜜餞與粥放在桌子上,開口道:「來吃點東西。」

  李錦然看了一眼他送來的東西,知他是刻意打聽自己的喜好,便坐了下來。趙灝原本以為勸她用膳要花些心思,沒想到她這回竟如此聽話。他將調羹遞給她,眉間帶著笑意。

  李錦然接過調羹慢慢地喝著粥,因心裡裝著事,嘗不出是何滋味,只知道自己要活下去。一碗已盡,她又從食盒裡再拿出一碗又開始吃了起來。

  趙灝見她有些狼吞虎咽,以為她是餓極了,說道:「中午沒用膳嗎?」

  李錦然停下來看了他一眼,又埋頭喝粥。

  趙灝覺得無趣,便打開地圖細細地看了起來,欲從地圖上再看出一些對自己有利的地方。因看得入迷,連李錦然已將帶來的粥喝盡都未曾發覺。

  李錦然單手撐著下顎,看著趙灝眉頭緊皺,笑道:「一張地圖能有何玄機,值得你研究這麼久?」

  趙灝才發現她已吃完了粥,將碗收了起來。李錦然神情有些恍惚,以他這般尊貴的地位,想來很少做這些事吧。她將地圖拿過來,指尖落在長陽城的位置,說道:「太子將此處必然看成重中之重,你將周邊城市連在一起看……」她又指了指周圍幾個城市,說道,「川州、香章、泰和、供茗這幾座城,看似非他的勢力範圍,然而它們都有個共性!」她順著這幾座城往上畫了幾筆,停在順河的位置上,「依河而建的城,多有防澇措施,以免在汛期時淹沒農莊致使百姓顆粒無收,一般防洪堤壩會建在河道上游!」她指尖沿著順河繼續往上移了幾步,說道,「真是巧,這幾座城的上游卻只有一個安吉城偏偏被太子掌控。或許在你看來,你手上的這幾座城對安吉城形成包圍之勢,倘若你出兵攻打贏的勝算很大。然而若是上游堤壩盡毀,河水淹沒農莊,你的兵是願意繼續為你效力還是重修堤壩護住農田,可就真的不好說了。」

  李錦然話才落下,趙灝猛地站了起來,十分氣憤地說道:「如此說來,他早就知道我有奪他太子之位的打算,卻一直按兵不動,怕是早就在看我的笑話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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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錦然將地圖放下,又道:「將大哥派去與他周旋,是你走的第一步棋,也不算差。」

  趙灝有那麼一瞬間的猶豫,卻還是問了出來:「你大哥被我派去以趙翰的名義與他暗地裡爭鬥,只怪我沒看出安吉暗藏玄機。你怎還說走的不算差?」

  李錦然笑了笑,說道:「如今你的一切都在太子的眼皮子底下,倘若你不派大哥前去,他反而會疑心陣陣。如今趙澈未死,陳良又被齊雲活捉,已有了把柄在趙澈手上,他自然不會在此時對趙澈動手。只剩下趙翰與你,顯然你的威脅性更大,他自會對你多加留意!」

  這些事趙灝自然知道,只是他還想不到這與他派張蔚然與趙漳暗鬥有何關聯。

  李錦然見他有些困惑,解釋道:「你走的這步棋讓他十分得意,他笑你看不出他的意圖,而這恰好可以讓他放鬆警惕。大哥前去與他的人交手能讓他分神,此時我們在長陽有所動作他必不會快速察覺。」

  是啊,他怎麼就沒想到這一點,長陽才是重中之重,之前他怎麼會被趙漳的布法混亂了心思。趙灝看向李錦然,褪去原先的躁動不安,笑道:「你怎能看得如此透徹,若你是個男兒身,必定能有所作為!」

  「我能看得清,只因為我是個局外人。」李錦然意有所指地說道,「就如同繪這地圖的人,想必你們二人的明爭暗鬥他早就了如指掌,卻不參與你們的爭鬥!」

  趙灝見她替趙澈說話心有不悅,卻見她臉上有些猙獰的刀傷,終究沒有表現出來。不知怎地又想起她昏迷時口口聲聲地喊著三爺,只覺心中的那團怒火又燒了起來,再待下去怕又要惹她不快,便提了食盒就要出去。然還未走到門口,李錦然卻在身後叫住了他。

