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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盪鞦韆

2024-05-08 00:12:11 作者: 玖拾陸

  熱茶氤氳。

  秦鸞搖了搖頭:「哪有什麼不能問的,沒有那麼神秘。」

  許是提到了觀中生活,她的語氣里透出了幾分懷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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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回與國公爺提過,在山上時,除了日課,所有人都要灑掃、劈柴,」秦鸞道,「我剛上山時,不會劈柴,險些把一位師姐的腳給劈了。

  師父教我的就是一些很普通的事,自己打理自己,不與其他人添麻煩。

  所有雜務,連師父都不能躲懶。

  觀中只有一人、靜寧師太,她有瘋病。

  病發時誰都不認識,怕她傷著自己,師父會給她用紓解的藥,讓她睡過去,她的日常事務就由其他弟子去做了。

  她也有清醒時,對誰都很溫柔,一塊灑掃、劈柴……

  我那點能耐,其實不是師父認真教的,是我好奇貪玩,纏著師父琢磨的。」

  什麼笑符、哭符、大喘氣符,全是小孩兒玩意。

  秦鸞剛上山時,不適應截然不同的生活方式與環境,師父弄出來逗她。

  她覺得有趣,記在心裡,等到對畫符有些心得了,就照著研究。

  「師父沒指著我光耀師門,」秦鸞笑嘆,「就由著我胡來。」

  林繁輕笑。

  很質樸、簡單的日常小事,由秦鸞講來,就帶著一股風趣之意。

  其實,誰的成長之中,尋不出些許活潑的瞬間?

  林繁也有。

  他只是,很少去回想而已。

  此刻聽秦鸞講述,不自禁地,林繁也想起了些往事,與父親的、母親的、姑母的,以及黃逸等幾個玩伴的。

  而填充在瞬間與瞬間之中、那些大量的時光里的,是單調的、日復一日的操練。

  念書、習武。

  三伏三九。

  倏地,林繁想到了馮靖說的。

  「秦姑娘年紀不大,能修如此能耐,定是吃了不少苦。」

  是啊。

  誰的一身本事,不是靠吃苦得來的呢?

  說得再是輕鬆愉悅,依舊有苦楚。

  就因為出生時被批算的命數,同為永寧侯的孫女,兩位秦姑娘的成長截然不同。

  秦鴛在京城裡,一手葉子牌打無敵手。

  林繁也聽說她的另一個名聲,秦二姑娘的武藝在一眾將門姑娘里都極其出色,甚至,有些練功不刻苦的同齡男子,根本不是她的對手。

  秦鸞去了山上道觀,修了道家術法,卻也落下了武藝,連翻個院牆都要藉助邊上的大樹。

  不僅僅如此,秦大姑娘真正被改變的,是她和家裡人的關係。

  「你與大公子,」林繁思考了一下用詞,「看起來不太熟悉。」

  「近幾日好些了,剛回來時更生疏,」秦鸞道,「哥哥現在對我,一直都小心翼翼,我記得很小很小的時候,他就不是這樣。」

  那是母親去世不久的事情了。

  也是為數不多的,秦鸞能記得清的,幼年的事。

  那時的秦灃並不懂什麼是「親緣淺薄」,剛剛對「生死兩別」有了些概念。

  喪母讓他傷心極了,又擔心比他還小的秦鸞會想娘想得吃不好、睡不好,就想著法子逗她。

  三天兩頭,秦灃就給她買糖葫蘆、買風車、買花傘。

  孝期里原是不該玩那些花花綠綠的玩意兒,但秦灃哪懂那麼多,掏了銅板就買。

  後來有一日,秦灃空著手來尋她,沮喪極了。

  他說,祖母惱他功課,斷了他的零花,往後,他要存一月兩月,才能存出銅板買有趣玩意兒。

  「等長大些了,我才明白其中道理,」秦鸞彎著眼輕笑了聲,「我們當時都太小了,祖母捨不得硬逼著哥哥弄清楚那些規矩、命數,才扣他的銀錢,哥哥沒有閒錢了,就不會老想著買東西給我了。」

  再後來,他們兄妹更大了。

  秦灃自然而然得懂事,一月比一月更小心,生怕她又出什麼狀況。

  林繁握著茶盞,善意地笑了下。

  哥哥給妹妹買小玩意兒,於日常生活之中,再常見不過。

  落在秦家兄妹身上,又帶了幾分心酸。

  偏偏,由秦鸞來講,滿是童趣。

  酸中透著了清甜。

  林繁想,秦鸞很會說故事。

  並不是每一個人,都能把生活里一點一滴講得趣味盎然。

  這是一種本事。

  而首先,得品過酸,知道甜,才能把它們融在一起,讓聽的人不由自主地,想要聽得更多。

  茶泡了三泡。

  一直掛在筆架上的符靈似是忽然有了靈光,自己盪起了鞦韆。

  秦鸞被它吸引了目光,支著腮幫子看,眼睛笑成了月牙。

  林繁的唇邊,自然而然也有了笑意。

  他這份禮物送得真不錯。

  巧玉到底是姑娘家,提的建議很是對路子。

  比黃逸……

  不。

  林繁看向玩得興高采烈的符靈。

  黃逸說得也沒錯。

  符靈雖然不戴鈴鐺不穿衣,不吃不喝不綁腳,但它可以盪鞦韆。

  他送筆架、不,是送鞦韆,正正合適。

  下回符靈盪鞦韆時,秦姑娘就回想起這禮物是他送的。

  念頭泛入腦海,林繁握著茶盞的手指不由一緊。

  倒也不需要這樣。

  他是被黃逸帶偏了。

  送禮,只為表達感謝之意,不是另有目的。

  若不然,他夜裡送來,豈不是真是「動機不良」了嗎?

  說起來,禮物送了,茶也喝了,他該走了。

  林繁放下茶盞,起身告辭。

  秦鸞送他到牆下。

  林繁騰空而已,一躍過牆。

  秦鸞看著那一瞬間消失的身影,心中升起一股羨慕來。

  這輕功,太出色了。

  她得更加苦練。

  牆外,林繁沒有停留,快步走出胡同,在濃濃夜色之中,回到了定國公府。

  方天早回來了,坐在杌子上打盹。

  聽見動靜,他一個激靈,站起身來。

  看了眼外頭黑沉沉的天,方天撓了撓腦袋:「您這禮,送得夠久的。」

  林繁道:「喝了盞茶。」

  「啊?」方天下意識地,又去看天。

  莫不是又要下雪、雲層厚得他看不懂時辰了?

  一盞茶能喝成這天色?

  「三更過了大半了吧?」方天嘀咕,「看起來是啊。」

  「三更怎麼了?」林繁問,「你沒有吹過西四胡同三更天的風?」

  方天不假思索道:「吹過。」

  「那不就行了。」林繁說完,走進了次間。

  方天摸了下鼻尖。

  行吧。

  國公爺一個多時辰前,才與他解釋過的這問題。

  像他是聰明的親隨,斷不可能懷疑第二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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