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言情小說> 嫡女謀:錦然傾城> 第242章 :趙氏之死

第242章 :趙氏之死

2025-01-11 07:28:34 作者: 木子玲

  翌日,經過昨夜的一場大雨,空氣都變得清新起來,混合著泥土的香味。沁心苑的牡丹大朵大朵地開得正旺盛,還帶著點點露珠,看上去煞是喜人,一片富貴祥和。幾隻畫眉嘰嘰喳喳地叫著,好不熱鬧。

  然一聲巨大的瓷器落地聲打消了這一派寧靜祥和之氣,幾個布衣丫鬟小心翼翼地低著頭,一字排開站好,一副等人訓話的模樣。

  

  「讓你們給我做件像樣的衣衫,你們卻連個花樣都要照抄別人的。」隨著話落,又一件瓷器被摔碎。幾個丫鬟的頭比先前低得更甚。

  「承歡小姐,這花樣已是當下最流行的了,您要穿著這身衣裳去見二殿下,他定是被你迷得睜不開眼,就別再生氣啦。」一個年紀略大的女音好生勸慰。

  「張媽媽,你說的可是真的?」李承歡雖是不太高興跟別人一樣的花紋衣衫,卻聽張媽媽此話,內心愉悅無比。

  「那是自然,您快消氣吧,少爺馬上就回來了,看您又耍小姐脾氣,自然要數落你了。」張媽媽挽起袖子,蹲在地上將瓷器碎片小心翼翼地撿了起來,一邊撿一邊念叨著:「小姐,前些日子我專門打聽二殿下喜歡什麼樣的女人,那人跟我講呀,他喜歡溫柔善良,善解人意的。」

  李承歡心想,溫柔善良我也會啊,只要二殿下肯娶她為妃,她可以一輩子都對他溫柔如水。正浮想聯翩的她也未注意到有人進門來,等注意到時就看見了她不怎麼待見的臉。這三月未見的他依舊是一襲黑衣,腰間掛著一把玄色長劍,眉目間永遠都是冰冷嚴肅。她不由皺了皺眉,揶揄道:「我說我那好哥哥,我們李家欠了你多少銀子,要是不高興,你就別回來啊。回來了,你板著這麼張死人臉做給誰看吶?」

  張蔚然冷笑道:「就你這副刻薄嘴臉,能討得二殿下歡心,才真是活見了鬼。」

  李承歡被說到痛處,當下惱羞成怒,隨手從桌上拿起東西就要去砸。張蔚然極為迅速地反應過來她要做什麼,快步走上前,將她的手腕狠狠捏住,再往她背後一扣。她痛得大叫一聲,手裡的東西也掉在了地上。等她定眼一看,發現那是昨日母親叫人送來的上等玉簪。本來想戴著它去見二殿下,如今這麼一摔,碎成了兩截,一生氣便不管不顧地罵了起來:「到底是鄉下野人生的,行為粗俗魯莽,一輩子難登大雅之堂。虧得父親對你照顧有加,要不是看在你是我母親生的份兒上,你以為我願意喊你一聲哥哥,你也配?」

  張蔚然手上的勁加重了幾分,她疼得臉都變成慘白,身邊的下人卻沒一人敢上前去勸。張少爺的身份府上大大小小都知道,他並非是老爺的親生子,但二夫人卻為老爺生下了李承歡。如今二夫人在府上呼風喚雨,對張少爺更是疼愛有加。傳聞老爺與二夫人當年青梅竹馬,不知怎的娶了大夫人。後來大夫人得了怪病,老爺便尋回了二夫人,連她已成婚有子也絲毫不介意,甚至把張少爺當成親生兒子來養。所以張少爺一旦動怒,掀起的波濤風浪絲毫不輸於發怒的老爺。

  原先聒噪的李承歡見他眉間怒意,不由後悔自己的口不擇言,深知他雖沒有李家半點血脈,但現在正是得寵時,不由得放軟了口氣:「既然回來了,也不去看看母親,她前幾日正念著你。」

