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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0章 丞相

2025-01-14 18:28:06 作者: 不老的考拉

  柳隨風和馬士英的船隊在香河遇見南下的水師船隊。

  李來亨和孟康登上客船拜見兩位尚書。

  柳隨風心細,他看見從北京南下水師戰船都不再掛有「明」字旗幟,心中隱隱猜到那件大事發生了。

  李來亨走進船艙行禮,第一句話就說道:「攝政王前日已在北京城登基,兩位大人還是快點吧,許多事情都落在宗尚書一人頭上,忙的不可開交!」

  馬士英屁股底下的椅子發出吱呀一聲響,胳膊肘一拐,手邊的茶杯掉在地上滾了個圈,茶水撒的滿地都是。

  柳隨風呆若木雞。

  「王爺竟然這麼一刻都等不了,宗茂啊宗茂,你果然做事夠決!」他腦中百轉千回。攝政王登帝位是水到渠成,但若是換個人此刻在北京擁戴他登帝位,以他對翟哲的了解,未必會答應。

  「王爺,不,陛下這是死頂宗茂啊!」柳隨風心中算計,同時用悲哀的眼神看向身邊的馬士英。朝堂之爭勝負已分,即使馬士英現在能拉出陳子龍相助,也是徒勞。

  李來亨與在忠貞營中與柳隨風有段交情,言盡於此,簡單寒暄幾句,告辭南下。

  

  前往江南傳遞消息的使者跟在大軍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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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隆武六年,秋。

  隆武這是大明的最後一個年號。

  中秋節之際,大明的北伐之戰至收復山海關結束。隨後,大明攝政王翟哲突然在北京登基,國號大周,大赦天下,朝堂上都在忙於新朝建立,北伐的事情只能延遲。

  九月,吳三桂綁監軍夏允彝至北京,因夏允彝鼓動鎮西王起兵謀反。與夏允彝同到的還有鎮西王表示臣服的奏摺。

  南京朝堂諸臣隨皇后北行的船隊同時到達京師。六部尚書,沒有一個因翟哲篡位掛印而去的。有骨氣的人,早在翟哲登攝政王位時就離去了。

  十月,鎮海王鄭芝龍的奏摺送到北京,上表臣服。

  十月,皇帝領諸臣在天壇祭天,正是舉行登基大禮,定年號昭武。

  這幾天,最忙碌的人不是宗茂、不是柳隨風、也不是馬士英,而是翟哲的三個內侍。封賞的詔書一道接一道,黃色的綢緞堆滿了案台。

  寫的多了,筆下再寫出那些平日讓人垂涎三尺的爵位和官職,也覺得稀鬆平常。

  蕭之言、逢勤、左若和金聲桓三人封國公,其餘諸將封侯爵、伯爵不等,只要參與北伐之戰的,至少也是個伯爵。

  除中樞文臣武將的功勞外,翟哲封柳家、范家、胡家和朱家皆為伯爵,以示對兵器工坊在北伐之戰的功勞表示獎賞。商人也可封爵,引起士林一陣亂罵聲。但這個皇帝不是曾經那個任他們蹂躪的大明皇帝,他們罵歸罵,還沒人敢在翟哲面前死諫。

  令人始料未及的變化來自中樞。

  皇帝把六部重歸於中書省,在中書省重設丞相一職,宗茂因擁立之功,坐了首任大周丞相。

  中書省外設督察院、樞密使和大理寺,皆為正二品,獨立於中書省運行。吏部尚書馬士英改任都察院御史,原兵部尚書柳隨風任吏部尚書。

  大理寺原是正三品,平白被提升一級,使刑部的職權大減,變相降低了丞相權力。

  樞密院統管軍事,姚啟聖為首任樞密使,下設副使五人,中書省兵部尚書為虛設,這意味把兵權從丞相手中剝奪。樞密院兼管府兵和正兵餉銀、衣裝、兵甲、考核操練等等,但地方督撫有直接調動府兵的權力。

