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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家書

2024-05-08 00:13:08 作者: 玖拾陸

  夜色沉沉。

  范太保等人上了香,自不會老老實實回去,堅持要面聖。

  徐公公幾次稟報,眼看著皇上的鬱氣越來越重,才明哲保身,不再提了。

  這就夠了。

  再添把火,燒著的就是他了。

  老大人們沒有見到皇上,宮門又關了,只能在大殿下的宮室坐著,等待天明。

  夜最深時,一人通身黑衣,出現在了徐家不遠處。

  御林軍守了一天,大冷的天,半夜最是心思放鬆。

  黑衣人動作迅捷,潛入隔壁宅子,又一個鷂子躍起,神不知鬼不覺地落入了徐家大宅。

  前院裡,書房並未熄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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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衣人走到此處,輕輕敲了敲門。

  裡頭那人舉著燈來開門,見來人這幅裝扮,不由嚇了一跳。

  再定睛一看,那人驚訝不已,壓著聲音道:「國公爺怎麼來了?」

  黑衣人正是林繁。

  「徐大人,」林繁道,「深夜叨擾,實在是不得已。」

  徐忱搖了搖頭,請林繁進去。

  他是徐太傅的長子,外放當了個知府,轄地離京師不遠,趁著衙門封印,特特趕回來陪老父過年。

  沒想到,老父進宮後沒有回來,自己一家老小又被御林圍了。

  偏偏,上上下下的,愣是沒有一個人知道緣由。

  「家父還好嗎?」徐忱憂心忡忡,急著問,「外頭到底是怎麼一個狀況?」

  林繁把來龍去脈說了一遍。

  聽說是太平府徐況那兒的問題,徐忱連連搖頭。

  「這事兒真是……」徐忱懊惱極了,「家父看得透徹啊,他當初就說過,不能因著同在太平府,就與塗家走得太近,這不是什麼好事。

  我卻覺得家父太謹慎了,幾個孩子往來而已,家父既是大殿下的師長,又怎麼會有二心?皇上不會以此懷疑家父。

  現在想來,薑還是老的辣,家父想得對。」

  林繁聽他這麼說,便問:「老大人早前就知道太平府的事?只說過,並無證據,不知是否有什麼書信?」

  徐忱眼睛一亮。

  「有的!」徐忱忙道,「我當時收到家父來信,說他去信訓況兒了,讓我也督一督況兒,叫他約束幾個孩子,我有給父親回信。」

  一面說,徐忱起身,一面往外走。

  林繁跟上去。

  徐忱引他進了徐太傅的書房。

  老太傅這兒東西不少,擺放很整齊。

  伺候書房的管事被徐忱找人叫醒了,披了件衣裳趕來,把太傅收攏的家書一疊疊找出來。

  徐忱從中找到了自己的那封回信:「這就是我當時寄回來的,按說況兒也會回信。」

  管事蒙著頭找,很快,把徐況的信也翻出來了。

  林繁一一接過來,打開看其中內容。

  徐忱的回信如他自己說的,雖答應了會叮囑徐況,但字裡行間也透了幾分「老父親您杞人憂天」的心情。

  而徐況的回信恭謹許多,許是老太傅去信時言辭更激烈,這位次孫回得戰戰兢兢,直應會管好自己的幾個兒子。

  「有這兩封信,因能解太傅燃眉之急,」林繁想了想,又道,「不知太傅的信……」

  徐忱犯愁。

  他收到的信都在任上衙門裡,可他現在回不去。

  徐況手裡的信當然也在太平府,也不知道現在那兒是個什麼狀況。

  聽徐忱一說,林繁便道:「這就不勞徐大人了,我使人去取。」

  徐忱長長鬆了一口氣。

  京中大大小小官員都嫌林繁煩,事多,但在徐忱看來,林繁做事很靠得住。

  只要是行得正站得直的,根本不用怕林繁。

  連他老父親都感嘆,林繁年紀輕輕就這麼有能耐,再多歷練幾年,更是朝廷棟樑。

  林繁吃虧就吃虧在父親早亡,朝中無人引路、也缺人指點,不似他們徐家,子孫多人入仕,對的、不對的,都有徐太傅掌握著、教導著。

  徐忱備了紙筆,寫了兩封信。

  一封給留在任上的管事,讓他配合去取家書的人,另一封給徐況,簡單說明京中狀況,讓他把家書交出來。

  信上落了印,蓋上火漆。

  林繁收下,道:「老太傅在宮中並無危險,府上千萬不要著急,外頭其他老大人們也在想辦法。」

  徐忱連連應下。

  趁著夜色,林繁離開徐家。

  待天亮城門開,兩匹快馬離京,奔赴兩地。

  在宮內等了一夜的老大人們最終還是沒有見到皇上,只能無奈又難過地回府。

  畢竟都不年輕了,總不能徐太傅還未脫困,他們其中就有誰倒下了。

  好在,離開印沒兩天了。

  金鑾殿上,皇上總不能不見他們了吧?

  至上朝那日,三呼萬歲後,范太保第一個發難,不管如何,總得有個理由。

  皇上坐在龍椅上,聽底下大臣們你一言、我一語,眉宇緊皺。

  每一個急切的面容都深深印在他的腦海里,化作了涌動的波濤,讓他情緒難以平靜。

  他沖徐公公抬了抬下顎。

  徐公公會意,上前一步,把原因說了一遍。

  底下所有人面面相覷。

  范太保連聲道:「太傅全心全力教導大殿下,絕不是兩面三刀之人。」

  「朕也覺得不是,朕始終記得太傅與源兒情誼深厚,」皇上緩緩開口,「朕收到這樣的消息,心痛至極!

  朕這幾日一直在想,朕從開蒙起,就隨太傅念書了。

  先皇太忙了,顧不上朕,太傅教朕寫字、畫畫,朕與太傅相處三十年,遠勝朕的父皇!

  朕待太傅,亦師亦父,可朕的這位老父呢,已經在琢磨朕的繼任者了。

  他與源兒親近是自然的,朕以為很正常,但源兒之外,另作打算,哈!

  朕才三十六歲,朕難道活不了幾年了?

  老太傅難道不盼著朕一點好?」

  沉沉的回音響徹金鑾殿。

  林繁垂著眼,暗暗嘆息。

  不是結黨、不是選邊站,而是咒皇上短命。

  這個點,皇上選的有點意思。

  皇上又道:「朕沒想為難太傅,朕就是氣不順,想讓太傅與朕賠個不是,可太傅硬氣,罵朕想太多,朕不關他幾天,朕怎麼消氣?倒是諸位心急火燎的,怎麼,在諸位眼裡,朕難道會對太傅不利?」

  范太保想開口,黃太師沖他悄悄擺了擺手。

  這話不好接。

  應了,是猜忌皇上,不應,怎麼解釋心急?

  只能越過,順著台階下,替徐太傅賠個不是,讓皇上消消氣,把這事兒揭過。

  可若是揭過,徐太傅身上的髒水就沖不乾淨了。

  猶豫間,一人往大殿中央邁了一步。

  高大、壯實、氣勢洶洶、一臉耿直相,正是永寧侯。

  一開口,秦胤說的是「臣太理解皇上的心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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