  張蔚然冷哼了一聲,鬆開了她的手,連看都不想多看一眼,極為冷淡地說道:「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滿腦子都只想著個男人。早去看過了,來就是奉了母親的命,讓你去拜見二殿下的。」

  李承歡正想罵他說話難聽,卻聽見他後面說要拜見二殿下,當下高興得不知所以,興沖沖地就往門外跑。張蔚然見她這副樣子,不由得眉頭皺得更緊了。忽然想到前些日子她在府上見到前來做客的二殿下,便一門心思地要嫁給他,真以為穿得奢華美麗就能引起他的注意?

  張蔚然低頭看了看碎了一地的瓷器,滿臉的不屑與冷笑。他連一刻都不想多待,便抬腳出了門。看了眼院內開得正旺盛不已的牡丹,不由覺得俗氣,腦海里閃現的是滿院子的君子蘭,忽然意識到是時候去看看那個人了。

  剛踏出沁心苑,他便看見自己的貼身侍衛腳步匆忙地走了過來,俯身在他耳邊說著什麼。他皺了皺眉,急匆匆地向清午閣走去。

  都說李府家財萬貫,平日裡吃飯用的碗筷都是最精美的瓷器細細打造,連出入李府的丫頭身上穿的也是質地柔軟的上等料子。這些丫頭出了李府,也頗受人尊敬。

  梅苑是李府上下最為清貧的一處,凡是進了梅苑的丫頭,個個都藏著心思。連打掃的丫頭都未盡其責,清晨落葉到了午時依舊存在,若不是李錦然跟紫鵑自個兒動手去打掃,怕是連落腳的地都沒有。

  這會子紫鵑正拿著掃帚在李錦然的房裡做打掃,一雙秀眉緊緊地皺著,一邊打掃一邊小聲嘀咕著:「真不知小姐是怎麼想的,那些丫頭明明不做事,你卻權當沒看見。」

  李錦然躺在床上見她一副受氣包的樣子,忍不住笑了,從床上拿了個枕頭丟向她,說道:「平日你鬼精鬼精的,怎麼這會犯渾了,也不看看這些丫頭是誰送來的。我若再送回去,豈不是打她們主子的臉?」

  紫鵑站在原地想了片刻,似是終於轉過彎來,又埋怨道:「小姐,既然你知道她們是誰的人,怎麼還把她們留下,不是誠心給自己添堵嗎?」

  「這些人都是好對付的,若我把她們趕走,二娘再找幾個厲害的茬,我看到時候你還有心思在這想七想八的?」這番話剛說出口,又覺得語氣有些重,不由向紫鵑解釋道,「既然是二娘送來的丫頭,必然心向著二娘。她們在我這不做事,定是二娘刻意為之的。我若貿然去責罰她們,便會中了她的計。」

  「小姐,剛才我又意氣用事了對不對?」紫鵑放下手中的掃帚,向李錦然的床邊走去,看了一眼她滿手纏著的紗布,不由得眼裡又濕潤了,「你的命怎麼這麼苦。」

  李錦然笑嘻嘻地看著她,完全不受她的情緒影響:「快去掃地,塵土等會兒別倒,客人來了我要用它招待。」

  紫鵑呆愣了片刻,對李錦然忽然冒出來的話尤為不解,脫口問道:「梅苑哪會有客人來?」

  「讓你做你就做,把塵土倒在凳子上,仔細鋪開,別讓人看出來。」李錦然說此話時兩眼放光,一直盯著纏著紗布的雙手,嘴角勾起一抹淡笑。

  紫鵑將地掃乾淨之後,依李錦然的吩咐,將塵土倒在凳子上細細地鋪開。做完這件事後便打開房門,正要將剩下的塵土倒出去,卻看見平時閒得要死的那幾個丫頭此時都集聚在老梅樹下,交頭接耳地不知在談論什麼。她正想上去打聽,她們見她來了立刻都住了嘴,一副驚慌失措的樣子。

