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 大海的禮物

  這次意外跟爺爺見面，有點出乎葉知鹿的預料。

  她沒想到周庭修家裡也有這樣溫情卻又帶點悲傷的事，總覺得周家是海城的高門大戶，距離她很遙遠，可這一刻才覺得，周庭修跟她一樣，都只是普通的人。

  晚飯的食材是從A國運來的，手臂長短的龍蝦和貝類，請A國最出名的大廚烹飪。

  不過葉知鹿對海鮮興致平平，倒是沒有白天見到微雕店那股子興奮勁。

  

  見她晚飯吃得不多，飯後，周庭修給餐廳那邊打電話，讓他們把明天的飯換成華國口味。

  到了這島上，葉知鹿就把自己的電子設備都收起來了，不是信號不好，只是覺得，都已經來了這樣與世隔絕的地方，還心心念念牽掛著工作和網絡上的事情，有些辜負這裡的美景。

  沒了手機後，生活里忽然多出了許多空閒時間，她可以早起，看海平面上的日出，也可以晚睡，坐在沙灘上，看月光灑落海面，留下一片波光粼粼。

  塞壬島附近還有可以潛水的珊瑚礁，島上配備了很專業的潛水設備，還有教練和救生員。

  葉知鹿難得下水，穿著潛水服背著氧氣瓶潛入深邃的海底洞穴時，忽然感到人類的渺小，許多她牽掛不已的感情和心緒，在大自然面前，都變得微不足道起來。

  葉知鹿是新手下水，身旁還跟著幾個救生員，游著游著，她忽然感覺到救生員對她打了個手勢，這是讓她回去的意思，葉知鹿在水裡遲鈍轉身，正打算往回遊，就聽到婉轉的嚶鳴聲。

  她駭然轉頭，卻見一隻黑白相間的龐然大物正朝著她游來。

  這位紳士穿了一件露胸的黑色禮服，眼睛的位置上有兩個大白點，它好奇地盯著葉知鹿，見她吐出一個遠遠的泡泡，就轉頭追著那泡泡而去。

  見已經來不及規避，救生員和教練來到葉知鹿身邊，朝她比了一個「OK」的手勢。

  是虎鯨，她竟然在大海里看到了活的虎鯨！

  這隻虎鯨大概還沒成年，追著泡泡跑了一陣子後，又來到葉知鹿面前，它充滿好奇，在不停地在葉知鹿面前游來游去，甚至還朝她露出白白胖胖的肚皮。

  教練經常潛水，幾乎認識這兒所有大型魚類，這孩子是一個月前來到塞壬島附近的，不知是不是太調皮跟自己的族群走丟了，每次見它，總是只有它一個。

  這孩子的性格很好，就是太熱情了，讓人吃不消。

  它居然也認識教練，在教練面前撒了個歡後，轉身遊走了。

  見它離開，葉知鹿還有些失落，教練這時示意葉知鹿，她的潛水時間到了，該上去了。

  幾人往回遊時，那隻虎鯨又回來了，它追在葉知鹿身後，朝著她懷裡拱了拱，葉知鹿被它撞了一下，忍不住笑起來。

  虎鯨卻張開嘴，朝她吐出半截沒有頭的魚，葉知鹿被嚇了一跳，手足無措地拎著那魚，想還給虎鯨，虎鯨卻一扭頭，游遠了。

  不得已，她只能拎著這份「禮物」上了岸，岸邊，周庭修正坐在遮陽傘下跟蘇姜盛打電話，見她拎著半截魚上來，驚訝道：「你這是……」

  去海里打漁了嗎？

  葉知鹿還是頭一次遇到這種事兒，哭笑不得之餘，又不知道怎麼解釋。

  旁邊的教練卻大笑了起來，用英文道：「這位小姐收到了一份來自大海的禮物。」

  他簡單地把事情說了一遍，周庭修卻皺眉：「太危險了。」

  「不不不。」教練道：「虎鯨都是很可愛的孩子，它們從不傷害人類，沒有危險。」

  葉知鹿覺得也是，那位胖乎乎的小紳士似乎把她當成了沒有捕獵能力的幼崽，甚至還去抓了魚「投餵」她。

  不過，這份禮物她註定享用不了，上岸換了衣服後，葉知鹿又親手捧著那半條魚，把它扔回了大海。

  教練在旁邊笑著，用略顯生硬的華國語言說：「海底的螃蟹和貝類會分享它。」

  葉知鹿被他逗笑了，深吸一口氣，道：「我喜歡這個地方。」

  偶遇虎鯨讓人驚喜，周庭修卻堅持表示太危險，後面幾天，沒讓葉知鹿下水。

  不過，潛水的初學者，也不適合頻繁下水，葉知鹿就乖乖呆在岸上，她在小鎮中逛過之後，才知道住在小鎮上的人各有本領，微雕店只是冰山一角，大家對葉知鹿都很熱情，就算這幾天周庭修忙於工作，沒怎麼陪她，葉知鹿仍舊玩得很開心。

  她甚至都有點忘了，自己是來過年的，單純覺得像是在度假。

  年三十下午，周庭修終於把工作全部處理完了，正好小鎮的奶奶們在包餃子，葉知鹿就跟他一起去奶奶家裡串門，跟著奶奶們一起學怎麼包餃子。

  晚飯是在奶奶家裡吃的，老人們對葉知鹿和周庭修都很熱情，甚至還詢問兩人什麼時候結婚。

  周庭修把這些曾經的周家傭人當成家人，葉知鹿跟她們待在一起，有一種見家長的緊張感，可她又清楚，這不是周庭修真正的家人，他真正的家人絕不可能這麼輕易地接受普通的自己。

  滿足快樂，卻又忍不住覺得這幸福是自己偷來的，有點心虛。

  吃完飯，兩人並肩往回走，大概是年三十的緣故，街上沒人什麼，只有兩旁路燈亮著。

  周庭修腿長，原本是走在前面的，但走著走著，他便來到了葉知鹿身側，在她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伸手牽住了她的手。

  葉知鹿正打算跟周庭修說話，卻聽到遠處「砰」的一聲，她轉頭，正好看到海岸對面亮起的煙火。

  緊接著，爆炸聲再次傳來，「砰砰砰」連響數聲後，天空都被照亮了。

  葉知鹿眼眸都被驚大了幾圈，這陣仗，是在放煙火？！

  周庭修卻在這時來到葉知鹿身側，低聲道：「這是今年剛研製出來的煙火，叫日照香爐生紫煙，遙看瀑布掛前川。」

  「一句詩？」

  葉知鹿還未來得及說什麼，那明亮夜幕中，一朵朵深綠的煙花炸開了，無數流星一般的煙花從半空墜落，連成一片。

  她仔細看了才明白，原來那深綠並不是煙火，而是跟隨著煙火一起升向半空的深綠色煙霧，煙花炸開後，煙霧緩緩下墜……果真是「遙看瀑布掛前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