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9章 第929場 妖王的眼睛

  在吳偉那些動畫CG師們得意的目光下，六小齡童一干苦練猴戲多年的人，看著電腦屏幕都沉默了。

  這畫面里的是人還是猴？他們已經分不清楚了，這不就是以故的京劇泰斗「北猴王」李萬春所說的猴戲秘訣：「人學猴，猴學人」的最高境界嗎？所有人都是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全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他們發現這些動畫CG做出的猴子猴孫們，恐怕是他們這種特型京劇演員一輩子都無法逾越的高峰，這種感覺讓他們無比的挫敗。

  不知道是誰喊了一句:「就算他們的形體能跟猴一樣，但是孫悟空的眼神是模仿不了的，那雙『火眼金睛』那可是咱們六老師的一絕，猴戲的最高境界還是要靠人來演的~！」

  一群人都是連點頭，信心又上來了，是啊，動畫再怎麼模擬人物，也模擬不了神韻啊，果然這時候鏡頭上的六小齡童扮演美猴王孫悟空一出來就，俊美異常，「南猴兒」的輕巧、活潑，靈動都被六小齡童扮演的孫悟空展示的活靈活現，特別是那一手「偷桃」戲的神乎其技，在鏡頭吃真桃，轉圈啃皮，最後用手一拎，提起整條長長的果皮，贏得現場的人一片滿堂喝彩。

  這次《大聖傳》里的孫悟空，前期在學道之前是由六小齡童扮演，學道之後則是由李小樂扮演，六小齡童這幾十年猴戲功力神韻一出來，大家都認為這絕對是電腦特技無法做到的，這時候李小樂只是摸摸頭沒作聲，但是旁邊的吳偉看不下去了，默默地按下了滑鼠，播放了下一個片斷，而這個片段，則是孫悟空從天宮偷回蟠桃回來，分給眾妖分發的鏡頭。

  眾位猴戲演員心裡都明白，這李導演是要跟六小齡童叫板啊，都是一副看好戲的情景，心想，李導演你敢跟六老師比猴戲，那不是找死嗎？

  要知道剛才那個鏡頭是用的六小齡童真實的眼睛特寫，才能表達出美猴王的神韻，六小齡童這個「火眼金睛」可是有來歷的，他本身其實是個近視眼看不清楚遠方，但是為了表現「火眼金睛」？六小齡童白天訓練自己看打桌球，頭不動，看桌球的往返，練眼神的快速運轉，晚上看點燃的香的菸頭，早上看日出，像這樣的練習從十五歲起就不曾間斷，這才能有現在這樣「精光靈動」的表現。

  李小樂的眼神雖然也很出色，但是跟六小齡童是比不了的，這時候就要看出差距來了~~

  屏幕里，山中一群猴子吱吱呀呀，像是一天到晚都不曾經停下來過，在躁鬱的午後，數千隻猴子叫得最起勁的時候，而這時候旁邊的等待孫悟空歸來的牛魔王重重地哄了兩下牛鼻子，這就這兩下，就把漫山遍野的猴叫全部蓋了下去。

  可是，這時候，就看孫悟空從遠處扛著一整座山一樣的包袱緩緩地走過來，一步一個腳印的，他沒有像是漫山遍野的猴子一樣嘰嘰喳喳的叫，也沒有在鼻子裡喘著粗氣，他很沉默，走得也很緩慢，像是一個杵著拐杖的老頭要邁出街巷一樣緩慢。

  

  但是當他停下腳步，放在那個如山一般巨大的包袱後，然後振嗓一吼，沒有人判斷得清楚這一聲是從哪裡來的，只感覺到頃刻間地動山搖，漫山遍野的猴子不再叫，牛魔王的鼻子也不在出氣，風不再動，水不再流，就連屏幕前的人被他吼得愣住了。

  緩了好久，山間的風才開始動，水才開始流，開始有一兩隻大膽的猴子齜牙咧嘴，牛魔王還是耷拉著腦袋緊緊按住自己的大腿。

  齊天大聖的這一吼，叫做嘯，虎才稱嘯，但是百獸之王的嘯，卻不及這萬妖之王的萬分之一！

  在看鏡頭特寫里孫悟空的眼神沉穩內斂，毫不張揚，那眼眸中既有無邊的野性，同時又是那般陰沉果決……

  這是孫悟空嗎！不……這簡直就是個野心家嘛……他的樣子雖然完全是個猴類，但是眼神卻完全是人……錯不了，他絕對是人！眾人都被這眼前畫面驚呆了……

  「這才是猴王。」吳偉在旁邊輕笑道：「你們京劇的猴戲，『美猴王』只演出了『美』與『猴』，卻沒有這種『王氣』……這才是大銀幕上需要的中國英雄，這才是真正的齊天大聖。」

