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真情難解1

  「鐵菩薩的確是高僧，大師聲名遠播，信徒極多，幾乎算得上北方佛教的代表和信仰了！」蘇沐沉默了片刻之後，大讚鐵菩薩。

  蘇沐的聲音一直都是清淡從容的，但是這一次鳳南歌卻從他略顯急促的口氣中聽出了不一樣的意思。

  雖然他是在讚美鐵菩薩的，但是卻又有虛捧和孤立的味道，似乎他跟鐵菩薩有什麼過節一樣！表面上的讚美帶著一絲編排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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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他的確是大師！」鳳南歌隨口答應一聲，狐疑的看了蘇沐一眼。

  而蘇沐卻看到了鳳南歌狐疑的眼神，更在這一刻覺察到了自己的失誤，剛才自己心急吃醋之下竟然說了那樣一番話，太魯莽了！

  想不到自己也會吃鐵菩薩的醋，就因為公主看中鐵菩薩。蘇沐心中汗顏，覺得自己小氣而且卑鄙，不由的讓他感覺有些侷促和尷尬。

  「公主早點休息吧，蘇沐身上有惡疾，就不陪了！」蘇沐尷尬的說完，便打算去旁邊的房間休息。

  畢竟蘇沐才感染上天瘡不久，即便知道公主不會染天瘡，但是自己這個樣子出現在公主面前終究是玷污了公主的眼睛。

  「就在這裡休息吧，本宮還有一些事情需要問你！」鳳南歌讓蘇沐留下來了，並且自己走到了床上斜躺下，笑道：

  「你改造的血蛟塢本宮很滿意，但是北方的民生如何，還需要你給我講解一下！」

  蘇沐關上剛打開的房門，退回房中，沉默片刻之後，才道：

  「自從彭鑒上任沛城郡守並且總領三城郡守之後，北方民生明顯開始改善，不過……要想讓民生得到徹底的恢復，必須要三年以上才行。」

  「烏烈和單岱不會給本宮三年的時間！」鳳南歌一邊點頭，一邊盯著蘇沐。

  都說男人認真想事情和工作的時候是最英俊有魅力的。鳳南歌很同意這一點，就像是眼前的蘇沐，當他微微皺著眉頭謀劃的時候，她仿佛看到了一個指點江山的國之謀士。

  「既然魏卓部已經鎮守長安，向東有花霓裳的汜水鐵騎、昌城的顏家兵，那麼北方防線可以說已經基本形成，唯一需要擔心的便是北海封地之域，只要北海兵能夠協助防守東北，那麼北方防線在短時間內不會被突破！」蘇沐低聲說著，卻也小心的觀察著公主的臉色。

  蘇沐這些話有些誇大其詞了，北方千里防線，豈是三個軍團就能防守過來的？！除非花霓裳和魏卓部能跟昌城一樣，擁有八萬大軍，可事實卻是花霓裳只有兩萬汜水鐵騎，魏卓只有三萬兵，總數不過十三萬軍隊，防守著千里防線，不管烏烈和單岱鐵騎從哪個方向突破，北方都堅持不了一個月！

  且，中原流寇劉安部這些時日又壯大了，這股流寇就是中原的毒瘤！不拔除北方和中原永遠不可能安生。

  「聽你這麼說，本宮安心了！」鳳南歌半是嘆息半是感慨的笑了一聲，讓人摸不著頭腦。

  鳳南歌夜宿在蘇沐處，與其說是跟他商量事情，倒不如說是鳳南歌在照顧他！

  蘇沐的體質偏弱，在接種了痘之後，他的身體便更加虛弱了，鳳南歌半夜的時候起來查看了一次，見蘇沐縮著身子在床上發抖的樣子，她先給蘇沐輸送了一些內力，然後用讓人餵蘇沐吃下了一枚滋補藥材，這才放下心來。

  在半夜醒來的鳳南歌沒有了睡意，她站在窗前看著天空中皎潔的圓月，心中沉重。她這是在跟時間賽跑，只有最先接種的一批人徹底的度過了安全期，她才能放下心來防守控制瘟疫。

  而現在她只能有輔助的進行治療和隔離，眼看著大批的洛海人死在瘟疫之下，她的心在滴血。

  「陛下，已經有梅侍郎的消息了！」快要天亮的時候，楊丙辰急匆匆的趕來了，三日已過，楊丙辰身上的病情已經完全恢復了，而且三百黑衣衛的病情也恢復地差不多，這些有武功底子的人本來身體素質就好，有了輔助藥物，所以恢復的特別快。

