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逆子還是麒麟兒?
2024-04-27 12:37:24
作者: 半百老叟
望著眼前燈火通明的太廟,劉協停下了腳步有些猶豫的看向蹇碩。
「嗯...那個。」
「老奴賤名蹇碩,殿下直呼便可。」
蹇碩將姿態擺的極低,即便是身材魁梧,但他面向劉協的時候卻始終都是低著頭。
「行,蹇公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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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協撓了撓頭。
「父皇他真的在這裡面嗎?」
「是的殿下,陛下已經在此處等候殿下多時了。」
蹇碩聲音細膩,讓人只感覺如沐春風。
不過這可就輪到劉協有些犯怵了,他抬起頭看向這座恢宏大氣的建築,內心深處不由得生出了一抹敬畏之意。
自己那個便宜老爹大晚上的不去臨幸什麼美女辦他該辦的事,跑來這祖宗祀廟幹什麼?
還等自己。
不是。
那個老登該不會是想要當著老劉家列祖列宗的面把自己給揍一頓吧?
想到這裡,劉協下意識的打了個冷顫。
「殿下,還請您快些進去吧。」
見到劉協始終停在原地不動,蹇碩微微一笑。
「那個,蹇公公,我有個問題不知道您能不能幫我解答。」
劉協小臉紅撲撲的,頗為尷尬的瞥了一眼蹇碩。
「就一個問題,不是什麼要緊事。」
聽到殿下這麼說,蹇碩緩緩抬起頭來,眼眸略帶一些疑惑的看向對方:「殿下直說便好,若不是什麼要緊事,老奴自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他話音剛一落下,劉協就向下走了幾步湊到了蹇碩面前,伸出手招呼著對方彎下腰來,緊接著這才小聲的開口問道。
「父皇他應該沒有生氣吧?」
「陛下?」
蹇碩皺起了眉頭,看樣子好像是思索了一番。
「想來應不算是動怒吧。」
「那臉色呢?」
「殿下。」
蹇碩無奈一笑:「陛下龍顏老奴又怎敢隨意逾越窺視,具體如何,殿下進去不就知道了?」
瞧著這老太監也不願意繼續說下去,劉協也沒法子,只能悻悻的轉過來了身抬頭看向太廟。
娘的。
揍就揍了。
咬咬牙睜眼閉眼就過去的事,這老登總不至於對自己親兒子下狠手吧?
劉協深吸一口氣,邁開步子踏上了石階。
而隨著小殿下走入了太廟之後,守在石階的蹇碩在此時喚來了上林尉。
「吩咐下去,將上西門羽林都尉移交宗府聽候法辦,另外將你的人手全部撒出去,陛下不想被任何人打擾。」
「遵命。」
這上林尉抱拳點頭,隨後便按緊了腰間刀鞘,點了幾隊人手統統散了出去,沒多久的功夫就將這太廟四周都設下了巡防。
做完了這些,他回到蹇碩身邊,對其行以軍禮道。
「蹇公公,上西門那裡,我得親自去一趟。"
畢竟對方隸屬于禁軍體系,雖不是拱衛德陽殿的那支羽林郎,但也是掛在光祿勛之下的禁軍,這種事情還是要他親自去一趟才更穩妥一些。
蹇碩點點頭表示理解。
「且去吧,此去無論遇到任何阻礙你皆可不用理會,切記,陛下的意志不可逆。」
交代完了上林尉,蹇碩走上了台階,孤身就地盤坐在了中央。
而在此刻的太廟中,劉協躡手躡腳的邁過了門框,他縮著腦袋小心翼翼的環顧著四周。
宮燈懸於兩側,而在那擺放著劉氏歷代先祖牌位的貢台前,一道身影就這麼直直的站在那裡。
「父...」
劉協剛一開口,然而卻是看見自己老爹的身影在貢台前拿起了一本竹簡。
怎得有種不好的預感?
只見這位大漢天子緩緩轉過身來,二話不說便將手中竹簡朝著劉協砸了過去。
「哎我去。」
劉協向旁一閃,竹簡砸中了他的小腿,剛一抬頭還沒等他說些什麼就對上了自己老爹那正怒視瞪著他的眼眸。
劉宏此時緊握拳頭,左手抓住衣袖,望著他厲聲道:「跪下。」
啊?