  「你們在聊什麼,怎麼見我來了就都停了嘴,繼續呀,都別停。」紫鵑冷笑道,平日裡見她們一個個的都不把小姐當主子,本就藏著氣。如今她家大小姐正生著病,這些人更是肆無忌憚,讓她更加氣惱。

  「說就說,誰怕誰,反正議論的又不止我們幾個。」一個看著稍微大一些的丫頭提了口氣,看向紫鵑,「她們都說我們的主子是鬼小姐,把親娘克得半死不活,把妹妹克成痴傻呆兒。前陣子只有主子跟四夫人走得最近,然今天一早,整個李府都傳開四夫人失蹤了,大家都在說肯定是主子克的。」

  「對,而且……而且他們還說前兩年五夫人的死,也跟主子有關。」另一個丫頭隨口跟著附和。

  這番話讓紫鵑氣得連話都說不出來。她本就是個壓不住脾氣的人,當下挽起袖子,上前拽住那兩個丫頭,一人給了一巴掌,扇得極為響亮,卻仍覺不解氣,破口罵道:「你們既然喊我家小姐為主子,就該知道凡是跟主子有關的話,不能隨便說,什麼鬼小姐,純粹子虛烏有。」

  「你怎麼敢打人。」原先只站在一旁看戲的丫頭忽然開了口,「我們在二夫人身邊做事時,二夫人都未曾打過人,你憑什麼打人?」

  紫鵑聽那丫頭一口一個二夫人,心裡更是氣憤不已,拳頭捏的咯吱作響,狠狠地看著那丫頭。這股子狠勁兒讓原先還有些氣勢的四個丫頭此刻都不敢吭聲。她抬手狠狠地給了那丫頭一個耳光,比方才扇那兩個丫頭的還要用力幾分:「二夫人宅心仁厚,不捨得體罰你們,所以你就欺負到現在主子的頭上了。主子要是鬼小姐,怎麼都沒把你們這群人剋死啊?」

  紫鵑的聲音太大,讓躺在床上的李錦然也聽見了,暗叫不好。若是紫鵑打了她的人,就意味著不給二夫人臉面,何況那些謠言並非只有院子裡那些丫頭在傳。這麼冒失地去打人耳光,二夫人肯定要治紫鵑的罪。

  當下不敢多想,急忙從床上坐起,走到紅木柜子邊拉開抽屜,取了一服藥,也不咽水,就那麼急匆匆地吞了下去,不一會兒渾身都開始發冷汗,臉也變得蒼白無比。只覺藥效已開始起了作用,便扶著牆壁慢慢地走了出去,一踏出門就看見紫鵑氣勢洶洶,如一頭小獸般惡狠狠地看著那幾個丫頭。

  「都沒事做嗎?」李錦然有氣無力的聲音傳了過來。紫鵑急忙回頭看她,見她面容慘白,便知她服了那藥。但二夫人還沒來,此刻服下不是太早?正疑惑間,就聽見方才說小姐是鬼小姐的那丫頭跑到她面前,兩眼都是淚。

  「什麼事哭得那樣傷心?」李錦然使出全身的力氣抬起手,去給那丫頭擦眼淚。這一幕讓紫鵑看見了,更是看不過去,徑直走過去,欲出手再打那丫頭。李錦然忽然將那丫頭護在身後,犀利的眼神看向紫鵑。

  紫鵑從未見她對自己這般厲害過,滿腹委屈,撒氣地說道:「小姐,你不分青紅皂白,也不看看是誰在背後嚼舌根,我替你出氣,你還護著外人!」

  李錦然見紫鵑正在氣頭上,擔心她說得越多,錯得越多,抬起手使勁給了她一巴掌。紫鵑被她打懵了,站在原地半晌,忽然號啕大哭起來。在場的所有人也都愣住了,她們都知道李錦然跟紫鵑關係最為要好,然李錦然卻在眾目睽睽之下,甩了她這麼一個響亮的耳光。

