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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警覺

2024-05-08 00:10:36 作者: 玖拾陸

  天色漸暗。

  後院裡,陸續點燈。

  林繁穿過前院,繞過遊廊,遠遠看到一人身影。

  

  他眼神好,看清那人模樣後,便上前去,行了一禮:「姑母。」

  林芷笑了起來:「我剛與你母親說了會兒話,差不多要回去了,倒是你,今日散值遲了?」

  「門口遇上永寧侯府來遞帖子的小廝,」林繁道,「問了幾句。」

  林芷邊走邊說家常,聽見永寧侯府幾字,腳步微微一頓:「帖子?」

  林繁沒有解釋,另起了一問:「我記得,您與忠義伯世子夫人是故識吧?」

  「是,」提起楚語蘭,林芷嘆息著搖了搖頭,「她的身體不樂觀,聽說伯夫人又出城養病去了。」

  林繁道:「您不用太擔心,想來太醫已經定下了方子,能治世子夫人的病了。」

  林芷聞言,下意識地抿了抿唇。

  林繁的說法有那麼些不自然。

  很篤定結果,又是「想來」。

  林芷沉聲問:「聽你這口氣,其中有什麼我不知道的狀況?」

  「確有些狀況,」林繁從頭至尾,把那天遇上秦灃綁人、到秦鸞審問寶簪之事,向林芷講了一遍,「剛才他家小廝過來,便是為著這事。」

  林芷聽得心緒萬千:「我只知她病著,上月去看過一回,卻沒想到,會是中毒。」

  「幾位老太醫也沒有看出來,」林繁扶著林芷,引著話,「幸好秦大姑娘看出了端倪,虛虛實實逼問一番,得了破解之法。」

  林芷彎著眼,輕笑起來。

  她剛只聽講述,就覺得那連蒙帶嚇唬的手段讓人會心一笑了。

  能想出如此法子來的……

  不由自主地,林芷嘆道:「秦家,徐矜古靈精怪,生出來的女兒啊,也這麼有意思。」

  「姑母提到的這位『徐矜』,是秦姑娘已故的母親?您與她認得?」林繁順著問了,又「哦」了聲,似是理順了,「您與忠義伯世子夫人是故識,秦姑娘的母親與世子夫人又是故交,您由此認得對方,也不稀奇。」

  舊人名字繞在耳旁,那些音容笑貌亦浮現在腦海里。

  回憶起舊時光陰,林芷整個人越發柔和,溫聲道:「都是年輕時候的事了,一晃啊,那麼多年過去了。徐矜嫁人後,漸漸與我們往來少了。語蘭晚兩年,也嫁人了。」

  晚風拂過,吹得樹影搖晃,影影綽綽的,把林芷從回憶里一下子拉了出來。

  「啊呀,你看姑母,差一點就要絮絮叨叨了,」林芷將碎發挽到耳後,「你們爺們不愛聽這些。總之啊,姑娘們不管閨中多親密,一旦各自有了丈夫兒女,走動自然而然就少了,慢慢就疏遠了。」

  林繁垂著眼,道:「哪裡的話,您要是想絮叨,我洗耳恭聽。」

  「你想聽,我還不想說呢!」林芷笑罵著在林繁的胳膊上拍了兩下,「滿京城的,各個都說你煩,你洗耳恭聽,叫你聽出些有的沒的細枝末節,誰知道順藤摸出什麼瓜來!」

  林繁知道不疼,自也不用躲,挨完了,道:「我的算盤瞞不過您。」

  林芷哼笑著又拍兩下,道:「不早了,我該回長公主府了。」

  「我送您。」

  林繁一路送林芷出去,見馬車駛遠,才收回視線。

  姑母到底是姑母,是平陽長公主身邊最得信賴的女官,想從她口中套話,不是容易事。

  雖然,姑母未必知道他真正想套出來的內容,但她足夠警覺。

  即便是從舊友入手,依舊沒有讓她打開話匣子。

  林繁重新回到內院。

  入了主院,正屋外頭的丫鬟見了他,規矩行禮。

  林繁問道:「老夫人在用飯嗎?」

  丫鬟一面與他撩帘子,一面答道:「說是今日晚些在用。」

  林繁進屋,還未繞到次間,裡頭一人已經聞聲迎了出來,正是大丫鬟巧玉。

  巧玉未行禮,先比了個噤聲的手勢,壓著聲音道:「老夫人乏了,正打盹。」

  林繁越過她,往裡頭看了眼。

  母親靠躺在榻子上,身上蓋著毛毯,睡著了。

  林繁轉身問道:「怎麼這時候睏乏了?」

  巧玉道:「老夫人昨夜睡得淺,本想下午多歇一歇,只是鄉君來了,一塊嘮了會兒家常,鄉君離開後,老夫人的困勁上來了。剛才與鄉君一起用了些點心,奴婢琢磨著倒也不急著用晚飯,就沒有叫老夫人起來。」

  林繁聞言,打算回前院去。

  正要走,裡頭的老夫人卻醒了。

  林繁進次間,喚了聲「母親」,在榻子旁坐下:「吵醒您了。」

  「打個盹,很淺的,」定國公老夫人彎著唇,笑意溫柔,「醒了也好,這時候睡,夜裡又要睡不著。你姑母剛走不久,遇著了嗎?」

  「遇著了,」林繁放緩了語調,「說起了忠義伯世子夫人,還有已故的永寧侯世子夫人。」

  這兩個稱呼,讓老夫人有些愣神,而後,才苦笑著搖頭:「語蘭和阿矜啊,你看我這記性,都懵了下。」

  「您也與她們熟悉?」林繁替母親整理著腿上的毯子,「我沒怎麼聽您提過。」

  老夫人「唔」了聲,道:「阿矜走得早,自是不提了,我也寡居,除了自家人,少與人往來,提起來做什麼呀?

  你辛苦一天了,早些去用晚飯。

  對了,我打算過幾天去山上祈福,求個簽文。

  你可別說什麼請假陪我去的話,不用掛念,我這兒不缺人手伺候。」

  母親說到這兒了,林繁不好勉強,全然應下,起身出來。

  退到屋外廊下,他看了眼窗戶。

  裡頭亮著燈,映出母親與巧玉的身形。

  母親坐直了些,巧玉坐在繡墩上,捧起桌上一書冊,而後,傳出來輕輕柔柔的念誦經文的聲音。

  林繁看了一會兒,轉身離開。

  陳年舊事,不管是嚴謹周全如姑母,還是親切隨意如母親,都一樣的警覺。

  林繁感覺到了,無論是扶著姑母的時候,還是替母親理毯子的時候,他的手都察覺到了那一瞬,對方的警覺。

  回到書房,林繁拆了信。

  薄薄一張紙,寫滿了字,骨氣洞達,落筆流暢。

  信的內容,不止是侯府小廝說的回覆後續,還有秦鸞的邀請。

  秦鸞邀他明夜,西四胡同老地方見。

  此番邀請,不在林繁意料之中,卻是瞌睡時的一枕頭。

  他也有事想從秦鸞之處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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