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相離莫相忘，且行且珍惜

  宇文鼎此時才真正明白，世界上最殘忍的事情，就是我和你深深相愛，距離不過五丈，卻似陌生人一般，不敢有任何交集。這就是所謂的咫尺天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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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不能寐，宇文鼎總在燈前翻看臨行前朝煜特意為自己挑選的一些記載著兵法和奇門遁甲的書籍。

  宇文鼎天生聰慧，此番心中煩悶與傷感無處排解，唯有埋頭苦學，才能暫時遺忘那傷痛。所以每晚挑燈夜讀，收穫頗多，抵達南林都城時，原本對兵法和奇門遁甲一竅不通的他，竟然有了不少心得和感悟。

  因南宮夢的到來，南林皇宮張燈結彩，喜氣洋洋。南林皇族齊聚一堂，等待一睹南宮夢的芳容。這所謂的迎親宮宴，實則就是勝利者的聚會，是勝利者「檢閱戰利品」的盛宴。

  當南宮夢一身粉霞牡丹花紋錦長喜服，挽著素雪拖地煙紗，披散著三千青絲，在宇文鼎的攙扶下緩緩走入醉花榭的時候，全場的目光都變得呆滯，呼吸也慢了兩拍。每個人都屏息凝視，看著這對俊男美女緩緩而來，心下一陣感嘆，月離國真是出美人啊。

  而每往前踏進一步，宇文鼎的心就忍不住刺痛一下。南宮夢輕輕放置在他手臂上的手也似乎在輕輕顫抖。兩人心裡都清楚，這短短十餘步，走到終點，人生便會從此改變。眾人羨艷的目光，在他們兩人看來，竟是絕大的諷刺。

  親手將自己的愛人交與他人，這對宇文鼎而言，是怎樣的悲哀？親手被自己的愛人交與他人，這對於南宮夢而言，又是怎樣的傷懷？

  兩人緩緩地走著，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心底無聲地吶喊與哭泣，多麼希望這紅色錦緞鋪成的路沒有盡頭！但最終還是不得不在端木騫和皇后先筱面前停住。兩人放開了各自的手，按照禮節，向端木騫和先筱施禮。

  「月離宇文鼎參見皇上！參見皇后娘娘！」

  「月離清夢郡主參見皇上！參見皇后娘娘！」南宮夢輕啟朱唇，聲音如空谷幽蘭，酥軟人心。

  「免禮！賜座！」端木騫一身吉服，一雙桃花眼笑成了月芽。先筱也端莊地笑著，滿意地打量著月離國求和的「禮品」。眼前這玉人，顯然配得上蘭昆大陸第一美女的稱號，南林國得到她，真是掙足了面子！

  宇文鼎和南宮夢在侍女的帶領下分別走向大殿的兩側，相對而坐，追雲和小蘭緊隨其後。南宮夢低垂著頭，宇文鼎則再次起身，面向端木騫抱拳，「皇上，此番我父王特遣我護送清夢郡主獻與皇上，結成秦晉之好。願月離和南林從此永固邊疆！鼎此次前來，還帶來了我父王的親筆信一封。」

  「哦？呈上來！」端木騫有些意想不到，示意身旁的太監走了過去。

  宇文鼎身後的追雲隨即將宇文傲離的親筆文書雙手奉上，那太監呈送給端木騫閱覽後，隨即按照端木騫的旨意站到大殿中央高聲宣讀，眾人饒有興趣地聽著。

  「尊敬的南林王：月離從此後，願意每年向南林進獻金銀各兩百箱，以及月離出產的物品若干，以表達月離對南林王的尊敬、順從和謙恭之情。懇請南林庇護月離，免受戰爭之苦。宇文傲離恭祝南林王萬歲、萬歲、萬萬歲！」

  「月離王有心了！」端木騫也沒料到宇文傲離會如此地放低姿態，心裡樂開了花，「三皇子和郡主一路辛苦，朕特備薄宴，略盡地主之誼。」

  「多謝皇上！」宇文鼎和南宮夢同時起身，再次施禮，復又重新坐下。

  端木騫一個示意，絲竹之聲漸漸響起，一隊窈窕的舞姬踏著音樂而來，翩然起舞。宇文鼎雖然毫無興致，卻也不得不笑著觀看，但那笑並未達致眼底。

  一曲舞罷，南林皇族的人紛紛站起身來向端木騫敬酒，恭喜他喜得佳人。觥籌交錯之間，眾人言談中都透著戰勝國的優越與得意，端木騫更是話里話外都透著愉悅和自得。

  長几下，宇文鼎的手指緊緊拽著衣襟，指節發白，心裡暗暗發誓，終有一天，我會讓南林從蘭昆大陸徹底消失！

  「聽聞郡主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不如可否為大家獻上一個節目？」突然，端坐在上方的先筱開了口，望向南宮夢的眼裡帶著笑，頗有些母儀天下的味道。

  「遵命。」南宮夢惜字如金。

  身後的小蘭去樂師那裡討來一把琵琶，遞給南宮夢，南宮夢微側身子，懷抱琵琶，手指輕捻細攏間，悅耳的旋律響起。

  看山思水流，觸景進鄉愁。

  問君意隨流，綿愁幾時休。

  念己勿念欲，行己知行義。

  相離莫相忘，且行且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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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宮夢低聲吟唱，歌聲婉轉動聽，恍如天籟，聞者仿佛聽見清晨打破山谷寂靜的第一聲鳥鳴，又仿佛在晨曦中看見露珠從青翠欲滴的樹葉上滑落。在這歌聲中，一切塵囂似乎漸漸遠去，靈魂也似乎飄然出世。

  醉花榭大殿內的所有人都被這歌聲所吸引。宇文鼎也和眾人一道凝望著專注於彈唱的南宮夢。

  那句「相離莫相忘，且行且珍惜」深深地擊中了宇文鼎的心扉。在他看來，這曲這歌正是南宮夢臨別前對他訴說的心聲。五年相伴，兩心相許，如今卻只能眼睜睜看著她成為端木騫的王妃。曲終人散之後，終將異處共月，綿綿之情，唯余相思。

  宇文鼎作為使臣送南宮夢來這南林國和親，這應是兩人別前的最後一面。這也是宇文鼎惟一一次在人前如此無所顧忌地看著南宮夢。偶爾，彈唱的南宮夢抬起頭來，兩人眼神交匯處往事如煙，在各自的腦海中飛快地掠過。我的夢，此去經年，你我不知何時才能再見面。此刻，就讓我這般肆無忌憚地注視著你吧！

  一曲終了，大殿上餘音寥寥，卻沒有一個人喝彩。大家都望著南宮夢，眼神裡帶著痴，帶著醉，帶著說不出的審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