  六小齡童眾人聽著這話都沉默了，他們已經完全被剛才這個鏡頭震撼了，他們首次感覺到，「美猴王」與「齊天大聖」是兩個截然不同的生命體……

  所有人都望向了李小樂的眼睛，卻看見他的眼睛完全沒有鏡頭裡齊天大聖的那股威赫凜凜的氣魄，六小齡童甚至走過來近距離觀察了李小樂眼睛好久，才驚訝地張大嘴巴問：「這裡面的眼睛全部是電腦合成的？」

  演員們都知道，眼睛是心靈的窗口，是最能傳達感情的，像是孫悟空在遇到菩提老祖的溫情，以及進入天宮之後遭遇不公對待，都需要眼神傳達出他內心的變化，如果拿人來比喻的話，這可能是一個10幾歲到30歲的過程，這種人生經歷的變化不光光是情感上，生理上也有些微妙的不同，比如瞳孔的尺寸，眼神光芒，這都是演員無法超越的難關。

  所以傳統演員都趨向於讓孫悟空幼稚化，一直保持一種衝動的小猴子的狀態，並沒有演出王者的一面，這不僅僅是因為風格問題，也是實際上很難演出的，畢竟孫悟空不像是其他人類角色，可以通過化妝服裝來加強的年齡的改變感，他幾百年外貌體形都不會變，唯一的變化就在那雙眼睛上，而顯然李小樂就是在這雙眼睛上做了手腳。

  「是~」吳偉在旁邊仰著頭驕傲的解釋道：「為什麼這個畫面出來會這麼有震撼力，那是因為李導演事前做了很多功課，包括他向眼科醫生求助，透過一些儀器仔細觀察人眼的各種層次各種細節、眼睛的亮點和反射等等，然後把這些東西都運用到眼模中，而且我們還耐心地研究了眼部肌肉的運動過程。另外，劇組還花了很多時間研究猴類的眼睛，包括看照片和視頻等等。為了這部電影，劇組還開發了包括瞳孔變化和眼部肌肉變化的眼睛系統，將所有採集到的數據運用起來。」

  吳偉把指著自己的眼睛道：「在眼睛系統的幫助下，可以給做出眼睛底部些許淚光反射的效果，這一效果運用孫悟空打鬥戲份以及心理變化時，就會達到驚人的效果。為什麼李導演在孫悟空的撒情緒高漲的戲碼時，眼睛看起來像要被撕開一樣，眼睛布滿血絲，而且眼眶還會有紅腫，這些細節其實都是通過眼睛系統被運用到CG角色中。」

  一幫猴戲演員傻愣愣地看著這些一個個畫面，心裡突然覺得這一百多年來所有那些猴戲前輩追求的最高峰，竟然被徹底突破了，孫悟空這個角色被發展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所有人都崇拜著望著李小樂與六小齡童，這兩位大師聯美創造了一個史無前例的「孫悟空」。

  心裡最為震驚的其實還是六小齡童本人，他從小學習猴戲，在《西遊據》劇組裡一部電視劇拍了6年半，苦思冥想都沒有達到的事情，李小樂只在短短一個月之內輕描淡寫的解決了，而且還是一種讓他們難以想像的高科技方法，徹底顛覆了猴戲的所有演法，他心裡突然瞬間意識到，那些什麼南猴王，北猴王……這一切的老古董都該丟到歷史長河中去了，因為現在再也不需要這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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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在場的那些猴戲演員都明白了，他們並不是在參與一個翻拍《西遊記》撈錢爛片，而是一部史無前例的西遊題材電影！這位年輕導演做的，是一個完全猴戲革新，他把所有未來想學猴戲的演員都從枯燥苦悶，漫長的練習歲月中解放出來了！這是個偉大到難以置信的壯舉！這並任何一個在久遠年代前被傳頌的「猴王」的事跡都要偉大百倍！

  在今天整個晚上這群猴戲演員都陷入了奇怪的情緒中，他們既興奮與自己參與這樣一部顛覆過往的巨作，同時又為自己過往還感到了悲哀，他們十年的苦練，卻已經比不上電影技術的進步了……他們是被時代淘汰的產物。

  在幾天之後，結束替身拍攝之後那天晚上，六小齡童專門邀請了湯姆·克魯斯，王保強等演員與以及李小樂一起，在晚上跟這些猴戲學員一起吃了一場餞行飯，跟他們每個人拍照，簽名，一個個的給他們說謝謝，讓這些猴戲演員都受寵若驚，幾杯下肚之後，一群人都是又哭又笑的，李小樂也是能理解作為替身演員的悲哀，做著最危險的動作，卻從來沒有露臉的機會，只能看著其他的大明星在鏡頭裡光芒四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