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6 再見了
2025-01-11 03:52:20
作者: 非優
她但願那個女子還活著,不論她生得多美,性情又有多招人喜歡,而夜九又是如何地愛她,她都不怕全力跟她公平地爭一場,然而,那個女子已經死了,化為白骨了,她還能怎麼樣?
在活人的心裡,活著的人,永遠都比不上已經死去的、再也見不到的人……
她連去爭的機會都沒有,就已經輸了……
不知過了多久,外頭傳來腳步聲和說話聲。
「紅刃你回來啦,餓了沒,快吃點東西……」
「嗯,我先去看看梁先生,過一會兒再吃……」
虹佑回過神來,抬袖抹了抹眼淚,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
而後,她迅速將烏金盒子的盒蓋關上,將盒子放到紅妝里側,拿被子蓋上。
夜九將這個盒子看得比命還重要,哪怕是她的父皇和三哥要求,他也不肯打開盒子讓任何人看上一眼,這次,盒子大開恐怕只是一個意外,她不經意看到就算了,可不能讓夜九極力隱藏的秘密被發現。
沒一會兒,紅刃跑進來,喳喳呼呼地問紅妝怎麼樣了。
虹佑只說紅妝睡著了,不宜打擾,便留下買給紅妝的東西,出去了。
她回到自己的房間以後,在窗前站了很久,最終下定決心,開始收拾行李。
晚上,月映華回來了,她去找月映華,靜靜地道:「三哥,我決定明天就去北涯關。」
月映華吃驚不已:「你……怎麼這麼突然?此去北涯關,可不是什么小事,這麼重大的事情,你總得好好想上幾天吧?」
虹佑的態度平靜而堅定:「三哥,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但現在,你說什麼都沒有用了,這是我最後的決定,沒有人可以改變。還有,三哥,你若是強行將我帶回去,除非你能將我一輩子都關起來,否則,我還是要去的。」
月映華:「……」
他看著這個妹妹,這個妹妹的目光與表情都很淡然,就像在說著準備去吃飯一樣。
因為無欲無求,所以,一旦有所求,就會比任何人都固執,都堅定,都不會更改。
可是,他真的該答應這個妹妹嗎?
半晌,他才緩緩地道:「你真的想清楚了嗎?此去,就算你真的見到了夜九,說不定結果會讓你很是失望。」
虹佑平靜地道:「自己選擇,無怨無悔,此去北涯關,不管結果如何,我都會接受。」
月映華只能長長地嘆氣:「我知道了,我明天跟你一起去。」
虹佑動容:「哥哥,以你的身份,實在不宜去那裡,不如你就派幾個人送我去,你自己儘快返回固城……」
「傻孩子!」月映華站起來,摸了摸她的頭,疼愛地道,「你是我最寶貝的妹妹,我怎麼能讓你一個人去那麼危險的地方?你不用擔心固城,我們的將士並不是無用之徒,我再晚幾個月回去,也不會有大問題的。」
他將軍務交給鐵梟處理,鐵梟跟了他父皇幾十年,跟夜挽君也是老對手了,總能撐得住的。
「三哥……」虹佑眼睛紅了。
她知道自己的行為很任性,也知道大順跟西涼正在打仗,而三哥身為太子,卻陪著她在敵國境內處理私事,實在是很危險。
月映華微笑:「三哥這麼疼愛你,你就為了三哥而開心一點,好不好?」
虹佑點頭,展顏一笑:「嗯,虹佑有這樣的哥哥,很開心,真的很開心。」
月映華笑著,沒再談那些或敏感或沉重的話題,只是問她行裝收拾得怎麼樣了,以及路上要注意的問題等等,然後,他也早早回房收拾行李,入睡之前去見了紅妝最後一面。
紅妝又醒了過來,只是神情有些恍惚,目光渙散,氣息微弱,就像快死的病人一般。
月映華看著這樣的她,也是心如刀絞,然而,他卻也無能為力。
他這次去北涯關,來回也要幾個月,而她,不可能撐得住那麼長的時間。
「紅妝,你到底是什麼樣的女子?」他握著她的手,低語,「記掛了你這麼久,你於我,卻還是如此神秘……而且,」
他苦笑:「你為什麼非夜九不可呢?」
看她不惜入軍,追隨剪影軍萬里征戰,甚至還陪夜九來酈央,就知道她如何地重視夜九。
而夜九竟然將看得比性命還重的烏金盒子交給紅妝保管,足見他對她的重視。
兩人總是說只將對方當成好友,也不見他們之間有曖昧,可他們的交情,豈止「好友」可以比擬?