  「二殿下,請放我回李府。」李錦然不卑不亢地說道。

  趙灝轉過身,問道:「你身體還沒好透,這會兒回李府做什麼?」

  李錦然輕輕地嘆了一聲,說道:「《西山一窟鬼》不是你讓我看到的嗎,我已明了你的意思。你不放我回去,我怎能給你釣上那條魚呢?」

  趙灝臉色變得十分複雜,張了張嘴欲要為自己辯解一番,卻發現什麼都說不出口。那本書確實是他讓她看的,憑她聰明必定明白自己意欲何為。只是此刻被她說了出來,他便覺得好像有什麼堵在自己的心口處。他見她臉色蒼白,心有不忍,說道:「不差這一時半刻,你先養好傷再說吧!」

  李錦然卻搖了搖頭,笑道:「既然要演戲,便要做的讓自己都信以為真。你讓我傷好才回府,趙翰難道不會起疑心嗎?」她見趙灝抿著唇不說話,又道,「更何況,你接連幾日不在府上,除了每日去早朝,恐怕還有別的人要見吧,比如蘇悅!」

  「你都知道?」趙灝原先也並未打算瞞她,本想挑個合適的時機再與她說。此刻她卻主動提及,他不禁解釋道:「我與她只是逢場作戲,做不得數的。」

  李錦然笑眯眯地看著他,沒有絲毫生氣的樣子,說道:「二殿下,蘇年手握重兵,這一步棋乃迄今為止下的最妙的一步。」

  趙灝見她誇讚自己非但沒有感到有一絲愉悅,反倒是心裡十分不舒適。他以為她至少要問一句為什麼,可她這般通情達理、善解人意,讓他覺得自己對她來說是可有可無的。他看著她亮晶晶的雙眸,終究什麼也沒說,走了出去。

  李錦然依舊手撐著下顎,看著桌上他送來的蜜餞,微微有些失神。趙灝對自己也許是有那麼一絲的在意,只是比起江山社稷,她在他眼裡又算得了什麼。

  吃了蜜餞她困意來襲,便合了衣衫在床榻歇息,迷迷糊糊中聽見有人破門而入,她驚得從床榻上坐了起來。來人是趙灝的兩個貼身侍衛,偏瘦的人叫劉守真,高壯的人叫劉守忠。李錦然知道這二人是親兄弟,趙灝曾對她說過,這二人是他的親信。他們的出現便意味著是奉了趙灝之意。

  李錦然心裡笑道,晌午才說不差這一時半刻,才不過兩個時辰,便派人要將她攆回去,這般著急是做給誰看呢。她低著頭正想著,便聽見門外傳來一陣清脆悅耳的笑聲。那笑聲離自己越來越近,李錦然正猜測來者何人,便見門被什麼人打開。開門的那人悄悄地塞進來一個頭,頭上的金雀釵發出叮叮噹噹輕快的聲音。李錦然暗道,這女人能隨意進入趙灝府上的屋裡,身份必尊貴無比。待她進來,見到李錦然臉上的刀傷,啊地叫了一聲,嚇得連連後退。緊接著有人從外面闖了進來,將她攬入懷中輕聲安慰:「沒事的,讓她嚇到你是我的不對,等下我就讓人把她送回去。」

  李錦然嘴角噙著笑,看著他輕聲細語地哄勸那女人。只見那女人娉娉婷婷、身穿淡紫色繡花羅衫,下著珍珠白湖縐裙,真是個美人。這美人秀眉輕蹙,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趙灝的手便在她背上輕輕地拍著,動作溫柔無比。她認識趙灝日子已不算短,知道他什麼時候認真,什麼時候在裝模作樣。她抬眸去看他,但見他輕擁著她身體,眼底卻如一潭深水,叫人看不出波瀾情緒。她就知道他只將美人當作一顆棋子、坐擁江山必不可少的手段。呵!這就是他趙灝,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她不動聲色地將面紗戴在臉上,雙手撐著床沿慢慢地走下床榻。劉守真見她腳步不穩欲要上前扶她一把。李錦然卻如驚弓之鳥,端起桌上的蜜餞向劉守真砸了過去,聲嘶力竭地喊道:「既然要我走,又何須再虛情假意。」她捂住心口喘著氣,慢慢地走出門去。

  劉守真看了一眼趙灝,見他臉色陰沉得十分厲害,不敢貿然上前,正欲開口問。便見趙灝怒道:「你們兩個還站在這裡做什麼,把她給我送回李府,從今往後若要再來我的府上,唯你們是問。」