  「在哪？」一聽到有梅謝衣的消息，鳳南歌激動地轉身詢問。

  「就在徐州東面的石山鎮上！梅大人感染了天瘡而且帶出去的手下也……」楊丙辰急忙稟報，但是還不等他把話說完，卻見鳳南歌已經披上了披風，抓起前日便準備好的一個小箱子，急匆匆的朝外面跑去。

  楊丙辰愕然之餘，不敢耽誤臉上追了上去。

  而就在鳳南歌離開的時候，床上的蘇沐也睜開了眼睛，他的眼睛泛紅，依稀可見淚痕，他看著宮門外的眼神也帶著不舍和複雜的情緒、

  蘇沐睡眠本來就不深，當公主下床站在窗前發呆的時候他已經醒來了，當他看到公主得知了梅謝衣的下落便著急離開的時候，蘇沐心裡是複雜的，也是吃醋的！

  公主對梅謝衣那麼上心，自然讓蘇沐吃醋了，但是他更覺得自己小氣，梅謝衣值得公主如此，他有什麼好不甘心的呢？！

  從三天前接到梅謝衣的書信，鳳南歌在開心之餘也有一種不好的預感，梅謝衣從來都沒有離開這麼長時間，且是主動離開。所以，在連續兩日沒有梅謝衣的消息之後，鳳南歌便早早的準備了各種藥材和藥劑、病源，並且存放在小箱子中，只等到梅謝衣的消息便趕去找他。

  現在他就在徐州東面的石頭城，很好！不需要一天的路程，她就可以到了！希望梅謝衣的病情沒有惡化。

  一騎快馬馳出了皇城，緊跟在後面的是楊丙辰和十幾名黑衣衛。公主走的太匆忙，楊丙辰焦急之餘只能帶著十幾名黑衣衛跟了上來。

  而在戰馬上的鳳南歌臉色陰沉之餘還在大罵：該死的梅謝衣，既然感染了天瘡為何不回城！在外面哪有什麼好藥！雖然鳳南歌下達了接種的命令，可以挽救那些尚未感染天瘡的人，但是已經感染的人是很難恢復的！隨時都有喪命的危險！

  皇城到徐州雖然只有半天的路程，但是鳳南歌趕路太急，半路上便累死了胯下駿馬，在中途的驛站，鳳南歌搶過一批戰馬便繼續狂奔。

  驛站上的守軍在愕然之餘連忙阻止了十名驛卒，準備去追搶馬賊，還是隨後趕到的楊丙辰亮出了大內總管的腰牌，讓這些驛卒安靜下來。

  從皇城到徐州這一段乃是官道，所以中途有三個驛站，且都是歸屬徐州城管理，自然驛站有序嚴謹，這也為鳳南歌提供了戰馬，可以肆無忌憚的趕到石城！

  當鳳南歌趕到石城的時候，尚未到正午。眼看著在暴曬的日光下頹敗的石頭鎮，還有鎮上如同行屍走肉般的行人，鳳南歌的心情反倒是安靜下來。

  石頭鎮的樣子太悽慘了，就像是某個電影中的殭屍小鎮。死氣沉沉中，一些衣衫襤褸的行人臉上也帶著可怕的膿瘡，整就是一個鬼鎮。

  「公主，小心一點，這些居民肯定都瘋狂了！」楊丙辰帶著十幾個黑衣衛累死半條命才追了上來，顧不上喘息楊丙辰便撲到鳳南歌戰馬前懇求。

  「走吧！」鳳南歌默默點頭，策馬走進了小鎮。

  小鎮上早已經絕望的居民在看到有外人出現的時候，不少人都聚集了過來，也因為鳳南歌裡面穿著睡衣、外面只穿著一件黑色的披風，所以他們沒有認出公主的身份。

  但是鳳南歌身後的楊丙辰卻是一身總管太監蟒袍、身後十餘名殺氣騰騰的黑衣衛。讓這些居民在震驚之餘便開始忌憚的退卻。

  「這些人理智尚在！」看到人群退卻，自從讓開了一條路，鳳南歌的心情好了不少。

  在鎮外觀望的時候，鳳南歌還在擔心自己的出現會不會引起鎮子中這些病人的瘋狂和貪慾，使得他們如同見血的殭屍一樣圍攏上來，但現在看到他們畏懼和理智的模樣，鳳南歌心裡放心了。