  「知錯沒有!」李錦然扶著牆壁,大口喘氣地問她。

  「不知。」紫鵑扭過頭,根本不看她。

  只聽「啪」的一聲,李錦然又給了紫鵑一個耳光。這一下用盡了全力,她扇了紫鵑之後,整個人也向後倒去。紫鵑摸了下已是腫了半邊的臉,握緊了拳頭,並未上前去扶住她,只是冷眼看她在地上喘著氣。

  「小姐,我扶您去床上躺著。」躲在她身後的丫頭被這番場景嚇到,小心翼翼地扶起李錦然。待李錦然剛躺到床上,便看見二夫人周氏款款地走進院子。

  這二夫人平日喜歡附庸風雅,極愛穿淡粉色的長錦衣,錦衣上用棕色細線繡著枝幹,再用水紅色細線繡出猶如冬日綻放的梅花朵朵。一根素白腰帶系在楊柳小腰上,一根梅花簪斜插在雲鬢間,怎麼看都不像已過了四十的年紀。她的母親年紀分明與這二夫人相差無幾,卻早已鬢生華髮,猶如枯木。她呼出一口濁氣,欲要起身下床行禮,便被二夫人一雙手輕輕按住。她抬眼看向二夫人,見她滿目慈善,笑容溫暖。

  「生了那麼重的病,就不要起來了。」二夫人伸手去摸了下她的被子,滿是驚訝地問道:「怎麼這麼涼?」

  「回二娘,每逢陰雨,我這身體都不爭氣,半天都焐不熱被子。本想身體好些就給您請安的,沒想到您先來了。是錦然未盡禮節,還請二娘不要怪罪。」李錦然滿目愧疚地看著她,滿臉的忐忑不安。

  她摸摸李錦然的頭,滿是疼惜的口吻:「既然知道自己身體不好,下雨天怎麼不跟二娘說。在你眼裡二娘就那麼心狠,能讓你眼睜睜地在禪房受凍?雖你不是我親生的,但我也把你當作自家孩子疼愛。有什麼病,就要跟我說;有什麼委屈,也只管跟我講。我就不信,堂堂李府家的孩子,還能叫外人欺負了去。」

  「二娘。」李錦然一副感動不已的樣子,伸出雙臂想去擁抱二夫人,剛一動就發出「嘶」的一聲。

  二夫人看了一眼她的手,皺了皺眉:「怎麼搞成這樣的?」李錦然眨了眨眼睛,怎麼搞成這樣的,難道周正早上沒跟你說嗎。這戲做的絕妙啊。

  「紫鵑,給二娘搬個凳子來坐。」李錦然看了眼正依舊站在門外的紫鵑,正聲吩咐道。紫鵑不情不願地進了屋,將凳子搬到二夫人面前,轉身就要走,卻被二夫人一手拉住。紫鵑看了眼李錦然,見她黛眉微皺,便停住了腳步。

  二夫人看了眼桀驁不馴的紫鵑,開口訓斥道:「是不是跟了自己主子年份太久,就忘記了誰才是真正的主子?方才在大門外就聽見你對錦然極為不尊,莫不成忘了李府的家法了?」

  說話間,二夫人極為優雅地坐了下去,幾個丫頭很有眼色地端了茶,雙手捧到她的面前。

  「二娘,這丫頭被我妹妹帶壞了,常常『姐姐』地叫她。我若體罰的重,妹妹連我都要罵的。」李錦然不動聲色地說道,「二娘就不要跟這丫頭一般見識了,方才她跟其他幾個丫頭發生了一些爭執,動手打了人。我瞧見的晚了些,誰知這丫頭性子又烈,就扇了她兩耳光,她還在跟我鬧脾氣。保不准等妹妹回來,見她臉腫成那樣,又要跟我鬧。」李錦然說完這番話再看向二夫人的臉,那可叫一個千變萬化啊。