  原本走出門的李錦然聽罷此話,轉過頭去看他懷中的美人,見她小鳥依人、眼裡方才的驚慌還未褪去。她摸了摸臉上的疤痕,自嘲地笑道:「你曾經不是與我花前月下、舉杯邀月對酌嗎?你曾說過,今生今世,唯我一人。就因我臉上有了這個刀痕,你就與我越來越遠了?」

  美人從他的懷裡探出頭,見李錦然神情哀傷,有些同情地說道:「灝哥哥,她就是李錦然吧!」

  灝哥哥?李錦然暗暗笑了笑,趙灝憑著這副好相貌,倒真是為他行了不少方便事。她看著滿臉皆是同情之色的美人道:「莫要為我憂傷,以色事人,能得幾時好。今日他能因容貌而將我拋棄,明日你人老珠黃,又能比我好過多少?」

  美人咬了咬唇,頓時低下了頭,看上去委屈極了。李錦然冷笑兩聲,轉過身繼續往前走。然還未走幾步遠,趙灝忽然放開懷中的美人,疾步走到她的面前,一把扯住她的手腕,咬牙切齒地說道:「你曾天真無瑕、活潑可愛,可瞧瞧你現在的樣子,如同深閨怨婦、整日怨天尤人。如今蘇悅小姐不過是要來府上取個物件,你就鬧成這般,你叫我怎麼待你好,叫我如何將你領到母妃面前?」

  李錦然抬頭望天,忽地哈哈大笑起來:「說來說去,不過就是你愛上蘇悅了,對不對?」她眯著眼睛看了一眼蘇悅,冷聲說道,「你曾指天為誓,若移情別戀那一天,定不得好死。趙灝,我會好好地活著,看你如何死去。」

  趙灝面色鐵青,周圍的人大氣不敢出。他陰鷙的眼睛盯著李錦然半晌,突然將她往後推了數步,直至她的後脊抵在冰涼的牆壁之上。他死死地掐住她的脖子道:「你當真以為我不敢拿你怎麼樣?」

  李錦然仰著臉挑釁地看向他,卻一句話都不願多說。

  僵持良久後,直到她已漸漸沒了呼吸,面色比先前更加蒼白時,趙灝才鬆開了手,卻像是碰到厭惡的東西一般狠狠地擦了擦:「送她回去,這輩子我再也不想見到她!」他說完這話,再不管她是何姿態,轉過身走向蘇悅,將因害怕而瑟瑟發抖的蘇悅攬入懷裡,朝與她相反的方向走去。

  「灝哥哥,為什麼你對錦然姐姐那麼凶。」蘇悅的聲音從前方低低地傳了過來。

  「她這般不可愛,我哪再有好臉給她!」趙灝語氣似有些不耐。

  「有朝一日,你也會待我如她那般嗎?」蘇悅小心翼翼地問道。

  「你會每日見到我,就如同見到仇人那般嗎?」趙灝反問。

  「不會,你待蘇悅是好的,蘇悅能感受到。」蘇悅略微羞澀地答道。

  「那我怎會用對待李錦然的辦法對你呢。」趙灝的聲音又輕柔,似是怕稍微重一些就會嚇到美人一般。

  李錦然倚靠在牆壁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聽見他們的甜言蜜語,看著趙灝的手緊緊地牽住蘇悅,嘴角露出嘲諷的笑容。卻不想因笑扯到了臉上的傷口,她將手伸進面紗里輕輕地摸了下刀傷,待手拿出來一看才知道,原來趙灝方才將她推到牆壁上時用力過大,竟然使她的傷口再次裂開。她靠在牆上微微地喘著氣,只覺這麼些天快要好起來的身體因為這麼一鬧,反而有種頭重腳輕的感覺。

  站在不遠處的劉守真見她身體搖搖晃晃,似是隨時要倒在地上,猶豫再三還是向前走去,欲要扶住她。李錦然忽的抬起頭,滿是憤怒地看向他,似是要將對趙灝的恨轉嫁到他的身上。他只好轉過頭去看劉守忠。劉守忠上前對李錦然拜了一拜,說道:「李小姐與二殿下關係匪淺,必然也明白我們這些做奴才的都是聽命於主子。倘若主子的交代我們沒完成,回來挨板子算是輕的。我們命賤值不得幾個錢,可心裡都有牽掛的人。二殿下心裡不舒爽,也會讓我們親人遭罪。李小姐你不可憐我們的奴才命,也請可憐可憐我們那些無辜的親人啊!如今二殿下又傷透了你的心,我們兄弟二人這就帶您離開?」

