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你委屈了

  和我媽吵過之後我就竄出了電梯，其實我也有些後悔，這麼多年，我從未對她這麼大吼過。她對我的關愛比任何一個母親做的都要全面，只是她不懂我，不懂我，需要的方式。

  有時候我也在想，如果當初我媽沒有藏起情書，我在李樹這件事情上，會不會變得不大一樣，但是人都會成長，知道現實是沒有如果，只有結果。

  我不該用「自私」這個詞語來形容我媽媽，這樣太傷人，與其說我媽媽自私，不如說我自私，為了和李樹之間的這份感情，我已經將自己的媽媽放在一邊。

  我太自私了。

  我不想回家，因為回去之後，我還要面臨著媽媽和我之間的討論，我也不想見李樹，想到他媽媽用「不自愛」這種詞語來形容我，我的心裡就很難過。

  我腦海里想好的，所有改變兩位媽媽的方法，全部都沒用上，結果兩個人才剛剛見面，就開始掐架。

  李樹沒有辦法阻止，我也沒有辦法阻止。

  

  曾幾何時，我以為，愛情就是愛情，跟任何人無關，所以即使我去了國外，也依然堅持這個想法，愛情和年齡，時間，地域，都沒有任何關係。

  現在看來，那都是我天真的想法。

  沿著路一直朝前走，不知不覺，竟然到了校門口。

  我和李樹曾經呆過的校園，我忽然很懷念。年少的那份感情，神聖的，清純的。

  手機響起過兩三次，都是媽媽打來的，我就給她回了信息，卻不想打電話。這個時候，我們不適合溝通。

  只是這一次，打電話給我的，是李樹。

  沒有他的電話時，我想打電話給他，可是當他打電話給我時，我又不想接，我在逃避我知道，可是我不想李樹的媽媽那麼不喜歡我。

  他媽媽不喜歡我，我媽媽不喜歡他，這個狗屁戀愛還談什麼？

  想到這裡，我直接按下了拒聽鍵。我不知道接了電話之後要說什麼，我只想一個人冷靜冷靜。

  按照上次李樹跟我說的方法，我從院牆裡翻過來，雖然蹭到了手，可是我卻一點都不怨恨。

  看著手掌和膝蓋上的血絲，我的心卻是麻木的。

  很快，我就走到了我和李樹約定的地方。我需要一種精神鼓舞著自己，不然，我真的擔心自己堅持不下去，不被祝福的感情，不被雙方的家長祝福的感情，我真的很無奈。

  坐在大樹下，看著天色越變越黑，看著手機屏幕來回的閃現，我只想在這安靜的環境裡，好好地，想明白。

  我真的是怕了。今天的事情是誰都不想發生的，可是偏偏發生了，我媽媽的態度那麼明顯，就是過來找茬的。而李樹的媽媽，也是一樣。

  只有我和李樹的努力，這份感情真的很辛苦。

  手機簡訊提示音響了起來，我低下頭看了看，是李樹發來的簡訊——接我電話好不好？找不到你我們都很著急。

  你們？你們是誰？誰著急？

  我將手機放到了一旁，努力控制著自己不去看屏幕。

  又過了一會，李樹的信息又發了過來，這一次，他發了很多個感嘆號。——高子然，你現在馬上接我電話，告訴我你在哪裡，沒什麼大不了的，別讓我擔心，我的心臟承受不了你的消失，好不好？

  我的眼淚不受控制的掉下來。手機電話打來了，我卻不敢接聽。

  我覺得我媽媽太殘忍了，李樹的媽媽也很殘忍。

  他們對我太殘忍，我不想搭理他們，我只想一個人，安安靜靜的。

  手機響到自己掛斷之後才停止，我不知道李樹在電話那頭是怎麼樣，李樹媽媽不喜歡我，我很難過，我也不想搭理李樹。因為他媽媽不喜歡我。

  談個戀愛怎麼就這麼難呢？別人都不會像我這麼倒霉的吧？

  手機簡訊又響了，我伸出手，將簡訊打開，依然是李樹發來的——然然，都晚上八點多了，你一個人在外面很危險知道嗎？問題我都會解決的，我不該讓你承受那麼多，你快點接電話，好不好？我們經歷了相互背叛到現在的信任，我不能沒有你！！！！！