  二夫人將原先放置手中的茶杯狠狠往桌上一扔,幾個丫鬟都站在原地不敢吭聲,只有紫鵑冷笑了兩下。二夫人將視線移到紫鵑的身上,眯著眼問道:「因何事爭執?」

  不待紫鵑開口,李錦然淡然說道:「不過幾個丫鬟聽信了一些話罷了。說我克了母親跟妹妹,還說四夫人失蹤了也跟我有關。二娘,四夫人是什麼時候不見的呀?」她一臉的不知情,滿臉疑惑地看向二夫人。

  「這些下人越來越沒規矩,什麼話都敢說,我看真是皮子癢了。」二夫人霍的一下站了起來,冷冽地看著那幾個站在眼前的丫鬟,似是對瘋傳的言論極為不滿。

  「二娘,您不要生氣,要是氣著身體那就太不划算了。」李錦然勸道。

  「這傷勢要不要緊,要不叫周大夫過來瞧瞧。」二夫人看著躺在床上的李錦然,不動聲色地將話題轉開。

  李錦然一臉的受寵若驚,像是得到了極大的恩賜。這番姿態自是全落在了二夫人的眼裡,二夫人的笑意更深了。

  「周大夫是父親的專用大夫,我貿然去請,怕會失了禮數。父親萬一怪罪下來……」李錦然面露難色,微微地垂著眼睛。

  「你這孩子,有我給你做主呢。老爺怪下來有我給你頂著,傷的這麼嚴重,不好好看看怎麼能行?」二夫人摸了摸李錦然的頭,和藹地說道。

  「那就有勞二娘了。」見二夫人這樣說道,她也就不再推辭。

  二夫人做事向來利索,當下指使一個丫鬟去了周大夫的住所。那丫鬟剛走出梅苑的大門,便「哎喲」一聲叫了出來。李錦然從窗子裡向外望了望,見到那丫鬟冒冒失失地撞在了張蔚然的身上。張蔚然是長年練武之人,豈能被她撞倒。不想一個反力,反而讓那丫鬟摔了個仰面朝天。那丫鬟正想破口罵人,待看清來人後喏喏地閉上了嘴。

  李錦然想起方才她咄咄逼人跟此刻膽小如鼠的樣子形成鮮明得對比,「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二夫人自然也看見了這一幕,只是皺了皺眉頭,並不多做言語。那丫鬟迅速從地上爬起來,連連給張蔚然鞠了好幾個躬,才繼續向外跑去。

  李錦然又看見張蔚然身後跟了幾個侍衛,那些侍衛手上提著些大包小包的盒子。她心裡一暖,都道是有其母必有其子,其實也不盡然。想那二夫人心思陰險狡詐,但她的兒子卻為人耿直,心思細膩。不由想到這些年來,雖與那張蔚然甚少來往,但他卻一如既往地對待自己如同親生妹妹一般。

  親生妹妹,她一想到這個詞,眼眶就紅了起來。如果說這個世上還有誰對自己真心好的話,怕是除了李錦繡與紫鵑,就只剩下他了吧。

  張蔚然一腳踏進門,就看見李錦然躺在床上,整個眼眶紅得像個小兔子,看上去可憐不已。原先擰著的眉也疏散開來,滿眼都是疼惜,軟了口氣說道:「真是個嬌氣包,連個病都生不得。昨夜裡要死要活的是你,怎麼今兒才知道疼,看下次你還想不想再尋死。」

  明明是最尋常不過安慰人的話,聽在李錦然心裡卻更加感動,一時間竟沒能控制好情緒,眼淚就流了出來。她剛想抬手去擦,張蔚然卻伸出手替她擦掉,又道:「這麼大了還容易哭鼻子,說出去也不嫌丟人。」

  「想哭就哭,有什麼好丟人的。錦然再大,在我心裡,永遠都是小孩子。」二夫人不動聲色地把話接過來,又對張蔚然說道,「你拿的都是些什麼藥,有沒有問過周大夫。錦然這是體寒,很多藥都吃不得。」