  劉守忠說罷此話,李錦然不由多看了他幾眼。這哪裡是奴才會說的話,他分明是在給自己找台階下。這個劉守忠倒是個通透的人,看了這麼久的戲,居然也看出個大概來。沒錯,他猜到自己方才與趙灝的鬧劇純粹是演戲,以為是只演給蘇悅看的。趙灝對自己說的每一句話都別有深意,明著暗著都在告訴蘇悅,想要做自己的正妃,必須要乖巧懂事、賢惠端莊,否則她面臨的下場便是此刻的自己。她想起蘇悅臨走時回眸看著自己的表情,那裡面有憐憫、有惋惜,而更多的是不解。她明白蘇悅不解地是為何趙灝已寵愛她到極致,自己卻毫不珍惜。當趙灝的手牽住蘇悅的手時,蘇悅眼裡的神采奕奕並沒有逃過她的眼睛。想到此她又笑了笑,趙灝想要的是江山,蘇悅想要的是正妃,如此說來,這二人還真是有些般配。

  等了半晌的劉守忠見李錦然並未有所動作,目光有些疑惑,方才他分明看出二殿下與李錦然二人不過是在蘇悅面前做戲。可讓李錦然離開是做戲之前二殿下就已下了命令的,想來李錦然也是明白的。他有意提醒李錦然該離開了,可李錦然卻不為所動……正想要再勸些什麼的時候,忽然聽見身後有人哈哈大笑起來。

  能在這府上笑的如此猖狂的人,除了趙翰不會再有別人!

  聽見笑聲,李錦然的眼裡閃過一絲狡黠的光芒。這隻狐狸可終於讓她等到了,不枉她做了這麼久的戲。她故意撇過頭去不看來的是何人,將那印有血跡的面紗迎向趙翰。

  趙翰見李錦然臉上的傷,嘖嘖道:「雖然你算不上傾城傾國之色,卻也算面容姣好。如今臉上有了這刀傷,想要嫁個如意郎,難啊!」

  李錦然眨了眨眼睛,故作不知地問道:「四殿下是如何得知我臉上的是刀傷?」她早知趙翰在府上留意她的一舉一動,當日被丫鬟行刺,趙灝將她救下後,在昏迷前的那一刻看見窗外有人影晃動,身形與趙翰無異。或許趙翰沒有想到,暗地觀察她會讓他發現意想不到的事,那個高高在上的大哥居然也玩起了心計。

  李錦然湊近他,在他耳邊輕聲地說道:「被你大哥算計的滋味如何?比起被親兄弟算計這件事,我這刀傷倒是小題大做了。」

  趙翰皺了皺眉,似是不習慣將這些暗處的事兒這麼光明正大地說出來,只看了看站在不遠處的劉守真與劉守忠,臉色變得十分難看。

  李錦然忽地轉過身,看向那二人諷刺道:「主子是個以貌取人的,奴才又是些不會看臉色的,難怪說有什麼樣的主子就有什麼樣的奴才。」

  劉守真哪裡受過這樣的氣,先前被她用蜜餞砸了一身壓下了的怒火,此刻又被她挑了起來,拔高了語氣道:「就你這般潑婦模樣,難怪二殿下會看上蘇悅小姐,你被拋棄。」

  劉守忠在一旁好心勸道:「小姐,二殿下對你有情有義,你莫再詆毀他了。惹他不快,又要對你發脾氣了。」

  劉守忠的話才落,李錦然疾步走上前,狠狠地打了劉守忠一個耳光,眼底已燃起了熊熊怒火。她抓住劉守忠的衣襟,咬牙切齒地說道:「若是真有情義,又何必將我趕出府去,又何必將蘇悅找來氣我,不就是嘲笑我沒了美貌嗎,你們這些狗奴才!」

  劉守真見大哥白白挨了個耳光,想到他在府上深受二殿下的信任,府上誰不給他面子,此刻卻叫一個失寵的女人打了去,理智早就衝到九霄雲外。他欲要拔起腰上的佩劍,卻被劉守忠喝住:「放肆,怎敢在李小姐面前無禮,跪下!」

