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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0章 樸素又直接

2024-05-08 00:20:44 作者: 玖拾陸

  待聽安北侯說了來龍去脈,黃逸稍稍心安。

  安的是,幾位將軍都不信所謂的「造反」,沒有去扣林繁與老侯爺他們。

  可他還有許多不安。

  那道聖旨,就是懸在林繁他們腦袋上的劍。

  底下站著的人,誰都不想看到劍落下來,只是架不住那樑上有一隻耗子,一個勁兒啃繩子。

  「在飛門關下,我們大致商量了這麼個應對之策,」安北侯道,「不管之後如何,打下西州城就是我們眼下最重要的事。」

  這一點,黃逸自是認同。

  淡化那份聖旨的影響,把士氣提振起來。

  哪怕不能立刻敲開西州城的大門,起碼,要把架勢擺出來。

  將所有的重心挪到兩軍對峙上,也就等於是把一部分的「矛盾」轉移出去。

  

  這就是祖父往日常提的,人得有事兒做。

  事情堆在眼前,必須按部就班完成,就沒工夫想七想八,胡亂折騰。

  很多毛病,說白了,都是閒出來的。

  照這個思路,要黃逸說,京里也是閒得慌。

  南蜀縮回去了,西涼被打得日漸後退,火燒眉毛的困境一解,瞬間安逸起來,可不就亂生事了嘛。

  安北侯深深看了黃逸一眼,低聲道:「你與定國公交好,等見著他了,多開解開解他。

  有些話,我們都不好說,他也不是個會主動開口訴苦的性子。

  虧得你在這兒,多勸勸。」

  黃逸太知道林繁的性格了。

  同時,他也明白安北侯他們的難處。

  那難處並非朝堂壓力,而是,年紀、身份與經歷不同,有些話說出來,難免飄飄的,不踏實。

  不似他黃逸,與林繁至交,平輩相處,又知根知底,嬉笑怒罵都可以。

  黃逸道:「我一定會與他說。」

  兩人正說著,外頭來稟,說是馮仲到了。

  馮仲趕了一夜的路,下巴上不少青渣,整個人看著疲乏。

  只是,他的眼神炯炯,精神很振奮。

  他從胸前甲衣中,取出信封,交給安北侯:「李芥寫給余柏的勸降信。」

  黃逸聞言一愣。

  李芥那漢子,竟然要替他們招降?

  安北侯亦是十分驚訝。

  他知道林繁要去見李芥,但他沒有報多大的希望,就是試一試而已。

  「真勸動了?」安北侯問,「定國公真把李芥說服了?」

  馮仲忙點頭:「是。」

  安北侯按捺不住激動的心情,重重地揮了揮拳頭。

  勸降信這東西,厲害了。

  若是能說到對方心坎里去,那是不戰而勝。

  哪怕余柏聽不進去,把信撕了燒了,對西州城的守軍而言,也是士氣的打擊。

  那可是李芥寫的。

  李芥這樣的大將都對西涼失去了信心,普通兵士,誰能不犯嘀咕?

  一旦質疑了、動搖了,就不好守了。

  安北侯接過來,捏著厚厚的,他喃道:「他寫得還挺長。」

  打開信封,取出來看。

  越看,安北侯臉上的激動之情就越少,看到最後,只餘一聲長嘆。

  馮仲對他的這一反應毫不意外,因為他自己就是如此。

  安北侯又把信拿給黃逸看。

  黃逸看完,久久沉默。

  作為太師之孫,黃逸再是偏向習武、不愛折騰文章,他自小到大看過的、寫過的文章也能累滿一間屋子。

  之乎者也,起承轉合,全是一套一套的。

  寫得好的,自是大氣磅礴,讓人拍案叫絕。

  與那些講究極致技巧的文章相比,李芥的這封勸降信,沒有一丁點的技巧。

  他有的,是發自肺腑的真情實感。

  他的絕望,他的困境,樸素又直接。

  見安北侯心情沉沉,黃逸吸了一口氣,開解道:「往好處想,這封信連我們看著都戚戚然,余柏與李芥是好友,同為西涼效命,更能感同身受。」

  這麼一說,馮仲笑了起來,安北侯也失笑著搖頭。

  毛固安聞訊趕來,讀完這信,各種髒話在喉嚨里轉了一圈,終是沒忍住,道:「攤上這麼一皇帝,李芥也是倒霉。」

  安北侯和馮仲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就算毛將軍向來爽直,罵人從不拐彎,兩人都覺得,毛將軍今日這話,意有所指。

  毛固安罵完了,也就住口了。

  畢竟,他比其他人多知道了那麼一個天大的秘密。

  他得藏著收著,免得一個不小心,衝口而出,那就壞事兒了。

  黃逸從安北侯帳中退出來。

  馮靖在不遠處等他,剛才見將軍們前後進去,心裡焦急萬分,此刻見了黃逸,忙跑到他跟前。

  「怎麼說?」他問道。

  黃逸拍了拍馮靖的肩膀:「聖旨歸聖旨,我們只管打西州,冤屈總能洗白。」

  馮靖苦著臉:「真能洗乾淨?皇上一日不殺那妖道,一日……」

  黃逸不好接這話。

  因為在他看來,殺不殺鄧國師,皇上既下了這道聖旨,事兒就已經不同了。

  而且……

  安北侯之前說話的用詞,很微妙。

  可能安北侯自己都沒有注意,但黃逸隱約品出來了。

  「不管以後如何」。

  以後能如何?

  靠這一場大戰的赫赫戰功去洗清污命,然後為了不再讓皇上疑心他,一輩子在京中當個閒散國公嗎?

  可若堅持再領兵、再建功,還會重蹈覆轍的。

  退一步說,真閒散了,皇上就能安心了嗎?

  該疑心還是疑心。

  徐太傅與皇上師生君臣走不下去,他不上朝、封大門,他畢竟歲數在那兒了。

  等他百年後,子弟想要出仕,也會有機會。

  林繁才二十出頭。

  一身武藝,一腔抱負,只能以此收場,作為好友,黃逸看不過眼。

  但是,破局之法,他也想不出來。

  黃逸用力晃了晃腦袋:「我再去睡一會兒,省得昏昏沉沉,等念之他們到了,你來叫我。」

  馮靖忙應了。

  而安北侯送走了馮仲與毛固安,拿著手中那沉甸甸的信封,連連暗罵可笑。

  反賊?

  說服敵將真心實意寫下勸降書,定國公這算反賊?

  京里也是,那麼多文武重臣,怎麼就沒有人勸住皇上呢?

  「懷疑」是「懷疑」,聖旨一下,再無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可能。

  轉念想想,皇上若能聽得進勸解,徐太傅就不會不上朝了。

  這事兒弄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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