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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劫數難逃

2024-05-08 00:28:50 作者: 西出陽關

  布簾之下,那隻青紫色的人手,似乎還在輕輕晃動。

  那隻手的拇指上,帶著一枚翠色扳指,正是爺爺臨終前自己戴上的那一個。

  爺爺的屍體,就在桌子下?

  這跟那條小白蛇,是不是有些關係?

  我鬥著膽子,走到了香案前,將那個布帘子給掀了起來。

  

  果不其然,本該老老實實躺在棺材裡的爺爺,此時正盤膝坐在香案下的地面上,雙手搭在膝蓋上,身形僵直。

  除了一張臉之外,從脖頸開始,他的整個身體此時都已經變成了那種青紫色。

  而爺爺原本慈祥和善的一張臉,此時竟然變得有些陌生和猙獰。

  一雙微闔的眼睛,此時竟然變成了猩紅色。

  再加上他身上那已經變長了不少的細密絨毛。

  哪怕我是傻子,這會兒也能明白,爺爺此前怕是要屍變了!

  我昏迷的這幾個小時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回想起我昏迷前隱約看到的那一幕,我隱約能夠猜到,爺爺變成了這個樣子,肯定還是跟我有關。

  我深吸了一口氣,控制著自己有些顫抖的雙手,將爺爺的屍身給抱了出來。

  等我將爺爺的身體擺平後才發現,爺爺的胸口之上,多出了幾個微微的凸起。

  我只是稍一查看,便是心頭一震。

  以心口為中心,我用桂木削出來的那七根棺材釘,按照北斗七星的形狀,釘在了爺爺自己的胸口之上。

  七星封煞,桂木鎮魂。

  因為我的疏忽,鎮魂棺沒能將爺爺的屍身鎮封住。

  他竟然僅憑屍身內殘存的意識,對自己用了這種辦法,強行鎮住自己的身軀,並且自行鑽到了祖師爺這案桌之下,借用祖師爺的香火功德來增加鎮封效果。

  很顯然,爺爺不但成功了,而且還有餘力,在凌晨的時候,為我化解了一次危機。

  我心中一片酸楚。

  相比起爺爺做的事情,我這個當孫子的,實在是太不稱職了。

  我一邊將爺爺的身軀搬出,一邊小心翼翼的避開了那七根桂木棺材釘。

  這一手,在《魯班秘錄》中提到過。

  古時候有砍頭刑罰,很多被斷了頭的人,死後頭顱被懸於各處,身軀曝屍荒野任由野狗啃食,根本就留不下一個全屍,過了七七之數就很難入土為安。

  所以後來在我們木匠行當里,就衍生出了一個活計。

  給這些無身的頭顱雕身續軀。

  三國時期的武聖關二爺當初敗走麥城後,被東吳所害,一顆大好頭顱用木匣盛放,星夜送到了曹操處。

  曹操敬重二爺為人,設牲醴祭祀,刻沉香木為軀,以王侯之禮厚葬。

  那沉香木續軀,說的便是這個活計。

  沉香木非但價格昂貴,其中道蘊功效更是難以估量,無論是道佛兩家的法器,還是私人收藏,乃至於我們木匠行當里對於沉香木的態度,都是奉為上上佳品。

  被東吳孫家擺了一道,險些將誅殺二爺的罪責全都推到自己的腦袋上,曹操怎麼可能善罷甘休。

  只不過,為此一事無法大動干戈,興兵討伐明面上已經歸順曹魏的東吳孫家。

  與手底下擅長風水陰陽之術的幾個謀士商量之後,曹操便是找到了反擊之法。

  曹操命手下能工巧匠藉以沉香木精雕細琢,又在木軀內以魯班秘法鑲刻了十二道木工符咒,將二爺的神魂滋養到了極致。

  一縷英魂不滅,甚至還以勢帶活了關平周倉兩員大將的殘魂。

  這才使得原本就忠義無雙的二爺,有了後來被大師點化,誅戮呂蒙狗賊的事情。

  這個傳說,雖說記載在了《魯班秘錄》之中,但隱隱跟演義小說里的內容溫和,我只當是某個祖上臨時興起,寫的一段傳說罷了。

  但是這續軀之法,卻是穩穩的流傳了下來。

  不過大部分身殘無軀的人,或者沒了苦主,或者沒了身家,或者乾脆便是成了孤魂野鬼。

  便是碰到大善人,出錢給他們找木材續軀,也就是最普通的松槐楊柳桑五大陰木。

  更有甚至,連雕琢都懶得雕琢,直接以一根朽爛木樁充數。

  殘軀只剩頭顱,這些人自然怨氣極重,他們一沒有二爺那種忠義華光,又沒有曹操這種大苦主,又以陰木爛木充作軀體。

  雖說能暫時撫平怨氣,積年累月下來,卻仍然是容易出現怨氣不散,化屍化煞為禍一方的情況。

  所以在此之外,行當里的前輩們,便是想出了這個辦法。

  以七根上了年歲的桂木棺材釘,釘入木軀七處,引七星之力鎮封怨煞氣息。

  這一招中正平和,算是木匠行當里少有可以徹底擺在明面上的厭勝術。

  爺爺的一縷殘念,倉促間也只能用這個辦法封鎮自己的軀幹。

  這方法比起之前用桂木七星封棺的方式,更進一層,效果自然更好,所以此時我眼前的爺爺只是稍有屍變的跡象而已。

  不過七星封煞針對的原本是那些續軀殘魂,用在真身上太過狠毒了點,時間一長必然要生變故。

  我眼看著時間已經上了十點,不敢再怠慢,將心頭酸楚壓下,連忙是將爺爺的身體抱出了木匠小屋。

  在後院的西北角,早就準備好了十幾捆桃木柴。

  我將爺爺平放在桃木柴之上,儘可能為他整理好身上衣襟,隨後跪下,恭恭敬敬的磕了三個頭。

  緊接著,我拿出了平日裡給祖師進香的特殊火柴,分別在柴堆四角點燃。

  這些桃木柴在院子角落裡曬了數個月,早就枯乾無比,一遇到火苗,瞬間就被引燃,火勢熊熊而起。

  轉眼的功夫,就把躺在正中心的爺爺給吞噬。

  我站在不遠處,看著眼前的火光,心情無比複雜。

  沒想到,爺爺一世英明,方圓數百里內也算是一方風雲人物,最後竟然會走得這麼……

  他雖然千叮嚀萬囑咐我要做好善後的事情,卻從未提到過可能會出現近乎屍變的情況。

  難道說,這就是我們這一門最終的宿命?

  或許風光數十載,死卻是都不得好死?

  就在我心中感慨的時候,忽然聽到,在火堆裡面傳來了一聲異響,緊接著爺爺的身體,忽然坐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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