  劉守真似是不信劉守忠會說出此話,高聲說道:「大哥,她不過是二殿下不要的人,怎還能欺負到咱們頭上……」然此話還未落,只見劉守忠不知從袖中擲出什麼東西砸向他的膝蓋。只聽撲通一聲,他便硬生生地跪在了地上,前方正是李錦然。

  這一幕讓趙翰也感到震驚,這兄弟二人感情極好,甚少有事能讓他們二人不和。他也看得出劉守真拔劍,可劉守真也並非真想對李錦然怎麼樣,不過是嚇唬嚇唬她而已。哪知劉守忠卻當了真,竟讓他對李錦然跪下。思及此,他眼裡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精光,卻瞬間掩飾了起來,走到李錦然跟前,似是詢問似是做主地說道:「不願讓二哥的人送你,那我送你回府可好?」

  李錦然收回緊緊抓住劉守忠衣襟的手,似是疲憊地點了點頭。看了下臉上有著手掌印的劉守真,頭也不回地向趙翰走去。然才走到趙翰面前,便覺腳下一軟險些摔倒在地,趙翰急忙將她扶住。李錦然對他笑了笑,輕聲地說道:「謝謝!」

  劉守真並未聽見李錦然對趙翰說了什麼,但見她方才對二殿下橫眉冷對,此刻對四殿下又笑靨如花,心裡很不痛快。奈何趙翰身份高貴說不得,只哼了哼便不再做聲。李錦然將他的表情盡收眼底,心裡笑他心思單純,看不懂這些心機謀略,他不知道自己此刻就是要做一枝紅杏啊!

  「我好想回家,再也不要來這裡了。」李錦然閉著眼睛,扯著趙翰的衣角,似是委屈極了,「他們都對我不好。」

  不過片刻,趙翰就將李錦然與兄弟二人互相對待彼此的態度在腦海里迅速過了一遍,心中已有了計策。這會兒聽她說要自己送她回家,壓下心中的喜悅,不露聲色地說道:「好,咱們這就回家!」

  咱們,這個詞用的還真是親近啊。李錦然心裡暗暗地諷刺著,不過是想利用自己對付趙灝罷了。她睜開眼看著趙翰極天真地說道:「你會不會也嫌棄我相貌醜陋?」既然他裝作對自己很關心的樣子,那她就繼續陪他演一出溫情的戲碼。

  趙翰搖了搖頭,語氣頗有些認真的味道:「不會!」牽住李錦然的手,陪著她慢慢地向府外走去。

  劉守真看著早已離開的兩個人,想要從地上起來,只稍稍一動,便覺得膝蓋處疼痛不已。他摸了摸膝蓋,臉色頓時變了。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大哥竟然為了讓他給一個女人下跪,向自己膝蓋射了幾枚銀針,若是再深一些,這膝蓋怕是要廢了。他不甘心地脫口問道:「為什麼?」

  劉守忠淡淡地瞥了眼劉守真,直言不諱地說道:「以你的性子,惹急了還有什麼事是做不來的!」

  「我只是想嚇唬她……」劉守真解釋道。

  「笑話!」劉守忠不耐煩地打斷了他,「她豈是一般尋常女人,你要真傷了她,到時二爺問罪,可就不是這幾枚銀針能解決的事了!」

  劉守真想起方才趙灝對待李錦然的態度,滿臉疑惑:「二爺對她不是已經厭惡到了嗎?」

  劉守忠嘆了口氣,說道:「二爺與李小姐曾往來密切,倘若此刻兩人互相仇恨,龍虎鬥的下場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可二爺此刻的態度明顯是想讓李小姐活下去,哪怕李小姐早已對他恨之入骨。若是此刻有人別有用心地接近李小姐,利用她對二爺的恨,讓二爺身陷囹圄,這就不好辦了。」

  劉守忠口中的旁人劉守真自然知道是誰。趙翰雖花天酒地,卻對太子之位一直圖謀不軌,曾經只是在背地裡做些小動作,有意無意地在趙漳面前挑撥趙灝的是非,可最近卻拉攏著趙灝一起謀害趙澈。如今李錦然來了府上,趙翰又比先前來得更為殷勤。他原先一直沒有想明白原因,此刻被劉守忠這麼一提,豁然開朗,卻有些不放心地說道:「那李錦然可會中了四殿下的圈套?」

  劉守忠笑了笑,滿眼自信地說道:「她不會,咱們二爺何時看人出錯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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