  張蔚然點點頭,說道:「母親放心,我剛從周大夫那過來,這些藥都是他開的。」

  二夫人聽此話,像是極為滿意自己生了這麼懂事的孩子,笑容比先前更加明顯,又對李錦然說道:「看看,有這麼多人都在關心你,把你當成寶一樣疼愛,你就不要再使小性子了。」

  李錦然面上感動不已,心裡卻對二夫人這話寒涼一片。李府上下對她好不好,二夫人心裡最清楚不過。可如今二夫人在張蔚然面前拿這話說給她聽,就是想在他面前樹立一個好母親的形象。

  過了良久,李錦然才抬起頭,哽咽了幾下,點了點頭。

  張蔚然吩咐那些侍衛將拿過來的禮盒放在案桌上,又親手將其中一個盒子打開。李錦然聞道一陣香甜可口的味道,是她再熟悉不過,從小就愛吃的桂花糕。她心裡一陣暖流划過,看了看張蔚然,帶著些哭腔:「大哥……」

  在一6一9一書一吧一看無一錯版本!

  二夫人轉過身,看到張蔚然將桂花糕細心地裝到盤子裡,眼裡透露著讓人說不清的情緒,卻在面對著李錦然的時候,又恢復了滿臉疼愛的樣子。待張蔚然將盤子端到李錦然身邊的時候,二夫人說道:「知道的,明白你這大哥的親妹妹是李承歡,不知道的都以為你們才是親兄妹呢。」

  不知道為什麼,這番話讓李錦然聽起來,總有種讓人心裡極為不舒服的感覺。她抬起頭再去看二夫人的眼神,只見她滿眼笑意。

  李錦然笑了笑,說道:「二娘說的是哪裡話,明明是你教子有方,大哥對誰都是一樣好的。」

  二夫人聽見此話,眼睛亮晶晶的,滿面笑容,再看向張蔚然時,眼裡皆是疼愛之色。李錦然的心沉了沉,倘若二夫人待自己跟李錦繡也如這般……她不能再想下去,正想要說什麼,就見張蔚然抬腿往外走。

  「大哥,這麼急是要去哪裡?」她脫口而出,不知下一次再見到他是何年何月。她聲音帶著些撒嬌的口吻,竟是連自己都未察覺。

  張蔚然看了看她,見她這次大病後如此依賴自己,不由覺得好笑。想到從前自己來看她,基本都是擺著一張冷臉,他摸了摸她的頭,輕聲道:「大哥最近這些日子都不再外出辦事,只是最近這幾天可能會很忙,不能常來看你。你別多想,先好好養著身體。」

  李錦然十分乖巧地點了點頭,捏了塊桂花糕塞進嘴裡,又問:「是因為二殿下的事嗎?」

  張蔚然一愣,似是沒料到從未出過李府大門的她竟然懂這些事。他皺了皺眉,語氣也硬了幾分:「身為女人,就不要操心男人的事了,只管養著病便是,過幾****再來看你。」

  那些政治紛爭,國家戰事,本就與她沒有關係。只是因為這些事裡有了他的參與,她才會多嘴問一句。既然他不高興,她也就不再多問,只垂著眼,像是受了極大的委屈。

  二夫人半晌才道:「你這麼凶她做什麼,她好不容易關心你一回!」

  張蔚然冷哼了一聲,轉過身向門外走去。跟著他最親近的侍衛看了眼李錦然,搖了搖頭,暗示她不該惹公子生那麼大的氣。李錦然好像渾然不覺,看著張蔚然走出梅苑時,才抬頭看了眼二夫人,歪著頭輕聲道:「二娘,周大夫怎麼還沒來呀?」

  二夫人從案桌上端了茶,輕輕地抿了一口,說道:「周大夫年紀大了,自然走得慢。」

  李錦然想到前些日子父親大發雷霆傳喚周大夫時,他一路小跑的樣子,自知看人說話,分人辦事是周大夫的常態,也不再多說,只閉著眼睛全當安神養息,一時間整個屋裡都陷入了沉靜。