「朕讓你跪下。」
聽到老爹再次重複了這話,撲通一聲,劉協二話不說雙膝就跪在了地上。
「來祖宗牌位這裡跪下。」
劉協聞言趕忙起身,連滾帶爬的小跑到了劉宏跟前,只是悄悄的瞥了一眼老爹,便被對方那充滿殺氣的眼神給嚇得連忙跪在了地上。
「知道錯了嗎?」
劉宏平靜的看著劉協,好似變臉一樣已經將怒氣壓制了下去。
「兒臣,兒臣。」
「朕問你知道錯了嗎?」
聽著這變得有些不耐煩的語氣,劉協如小雞啄米般的點著頭不再猶豫:「知錯了,知錯了,兒臣知道錯了。」
嘶。
只聽這位大漢天子深吸了一口氣,扭頭望向那居於最下方的一塊牌位,幽幽的開口道:「你可知道你到底有多麼地胡作非為?」
「在宮中鬧鬧也就罷了,現在都敢鬧出宮去了。」
劉宏搖了搖頭。
「朕不知道你的腦子裡都在想著些什麼,但是你才三歲!」
拳頭重重地砸入桌案,劉宏嘆了口氣。
「告訴朕,你到底想做什麼?」
「兒臣…想要天下太平。」
「什麼?」
劉宏一愣,轉過頭看向劉協:「你說什麼?」
「兒臣說了,兒臣想要天下太平。」
劉協倔強的抬起頭來,他神態未變,眼神中仍有些膽怯,但這時他卻沒有任何退縮的意思。
他也想明白了,就算是被這老登打一頓揍一頓,該說的話自己也非得說出口不行。
「天下太平?」
劉宏嗤笑一聲,他抿了抿嘴唇:「這便是你溜出宮去的理由?」
「是,這就是...」
「董侯!」
只瞧這位大漢天子此時竟連劉協的小名都喚了出來,他冷笑連連,那隻砸在桌案上的拳頭也在這一刻握住了另一本竹簡。
「你是孩子,自然是貪玩了些逾越了些,這些都是因為你未修宮學,朕都能理解,但這不是你花言巧語欺瞞父君的藉口!」
「想要天下太平便要出宮?何來的道理?!」
也不曉得是不是失了態,劉宏怒火中燒,手中緊握竹簡指向劉協。
「朕再給你一次機會,說,你到底想幹什麼?」
盤坐在台階中央的蹇碩這時也是聽到了身後太廟內傳來的怒喝聲,他面帶憂愁地回頭看了一眼。
只道是陛下動了真火。
不過也誠然。
漢室數百年基業,何曾有過三歲皇子偷溜出宮的先例?
「不說是吧?」
劉宏冷哼一聲,握緊竹簡就要動手,可是當他手掌即將落在劉協臉上的時候,卻只聽自己這兒子面不改色地看著他反問了一句。
「父皇您知道雒陽如今的現狀嗎?」
手掌停在半空中,劉宏面色一怔。
看著老爹停下了動作,劉協也不再拐彎抹角。
他閉上眼沉聲道:「雒陽兵卒為世家掌控,南城街區少有飽食家庭,現在稍微清廉一些的官員們甚至連間宅子都買不起。」
「父皇您可知道?月初大雪降下,城外有多少村落家破人亡?」
「可北城世家呢?」
「他們夜夜笙歌,紙醉金迷,好不自在,那些旁人用來賴以生存的營生對他們而言不過蠅頭小利,可即便如此卻也要被他們瓜分。」
劉協低下了頭。
他說的這些有一部分是他親眼所見,當然更多的還是曹昂與他講的。
直到了入了宮劉協才搞懂,自己為何今日在去了曹家後會變得那般猶豫。
因為此前的他始終帶著穿越者的思維,他從來都沒有將身邊的這些人當作過真正的人。
「父皇,何為天下太平?莫非父皇以為這樣便是嗎?」
「那兒臣曾在荀子中讀到過一句話。」
「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則載舟,水則覆舟...」
直到劉協的最後這一句話落下,這位大漢天子的步伐也不由得踉蹌地退了兩步。
水可載舟,亦可覆舟嗎?