  「你們是何人！」街上出現了一隊衙役，這些衙役臉上或多或少的帶著天瘡的膿瘡，但是這些人卻並沒有絕望和灰敗的神色，反倒是嚴謹的帶著風火棍、朴刀，正在巡查街道。

  「敢問是皇宮的人嗎？」一個捕頭模樣的人認出了楊丙辰的太監服，他連忙走上來，尊敬的開口問道。

  「你們這裡的疫情如何？」楊丙辰看了鳳南歌一眼，主動開口，卻是旁敲側擊的詢問。

  「疫情很嚴重，但是有梅大人帶著侍衛鎮守、醫治，情況已經得到控制了！」那捕頭很是奇怪的看了楊丙辰一眼，這才回道。

  只不過，那捕頭在回答著楊丙辰問題的時候，眼睛卻轉到了鳳南歌身上，當他看清楚鳳南歌的臉之後，這個捕頭臉色劇變，哐當扔掉了手中的風火棍，慌張的跪倒在地上，朗聲道：

  「屬下愚昧，竟然沒有認出公主！公主千歲！」

  捕頭跪下之後見周圍的人還在發呆發愣，他便養聲衝著周圍喊道：

  「這位就是鳳南公主！我們洛海的公主！」

  「護駕！黑衣衛護駕！」就在那捕頭吶喊的同時，楊丙辰也大叫起來。

  十幾名黑衣衛立刻策馬到鳳南歌身邊，包圍成一個圓圈，刀鋒向外。

  而另一邊，捕頭正帶著幾十名衙役跪在地上，周圍的民眾在知道是鳳南公主之後，這些人也誠惶誠恐的跪倒。

  一時間，場面詭異了，一邊是劍拔弩張的緊張氣勢，而另一邊則是眾人虔誠膜拜的模樣，那些衙役和居民們也納悶了，心裡猶豫著自己是不是唐突了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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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楊丙辰對於眼前跪倒之人臉上的虔誠視而不見，他依舊是死死的盯著眼前的人，想看看他們這些人背後到底在搞什麼鬼！

  楊丙辰見到刺客太多了，他們會擺出各種各樣迷惑的手段，就是為了接近公主之後暗殺，所以也怨不得楊丙辰小心謹慎。

  「散開！」鳳南歌見到跪下的人中有不少的老人，且這些老人的身體實在太弱了，這麼跪下去恐怕都爬不起來了，鳳南歌一聲怒吼，保護在她身邊的黑衣衛都散開了。

  而楊丙辰卻連忙沖了上來，小心道：

  「公主，怕是會有刺客啊！況且，這些人是如何識得公主相貌的！」

  那帶頭跪在地上的捕頭這才明白過來，怪不得公主身邊的侍衛虎視眈眈的盯著他們，原來是懷疑他們是刺客啊。

  「公主，梅大人隨身帶著公主畫像，所以小人才認出了公主，小人冒犯聖顏，請殿下責罰！」捕頭連忙解釋道。

  「梅謝衣現在何處？」鳳南歌已經從戰馬上下來，先示意面前的人起身，一邊問道。

  鳳南歌讓眾人起身的時候，見身前一個老人動作艱難，她便上前攙扶，誰知道那老人竟然連忙後退，惶恐道：

  「使不得！使不得啊，我身上有病，不能傳染了公主！」

  這老頭後退的速度相當敏捷，因為他的動作，楊丙辰和黑衣衛立刻拔刀過來，要把他當成刺客。而鳳南歌卻攔住了黑衣衛，她知道這是老頭的潛意識爆發力，所以才讓動作如此敏捷。

  也是因為老頭真的不願意傳染自己，所以才在瞬間爆發出來這樣的力量。

  看來他們是真的為自己著想的。

  「公主是我們的福星，有了公主，我們這些老傢伙才能多活幾年！」剛才避開了公主的老頭艱難的從地上爬起來，卻因為剛才動作太猛閃了腰，努力幾次沒有爬起來，乾脆跪在地上道。