「三……公子?」紅妝拼著殘存的意識,虛弱地道,「你……怎麼了?」
他的目光看起來有些憂傷,這樣的情緒,很不適合他。
「沒什麼。」月映華微笑,「我只是來向你告別的,明天早上,我要帶虹佑回去了,可能會走得很早,來不及向你告別。所以現在來跟你打聲招呼。」
紅妝此時的聽力嚴重受損,聽不清楚他在說什麼,只是道:「三公子……你一切……小心。」
她只能記得,這個地方對三公子很危險,三公子不適合呆在這裡。
她至少還是關心他的,這一點,令月映華多多少少有幾分欣慰。
他輕拍她的手:「我不會有事的,你也要保重。」
紅妝微笑:「嗯,我不會有事的。」
說完這句話,她的意識又迅速遠去,雙眸里的光澤,正在一點點消失。
月映華知道她又要昏迷過去了,俯頭,在她的頭髮上吻了一下,低聲道:「再見了……」
這真的是最後的告別了。
生離死別,真的只是轉眼的事情。
紅妝昏迷之前,聽到了他的話,含糊地道:「再見……」
而後便沒有了意識。
月映華傷感地扶她躺好,給她蓋上薄被,又在床邊坐了許久後,才黯然離開。
沒有人願意面對生離死別,可也沒有人可以逃避生離死別,只要活著,就得忍受,就得習慣。
這一夜,紅妝都沒有再醒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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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天剛濛濛亮,月映華就帶著女扮男裝的虹佑,還有幾名心腹高手,坐著一輛普通的馬車,離開這條巷子,遠赴北涯關。
他留了小龜保護紅妝。
小龜其實也不想去又遠又偏又民風粗獷的北涯關,他喜歡酈央的風物繁華,恨不得在這裡好好玩上好多天。
他只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從小就是一個四處流浪的孤兒,對生離死別這回事,早就見多了,而且,他對紅妝也沒有什麼太深的感情,這會兒也沒有什麼太深的感觸,除了有點擔心他的主子。
不過,他相信他那個狡猾狡猾的主子一定不會有事的。
所以,他惆悵了一會兒後,跑出巷子,買了幾個香噴噴的、剛出鍋的肉包子回來,坐在門檻上,津津有味地吃著。
「你吃什麼呢?」紅刃聞香趕到。
小龜抬頭瞅了她一眼,招手:「坐坐,我分兩個給你吃。」
紅刃與他同坐在門檻上,拿了一個包子,邊啃邊道:「你不跟你家公子去嗎?」
月映華到危陝關時,她已經在大順境內了,此前並沒有見過他,自然也不知道他就是當今太子。
小龜道:「我要留下來保護紅妝姑娘嘛。」
紅刃給他白眼,一臉不屑:「就你這樣的小屁孩,還能保護梁先生?呸呸呸,吹牛呢!」
小龜不服氣了:「我年紀比你還大呢!你就一個小女孩兒,瘦不拉嘰的,還敢瞧不起人?告訴你,本小爺是武林高手,深藏不露,一招就能撂倒你,你別這麼沒眼光!」
紅刃也不服氣了:「我學武快兩年了,梁先生說我學一年抵得上別人學兩年,普通大人都打不過我,你別小瞧人!」
她第一次遇到年紀差不多的少年人,兩人也都沒有什麼同齡朋友,又都是從小流浪的,碰面以來就爭吵不斷,經常有事沒事地湊在一起拌嘴,一點雞毛蒜皮的小事兒也能吵上好久。
當然,他們吵得再凶,鬧得再厲害,也會很快就忘了前頭的恩怨,然後結下新的恩怨,樂此不疲。
小龜抬起下巴:「哼,你學得再久,也打不過我!」
紅刃瞪他,揮了揮拳頭:「你再小看我,我就揍你啦!」
小龜將嘴裡的肉餡吞下去,捲袖子:「做得到就試試看!」
紅刃冷笑一聲,冷不防一個拳頭過去,真的打中了小龜的臉。
小龜捂臉,大叫:「你真的打啊?」
紅刃道:「本姑娘不說假話!」
小龜道:「雖然好男不跟女斗,但你這個小女人需要教育,我也不客氣了!」
當下,兩人就在院子裡打起來。
其他護衛本想勸架,但想想,他們這年紀是狗都不理的年紀啊,她們管這些麻煩事做什麼呢?
當下,一個個都視而不見,隨便他們打。
兩人越打越上癮了,就跟小孩子打架似的,抱在一塊打,赤手空拳,不亦樂乎。
紅妝悠悠轉醒,好一會兒才想起自己是誰,撐著虛弱的身體下床,去給自己倒杯水喝。
院子裡的動靜,傳到她的耳里,她端著水杯走到窗前,看到紅刃和小龜纏在一起你一拳我一腳的樣兒,愣了一會兒後,她微微一笑。
她一直在煩惱如何安置紅刃,但現在,紅刃不是有了很好的去處嗎?
小龜是個機靈的孩子,將來一定會前途無量,而紅刃也是個好孩子,有足夠的潛質,她若是跟小龜一直侍候三公子,不是很好嗎?
三公子是個不錯的主子,看在她的面子上,他一定不會委屈紅刃。
就這樣吧,她會寫一封信給三公子,讓三公子暫時收紅刃為侍女,待紅刃成年後再由她自行選擇未來的道路。
如此,她真不再有後顧之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