數百年前就存在的道理,可是他到現在卻才知道。
他的神情變得逐漸落寞,就連握著竹簡的手也垂了下來。
「你贏了。」
劉宏轉過身看向居於上方的那幾塊牌位無奈道:「但你不懂。」
雖說落寞,但他的內心也同樣對於自己這個兒子感到驚訝,這些話實在不像是這個年紀能說出來的。
「是有人教給你這樣說的嗎?」
劉協睜開了眼眸,看著老爹的這副反應他就知道自己說對了,更賭對了。
於是他搖了搖頭。
「這些話從未有任何人與兒臣說過,只是兒臣的一些肺腑之言罷了。」
「好一個肺腑之言,倒是朕小看你了。」
一隻手掌出現在劉協的面前,他抬起頭來一看,是自己老爹向自己伸出了手。
「起來吧,地上涼。」
站起身來後,劉協這才發覺自己的後背這時竟都已經徹底濕透了,就連他的額頭都冒出了冷汗。
牽著劉協的手,這位大漢天子將兒子抱在了懷裡。
他輕聲開口道:「你可知朕今日為何要在太廟等你。」
劉協順著老爹的目光看了過去,只見貢台最上方陳列的五張祖牌在燭火照耀下顯的格外明目。
這些都是享受著太廟香火的漢室列祖,只是那居於最下方的一塊牌位倒是顯得有些不倫不類。
這塊牌位看起來很新,甚至都沒有被好好地擺起來,就這麼隨意地放在那裡。
上面的字跡劉協看不太清楚,只能依稀的看到威宗二字。
「朕原本是想當著諸位先祖的面好生教導你一頓,只是沒想到,現在倒是讓你教了朕。」
劉宏嘴角泛起一抹苦澀。
他庸碌半生,也未曾想到過時至今日自己竟會被一個三歲小孩教育了起來。
當著列祖列宗的面,劉宏此時並未感到有任何羞愧。
相反,在他看向那塊威宗牌位時,眼神因此露出了一抹不屑。
「你可知道,就因為你小子的這一行徑,倒是意外讓朕徹底看清了那何氏一族的嘴臉。」
這位天子伸出手來捋著劉協耳後浸濕的毛髮,嘆了一口氣說道。
「朕的禁軍都被那何氏一族給滲了進去,尤其是那何家小子,也不知是領了誰的意,在雒陽城中便敢對當朝皇室下手。」
「果然,以外戚制世家,是朕用錯法子了。」
劉協眨了眨眼,他自然知道見縫插針的道理,所以乾脆就想趁著自家老爹這個難得感性的時候向對方夾帶一些私貨。
於是在他的一番渲染下,曹仁曹昂這對叔侄在劉宏的面前可謂是狠狠刷了一波存在感。
只是在劉協言語提及馬元義的時候,自己老爹的眼眸里竟是有些疑慮。
「馬元義?雒陽有這號人嗎?」
劉宏皺著眉頭,顯然在他的腦海里並沒有這人的記憶。
「算了,既然他們救護有功,朕斷然不會虧了他們,擇日朕會邀他們入宮親自設宴獎賞。」
劉協聞言咽了咽口水。
若是如此的話,那曹仁肯定就會對自己心生好感吧?
「不過還有一事。」
劉宏將自己這兒子放在了蒲團上。
這是他第一次這麼認真的打量著劉協。
三歲。
自己這個孩子才三歲便如此聰慧,也不知是不是老天有眼,竟是賜給了他如此一個麒麟兒。
劉宏溫聲開口:「明日起,協兒便去學宮修習可好?」
學宮?
有荀彧的那個學宮?!
劉協頓時瞪大了雙眸。
哎我草。
這,這意思不就是自己可以去找荀彧刷好感度了?
果然老話說的沒錯,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當然好了,兒臣感謝父皇還來不及呢。」
聽到劉協這麼回答,劉宏寬慰的笑了笑,內心不由感慨了一聲。
年少便曉得管中窺豹的道理,且還如此好學,協兒當真是上天賜予漢室的麒麟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