  「公主勿怪，我們石頭鎮上多數是老人，年輕人都出去賺錢了，但是我們感念公主大德！若不是公主的養老銀，我們石頭鎮的人早就餓死了！」那捕頭連忙上來解釋，卻也不敢站的距離公主太近。

  「梅大人就在前面的小廣場上！梅大人說了，最好不要呆在屋子裡，在外面空氣流動的地方病情才會好的快！」那捕頭一邊說著，一邊引著鳳南歌等人到了石頭鎮中央的小廣場。

  在那裡，鳳南歌看到了數千患病之人，還有其中的梅謝衣……

  石頭鎮廣場上的情形相當悽慘，這裡的居民感染天瘡比較嚴重，因為多數人都患病，所以便少了勞動力打掃、清理，因此整個廣場都顯得特別髒亂，再加上這些染病之人躺在廣場上深吟，讓這裡的氣場更加蕭條、恐怖。

  鳳南歌提著藥箱走來，在髒亂的人群中，她第一眼便看到了梅謝衣。

  他依舊一身紫袍，只是身上紫袍已經咱亂不堪，他烏髮凌亂，蒼白的臉上長出來的膿瘡格外刺眼，即便他如此狼狽，但在這一群病人之中也顯得如此出眾，只因為氣質不同。

  「咳咳咳……」在鳳南歌走來的時候，閉著眼睛的梅謝衣發出一陣虛弱的咳嗽，帶動他單薄的身子也顫抖了起來。他清瘦的手中抓著一張畫像，畫紙邊緣已摩的起皺，但畫紙上人的形象卻依舊清晰生動，正是鳳南歌。

  只不過三天未見，他竟然虛弱成了這個樣子！鳳南歌心裡針扎一般疼痛。

  廣場上的病人都安靜了下來，他們看著一身黑色披風的鳳南歌從遠處走來，恍然覺得他們看到了仙女，就在所有病人都安靜下來的時候，一直閉目養神、或者說是等死的梅謝衣感覺到氣氛不對，他便睜開了眼睛。

  然後，他看到了走來的鳳南歌，他的眼睛陡然睜大，眼球發生了明顯的變化，先前的灰敗之色瞬間消失，一種明銳的光彩從他眼睛中閃現出來，即便是他蒼白而帶著膿瘡的臉上也綻開了燦爛的笑容，仿佛一株即將枯死的樹瞬間恢復了生機，綻放出澎湃的生命力。

  只不過，這種轉變在開始沒多久之後便停止了。梅謝衣忽然舉起手狠狠的撞擊著自己的頭，低估道：

  「開始出現幻覺了……看來是離死不遠了……」

  梅謝衣發出一聲嘲弄的笑聲，然後閉上了眼睛，恢復了他躺在破爛的椅子上等死的模樣。卻將手中畫像碰在了胸口。

  鳳南歌看著這個樣子的他沒有動，她忽然發現一個人一心求死的時候，他身上的氣勢這麼衰敗，如同一個死人。

  「梅侍郎！梅謝衣！你看看這是誰！」楊丙辰跟來正好看到，他立刻擔憂的大喊起來，心裡想著梅謝衣真是找死啊！公主不辭辛勞、急匆匆的趕來，他竟然是這麼一副死模樣。

  聽到楊丙辰的話，梅謝衣總算是清醒了，他立刻從椅子上彈跳起來，睜大眼睛看著近在咫尺的鳳南歌，又看到了公主身後的楊丙辰和那些黑衣衛。

  「公主？真的是公主……您怎麼來這裡了？」梅謝衣侷促的喊叫起來，慌亂間竟然忘記了給公主行禮。

  「你一心求死，本宮來找你倒是多餘了！」鳳南歌盯著眼前的人兒，他是這麼的熟悉和親切，卻又讓她怒火中燒。

  該死的梅謝衣，生病之後難道不能返回皇城治療嗎？他竟然在這裡等死？！是不是他覺得對公主根本沒有什麼好牽掛的，是不是不在乎公主的感受？！或者……他根本就是想用這種淒涼的死法來讓公主不好受，或者引起公主的注意？！

  「我……我這張臉會玷污了公主的眼！」聽到鳳南歌口氣中的嚴厲和憤怒，梅謝衣支支吾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