  不知過了多久,等到李錦然都要睡著的時候,聽見門外一陣慢悠悠的腳步聲。她在心裡冷笑了兩聲,卻仍然閉著眼,權當沒有聽見。

  「錦然,你睡了嗎?」二夫人如同暖流一般的聲音穿進她的耳朵。明明應該是讓人聽了如同走進三月的春天,可李錦然卻感到後背一陣冷汗。她知道,這樣的溫柔,只有在人前的時候,二夫人才會這般對她。

  「錦然?」二夫人又輕聲喚了一聲。

  「二夫人,小姐這些天都未睡好,怕是這會兒已睡了。」一直在旁邊從未出聲的紫鵑見小姐似是已睡去,實在不忍心二夫人打擾她的睡眠,才斗膽說道。

  二夫人仍是笑意盈盈,絲毫沒有因為紫鵑的唐突插話有任何生氣的跡象。看了眼已在凳子上就座正喝著茶的周大夫,徐徐走到他跟前,小聲道:「人雖是睡了,但總不能讓你一直等著,我看不如就現在再次診斷吧。」

  周大夫將手中的茶杯放下,瞥了眼躺在床上的李錦然,用沒有溫度的聲音問道:「張大夫不是昨夜已確診了嗎,為何又要我再診一次。」

  他雖回著話,但卻一直沒有要再診的意思。這讓二夫人心中十分不快,但礙著她在李錚心中有著不能取代的地位,才隱忍著沒有發作,咬了咬牙,堆著笑容說道:「張大夫雖是常用大夫,但錦然這次大病一場,也馬虎不得。在李府沒有人比你的醫術高明,才請你來。」

  周大夫聽了這番話心裡很是受用,才站了起來,走到李錦然床邊,伸手號了號脈,又試了試她額頭的溫度:「確是體寒所致,張大夫診斷屬實。」

  二夫人呼出一口氣,像是心裡那塊大石頭落了下去,看了眼李錦然手上纏的白紗,仿佛想起了什麼,又道:「煩請周大夫將錦然的傷口再次檢查一番。」

  周大夫回頭看向二夫人,見她似對自己醫術沒有信心一般,不由拔高了嗓門:「怎麼?我陪在老爺身邊已有十五餘年,他對我絲毫不見懷疑,你在懷疑什麼?」

  二夫人面上再也掛不住,又擔心李錦然被吵醒,忍下了這口氣:「周大夫這是誤會了,今早我見了張大夫,仔細地詢問了傷口,知道這傷口極深。現如今這天氣炎熱,我擔心傷口昨夜處理不好,會導致病情惡化……」

  周大夫才將紗布解開,看見兩道深深的傷口,隱約還翻著白肉。任憑他看過無數次傷口,但這樣的傷口出現在女人的身上,還是叫他第一次瞧見。他暗嘆能讓傷口爛成這樣,怕是刻意為之:「短劍所致,什麼樣的劍,我沒有見到,也不妄作評斷。」

  二夫人自然也看見那道傷口,卻不見有任何表情。只從袖子裡拿出一把短劍,拿給周大夫看,小聲問道:「是這把的嗎?」

  周大夫將短劍拿著跟傷口仔細作了比照,點了點頭。

  二夫人將劍收好,又將周大夫送出了門,看了眼站在床邊的紫鵑,問了一句:「你家小姐待你如何?」

  紫鵑微微呆愣了片刻,伸手摸了因被打而紅腫的臉,原先還算清澈的眼睛此刻布滿了陰沉,只答了兩個字:「還行!」

  二夫人頗有意味地笑了笑,也不再跟她多說什麼,起了身,在幾個丫鬟的簇擁下出了門。紫鵑站在李錦然的床邊看了很久,也轉身出了門。

  就在房門關上的瞬間,李錦然睜開了眼睛。想到二夫人問紫鵑的那些話,又想到紫鵑答的那兩個字,原本瞞過了二夫人跟周大夫,此刻她應該感到高興的,但不知怎麼,她卻無法笑出來。

