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罰下

  12月7日的下午。

  南秀一中體育場內人頭攢動，跑道周圍的空地上密密麻麻擠滿了前來圍觀比賽的人群。

  

  比起前幾天的的觀眾人數，今天下午的人數達到了最高峰，除了南秀市一中、二中、九中還有建平市的幾所中學外，還有周圍不少家長帶著孩子過來看比賽。在2002年，這樣比較大型的運動會，還是很能夠吸引人們的關注。

  今天是市中學生運動會最後一天，而下午舉行的好幾個項目，是最為受人期待和關注的。

  一個是高中組男子100米的決賽，另外一個就是高中組和初中組的4×100米接力項目，尤其是接力項目，可以說在學生群體當中，這個永遠是讓人最期待和富有激情的。

  「那個小子是哪個學校來著，秀水縣，那裡有幾所高中？」

  李永亮站在起跑線外的檢錄區，用手肘輕輕地頂了下正在扭腰熱身的余洪武，努了努嘴，指向不遠處一個正在認真進行手腕腳腕關節放鬆活動的少年。

  「秀水二中吧，我去過秀水縣一次，我小姨嫁在那邊，挺偏僻的，我記得好像有幾所高中吧。」余洪武左右側了側腰，慢悠悠地回答道。

  余洪武是南秀一中，李永亮是建平一中，兩人雖然不在一個高中，但以前都曾經在建平市一起練過體育，是幾年的同學和隊友。

  對於他們這些在市中學上學長大的學生來說，下面的縣區很多高中基本都不了解，大家平日裡討論多的也就是建平市的幾所中學。

  要不是市中學生運動會，很多各種奇奇怪怪名字的縣市和中學，他們聽都沒聽過。

  「這小子真不是體校出來的？400和200跑得有點兇殘啊，等會的100米估計也跑不過他，上午的複賽他進11秒3了吧？」李永亮看著正在熱身的葉欽，朝余洪武問道。

  「沒到吧，我記得是11秒37。」余洪武停下了動作，目光同樣看向葉欽，「好像不是體校的，體校有什麼人才我們倆又不是不知道，我剛才還看到老聶了，他是裁判長來著。」

  「你說的也是，按老聶的德性，體校有這樣的人，他才不願意放他去讀高中呢。」李永亮想了想跟著嘆了口氣，「早知道我這次就不來比賽了，有點不甘心啊！」

  「有什麼不甘心的，以前又不是沒比過賽，有些人的天賦就是這麼不講道理的，我們這兩年也沒什麼進步。」余洪武輕輕搖了搖頭，「要不是學校要求，我也懶得來，那點獎金還不夠買雙球鞋呢。」

  上屆市中學運動會是他和李永亮兩人正是高一，剛從體校以體育特長生轉到普通高中，兩人在運動會上包攬了100、200和400三個項目的前兩名，算得上是高光時刻。

  但從高一到高三，大概是學業壓力的緣故，又或者說心不在此，兩人在短跑上的成績基本都沒有太大的進步。

  正是因為在體校呆過，兩人對於體育競技方面的認識更加清晰，他們從小學到初中，從業餘體校到專業體校，經過了數年成體系的訓練，比普通學生甚至各自學校里後來的體育生都要強出不少，畢竟底子擺在那裡，但越是這樣，他們越能夠認識到自己的天花板。