  大將軍一職被正式廢除,翟哲正式下令大周正兵不得入縣城以上城池駐紮,由樞密院與各地督撫在地方設立軍營駐紮。

  南京提督金小鼎接替了姚啟聖任南直隸總督,李來亨率軍三萬駐紮應天府,孟康領兵兩萬駐紮浙東,震懾江南。

  朝堂的一系列變化,讓人看的眼花繚亂,朝臣們還需要時間來適應。

  北方由秋入冬,從江南遷徙到北京的官員有些不習慣。他們興沖衝來到北京,沒想到當頭一盤冷水澆下來。

  大周初立,各地有忙不完的事情。秋收又到徵稅時,北境諸省免除了三年的賦稅,戶部的收入沒增加多少,支出反而多了一大截,新上任的丞相來不及慶賀,後腳打前腳忙於籌錢。

  月底,北京下了第一場小雪,這裡的熱騰勁好像也隨著寒冬降臨消散去。

  雲集京師的二十多萬大軍也已經分散向各地。逢勤領軍駐紮山海關,左若領軍駐紮宣大,大周最強大的軍隊仍然在謹防北部邊境,

  第一場雪不大,落雪像是在地上撒了一層干鹽,一陣風吹過後漫天飛舞,很快又落到地面。

  一個三十多歲清秀的文士呆著了十幾個小廝騎著馬進入京師。他雙手籠在袖子中,皮帽包裹的臉上紅撲撲的。

  「這天,真是冷啊!」他哆嗦著,身軀忍不住抖了抖。

  他本是北境人,在江南呆了十年,再回到北京竟然這麼不適應。

  一個身穿千總官服帶著十幾個兵丁迎面而來,那文士朝身邊的小廝努努嘴,道:「去問問,吏部衙門怎麼走?」

  小廝一溜小跑過去,與那個千總少語幾句。

  那千總用警惕的目光看向躲在後面這個全身被包裹在裘衣中的文士,最終還是指明了道路。

  一行十幾人先找個客棧住下,那文士領著小廝根據那千總說的路程找到吏部衙門所在。眼下北京城許多事還在理頭緒,看見迎接外來官員的驛館裡住滿了人,他不得不慶幸自己做了一個明智的決定。

  文士從裘衣中拿出交割的文書交給守衛,才被准許進入,小廝被留在門外了。

  踩著乾淨的青色石板道路一直往裡,吏部衙門立在正前方。

  裡面還有一層門衛,他走上前去,艱難的把白皙的雙手伸出來,拱手問道:「尚書大人在嗎?」

  門衛抬頭還沒等問話,他又自我介紹道:「蘇松道台柳泰熙奉調令來吏部報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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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門衛連忙行禮,道:「大人在裡面,我這就去給大人通報!」

  不一會功夫,一個清瘦的老者從裡面快步走出來,下巴花白的鬍鬚被風吹的朝一邊顫抖傾斜。

  他急忙躬身行禮:「見過老大人!」

  柳隨風一把拉住他的胳膊,笑道:「現在不是在南京的時候了,你不必如此生分。」看這兩人的模樣,老者不懼風寒,年輕人縮在層層包裹中。

  入手處感受到光滑軟綿綿的裘衣,柳隨風忍不住笑罵道:「有這麼冷嗎,看你包裹的像頭熊。」

  柳泰熙訕笑。

  兩人邊說話邊往內室走。

  柳隨風的呼嘯的風中飄忽:「你爹還在南京啊,他那一攤子事到北京也幹不了,誰讓銀子現在都在江南呢。」

  屋裡燃燒著熱爐,柳泰熙進屋使勁搓著手,直到感覺渾身暖和了,才脫下裘衣。叔侄二人在沒有外人時,不像上官與下屬之間那麼生分。

  他站在柳隨風身前,笑道:「侄兒沒想到也能趕上升官。」

  柳隨風回到太師椅上坐下,說:「這有什麼奇怪,現在各地的空缺這麼多,你不要以為這次升任山東巡撫是我的推舉上去的,宗大人現在大權獨攬,他不點頭,我說再多也沒用。」

  柳泰熙只是笑,他知道肯定不是這麼回事,就算宗茂一言九鼎,柳隨風在朝堂的地位超然,他也不能不給幾分情面。

  柳隨風坐直身子,提起毛筆在宣紙上寫了幾個字,繼續剛才沒完成的批文,片刻後再放下毛筆,道:「你在湖州、在蘇松道乾的都不錯,升巡撫是必然了,不過是哪個地方的巡撫的差別,我想山東比河南、陝西還是要好點。」

  柳泰熙恭敬行禮,道:「多謝叔叔提攜!」

  柳隨風皺起眉頭,搖頭道:「也就是今年吧,過了明年,你這個叔叔就沒用了。」

  柳泰熙不解笑道:「我朝初立,陛下意氣風發,正是創功立業的時候,叔叔追隨陛下二十多年,何有此說法?」

  柳隨風靠在椅子上,問:「看不出來嗎?陛下要做事,就要有人當陛下的刀劍,陛下為了給宗大人鋪路,竟然連中樞的官制都變了。雖然說從前的首輔和丞相差不了多少,但正式設立丞相意義完全不同啊。」

  他說著話,眉頭緊緊皺在一起,皺紋里好像藏著許多的心思。

  柳泰熙寬慰道:「宗大人當權,叔叔怕什麼?宗大人是晉人啊,他不偏向我們,難道要偏向南人。」

  沒想到柳隨風竟然點點頭,道:「你說的沒錯,宗大人不會偏向南人,但也不會偏向我們,馬大人去都察院後,我是中書省唯一能制衡他威望的人了。如果我順著他倒也罷了,我不順著他,難免被他一腳踢開。」

  柳泰熙面現疑惑,問:「是不是叔叔多慮了?」

  「一點沒有!」柳隨風無比堅定的搖頭,「宗茂那個人眼高於頂,行事霸道,我看得上他,他未必能看得上我。現在滿朝堂都知道陛下要用他,誰敢與他作對?」

  柳泰熙回想這一個月來朝堂的變動,感慨道:「陛下還是信任他身邊的人啊!」

  柳隨風冷笑,道:「陛下是個閒人,不喜歡管雜七雜八的瑣事,所以首輔或丞相的權力大,我早就預料到了。陛下這麼用宗茂,也只有宗茂才會幫陛下做他想做的事情。」

  「不過,那些事做了就是得罪人,得罪天下所有的人,宗大人火氣太勝,後果難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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