  二夫人出了梅苑,抬頭看了看艷陽天,心情極為舒爽,不由笑出了聲。幾個丫鬟見二夫人心情這般好,也都開心不已。

  其中一個丫鬟道:「二夫人,您這一笑,看上去更顯年輕美麗了。」

  另外一個丫鬟緊接著話:「誰說不是呢,尤其是二夫人今兒這身打扮,任誰看上去都以為是十七八歲的小姑娘呢。你們說是不是呀。」

  其他幾個丫鬟連連點頭,將二夫人夸上了天。二夫人心裡樂開了花,走路更加婀娜多姿,笑容可掬。心情一好,她也忍不住跟這些丫鬟開了玩笑。丫鬟們平日哪裡得到過這樣的待遇,一時間一行人說說笑笑,不一會兒就進了琉璃閣。

  這些丫鬟一進來,皆是有眼色的各去做各的事兒了。二夫人進了正房,笑盈盈地將房門關上。張媽媽早已等候多時,二夫人一來,就急忙將桌上的茶水端了過去。二夫人接過茶,細細地喝了起來。

  張媽媽到底是個急性子,半天不見她說話,問道:「夫人,那李錦然到底是真病還是假病?」

  二夫人看了一眼張媽媽,不緊不慢地說道:「自然是真的。」

  「那昨晚那件事……」張媽媽說道這兒,頓了一下,目露凶光。

  「想來與她也沒有關係,要是真被她撞上,怎麼可能逃得過黑衣人的刀劍,看來不過是巧合罷了。」二夫人看了眼張媽媽,見她額上有大顆大顆的汗珠,不由笑了笑,「張媽媽,跟了我這些年來,這種事不是頭一次做,怎麼這些天你竟緊張成這樣?」

  張媽媽拿著帕子隨便抹了兩把,小心翼翼地開口:「不知怎麼了,最近我瞅著李錦然,越發覺得她不好對付了。可她瞧著我的眼神,還是跟從前那樣,但是我總感覺她好像是知道些什麼。」

  二夫人神色一凜,放下手中的茶:「杞人憂天不是你的性格,只要按我說的去做,保准不會有事。」

  張媽媽手一抖,帕子掉在了地上。二夫人嘆了口氣,彎腰替她撿了起來,又塞到她手裡:「張媽媽,一個小丫頭能有何能耐,任她鬧也翻不了天。她若要真知道些什麼,又怎會敢將李錦繡放到我的手裡,你真的是多慮了!」

  張媽媽聽罷此話,一拍額頭,說道:「夫人說的是,看來我真是老糊塗了。」

  二夫人嘴角揚了揚,正要說些什麼,就聽見門外有響聲。她當即示意張媽媽不要出聲,走到門口,猛然將門打開。一隻穿著上等絲綢的小狗朝著她搖了搖尾巴,她舒了一口氣,又將門關上。才一轉身,便看見張媽媽神情奇怪地盯著她看,她還從未見過張媽媽這般表情。

  「想說什麼說便是,幹嗎這樣盯著我做什麼?」二夫人皺著眉說道。

  「夫人,您的衣衫髒了。」張媽媽不自在地說道。

  衣衫髒了,這怎麼可能,哪一天她不是穿得光鮮亮麗方出門的?可張媽媽這麼說,她還是將自己渾身上下看了個仔細,未見哪裡有髒的痕跡。正要問出口,張媽媽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屁股,對著二夫人比畫了一下。

  二夫人的臉白一下紅一下,拿了銅鏡在屁股上照了又照,只見原先淡粉色的長錦衣上此刻一團灰色的塵土蓋在上面。想到方才自己這番模樣興許讓大多數人都看見了,她臉色一沉,將銅鏡重重地摔在桌上。

  張媽媽急忙小跑過去,順著她的後背輕輕按了起來:「夫人,那些丫鬟現在不能留在梅苑了,看來現在她們都是一條心,竟敢叫你難堪。」

  二夫人見她這番話正說到自己心裡,點了點頭,說了句:「你去辦吧,別露出馬腳便是。」


關閉
📢 更多更快連載小說:點擊訪問思兔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