  我的心軟了。

  李樹在電話那頭疼，我的心更是疼。我很想打電話給李樹，告訴他，李樹，我真的害怕。

  可是我又不敢面對，我害怕到最後，我們壓根不在一起。

  我害怕我一衝動，就會跟他說，我們不要在一起了，我受不了那樣的侮辱，我也受不了我媽媽總是侮辱你，我們在一起太累了。

  一切的一切，都是我的想法。

  我心，很疼。

  手機再一次響了起來，看著上面顯示的頭像，還是我和李樹在一起時拍的照片，他和我擁抱在一起，那麼緊，那麼親密、。

  我忍不住接了電話。

  「高子然，你現在在哪裡？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擔心！」

  我不想說話，因為我在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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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子然，你說話啊，你現在到底在哪裡？為什麼不說話？我命令你，馬上交代清楚你的地點，快點！」

  李樹的聲音幾乎是用大吼出來的，我知道，他一定很著急。

  我心疼，也開心。我知道，我在堅持時，還有人跟我一起堅持。

  「高子然，你說話啊，你怎麼不說話了？」李樹的聲音稍微緩和了一些，繼續說：「我知道你現在很難受，但是不要試圖躲起來好不好？是我不對，是我沒有保護好你，是我讓你受了委屈，你難受，我比你更難受，求你了……然然……」

  我不喜歡李樹的卑微，可是我知道，我比她更卑微，輕輕地吸了吸鼻子，說：「李樹，你剛才說話太兇了，我現在不想和你說話……」

  「高子然……」李樹的聲音有些沙啞，說：「我知道我錯了，我不該凶你，我該受懲罰，好不好，來，告訴我，你在哪裡……」

  「我不想告訴你……」我吸了吸鼻子，感覺到眼淚像是斷了線的珠子一般下滑，說：「其實我都知道，你媽媽不喜歡我，喜歡月月……我都清楚的……可是李樹，我不敢表現出來，我怕你會難做，我想我們的關係得到認可……」

  「我都知道，」李樹的聲音帶著哽咽，繼續說：「你受得委屈，我都知道，是我太著急了，你乖一點，告訴我你在哪裡，我去找你，我保證以後絕對不會有任何類似的事情發生好嗎？我保證……然然，別哭了，聽到你哭了，我心疼，我特別的心疼……」

  我也是。

  「來，乖一點，告訴我你在哪裡……」李樹誘哄著我，繼續說：「到現在還沒有吃飯呢吧，一定是餓了吧，想不想吃甜點，想吃那家最喜歡吃的烤肉嗎？現在就帶你去好不好？」

  李樹太了解我了，他知道什麼事情會讓我嚮往，被他這麼一說，我的確是餓了，可是……可是……我還是難過。

  「高子然，我沒跟你說過吧，我這個人呢，看上去，的確是有那麼一點壞壞的，在很多女孩子的眼中，都是非常不靠譜的，但是我想說，那些都是表面，有一個人，讓我封存了所有的靠譜情節，只要看到他，我就想靠譜了。」

  那個人是我嗎？

  「我嘲笑過你哥，那天我們都就，鄭凱在酒裡面加了東西，我們彼此訴說著彼此的心事，我才知道你哥也暗戀過你嫂子，當時他特別的難受，可是你嫂子一來，所有問題都解決了，她拿著酒瓶砸碎了，讓你哥不要在作了，你哥那種脾氣的人，就那麼乖乖地聽從了。當時我是很不理解的，我不理解為什麼相愛的兩個人會彼此折磨。今天晚上我明白了，因為他們不確定，不確定彼此就是彼此的唯一，不確定自己是最重要的那一個。誰沒有自尊啊，誰沒有心痛的時候呀，誰沒有驕傲自滿春風得意的時候呢？但是，這些生活的片段，必須要有一個人，一個……和自己分享的人，高子然，無論我處在什麼位置，我想要分享的那個人，都是你。」

  李樹的聲音好像在國外的一次音樂節上聽到的大提琴聲音，低沉，渾厚，帶有威懾力，也帶有渲染力，瞬間讓我的防備，降低到了最低點。

  「你媽媽不喜歡我……」

  「然然，那與你無關，也與我無關……」李樹輕輕地嘆了一口氣，說：「今天讓你受委屈了，以後的每一天，我都會用來贖罪，我只想問你一句，高子然。你。在害怕這些事情的同時，還願意，和李樹，一起走下去嗎？」

  怎麼可能不願意。

  只是，李樹說話的聲音。怎麼忽然變得這麼清晰了？我轉過臉去看著身後，一瞬間，我就驚住了。因為我沒有想到，李樹他，居然就站在那裡。

  「過來……」李樹聲音溫和的看著我，笑著說、

  「我不。」我搖了搖頭，說：「今天，我委屈。我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