  辛苦枯燥不說，大把光陰浪費了，可能到現在都還出不了成績，還不如轉到高中，好好的以體育生的身份參加高考努力一把。

  「我也是學校一定要讓參加，從段長到班主任都在做工作，拗不過他們！」李永亮搖了搖頭。

  「大概是面子工程咯，總要多拿幾個冠軍嘛。」余洪武撇了撇嘴，他們都是高三的老油條，臨近高考，已經不是剛入校門，隨便忽悠幾句就熱血沸騰把學校榮譽看得特別重的階段。

  「對了，你現在成績怎麼樣？」李永亮跟著稍微活動了一下筋骨，看著跑道周圍越聚越多的人群，又問了一句。

  「上次測試差不多四百分了，接下來這一年得再努力點。」余洪武隨口回答道，「高水平運動員是沒戲了，參加統招咯。」

  「那你有不少學校可以報啊，搏一搏說不定能上個211還是985什麼的。我不行，我可能到時候看看體育單招了，看著數學和英語就頭痛……」

  「……第三道李永亮，第四道葉欽，第五道余洪武……」

  正在兩個高三的體育生小聲地交流學習經驗，男子100米起跑線前，發令員已經開始喊各個道次參加比賽的選手名字。

  ……

  「注意起跑，就像平常練的那樣，聽到了嗎？」

  「聽到了，聽到了！」葉欽重重地點了點頭，「起跑不要拖泥帶水，把握好重心，儘可能快地把速度加起來。」

  一邊說著，葉欽的眼睛卻已經瞟向不遠處的百米起跑線，在那裡發令員已經開始著急準備參加比賽的選手。

  「……第四道，第四道葉欽……」

  「這裡！」

  葉欽在聽到自己的名字後，高高舉起了右手，又回頭看了眼嚴凝，「嚴老師，還有嗎？」

  嚴凝看著神色興奮的葉欽，無奈地搖了搖頭，有心提醒他不要興奮過頭，又覺得起跑前說這個沒什麼意義，秀水二中劉一禎沒能進入決賽，只剩下葉欽一個種子。輕輕拍了拍葉欽的後背，「去吧，好好跑！」

  「好嘞！」

  葉欽咧嘴露出一口白牙，轉身朝著100米起跑線，小步跑了過去。

  跑道兩側幾乎被蜂擁而至的人群給圍攏了，幾個負責維持秩序的南秀一中老師前前後後推拉著，讓跑道兩側的人群往後面撤一些，以免影響到兩邊道次的選手發揮。

  這樣的場景看著有些混亂，甚至不像是一個市中學生運動會應有的樣子，但葉欽站在起跑線前，看著被人群圍攏的跑道，數百道目光落在身上，反而感覺全身的血液都開始沸騰了起來。

  在南秀市市中學生運動會這樣的比賽，某種程度上來說算是有了級別，但因為是在學校操場比賽，沒有觀賽台，來來往往的人流還是相對比較隨意。

  站在起跑線前，葉欽也不知道今天為什麼今天怎麼會這麼多人來看比賽，但他現在絲毫沒有怯意，反而感覺自己特別的興奮。

  這麼多人在看著，看他即將開始的比賽，看著他衝過終點線，每每他想到這個，他都感覺到自己全身熱血在不停地往上涌。

  複賽他的成績是11秒37，當之無愧的小組第一，即便有上屆市中學生運動會的冠軍，市里重點中學的體育生，他現在也毫無畏懼。

  400米和200米兩場比賽的勝利和打破紀錄，都讓他現在對自己的實力有了莫名的信心。

  站在這條跑道上，他不會輸給其他人！

  「各就位……」

  跑道旁邊，嗡嗡作響的人群中，發令員的身影響起。

  葉欽走上了起跑器的時候，幾乎都能夠感覺到大腿小腿的肌肉微微鼓脹了起來，微微顫抖著，身體在發熱，從參加市中學生運動會以來，一場又一場的比賽，他越來越迷戀這種槍聲響後奔跑而出的感覺。

  「預備！」

  在聽到預備聲音的時候，葉欽跟著口令站起了身。

  陡然間，就在這個時候，一道身影突然飛射而出，在槍聲還沒響起就跑了出去。

  跑了兩步，那道身影似乎感覺到了不對，身邊一個人都沒有，只有他一個人跑了出來，才停了下來，左看看右看看，滿臉的不解之色。

  「第六道，搶跑警告！」場邊發令員舉起了一個小紅旗晃了晃。

  全場譁然！

  「笑死我了！槍還沒響就跑出去了！」

  「可能太緊張了吧！」

  「手腳不停使喚了吧！」

  場邊一個個議論的聲音傳了過來，葉欽抬起頭看了眼那個建平二中的選手，對他的表現也有些疑惑，但想來應該是太緊張了，以至於在聽到預備之後就幻聽以為槍響了。

  比賽再次開始！

  場邊無論是觀看比賽的學生群體還是參賽的選手們，都以為這一趟比賽起跑應該能夠順利進行。畢竟在沒有專業設備計時，除非選手的表現太誇張，僅憑肉眼判斷是很難判定一個選手是否搶跑的。

  啪！

  比賽槍聲響起，白色的煙霧在起點線上空飄蕩，起跑線前八名決賽的選手驟然起步加速，跑道兩側學生們熱烈的加油呼喊聲剛剛提到嗓子眼，就被一聲清亮的哨音給壓了下去。

  「怎麼回事？」葉欽停下了腳步，有些茫然地回過頭，這還是他比賽第一次遇到這樣的情況。

  只見起跑線邊上，充當發令員的一位中年男子面無表情地再次舉起了一個小紅旗晃了晃，「……第四道，搶跑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