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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只要有一分的可能

2024-05-08 00:10:13 作者: 玖拾陸

  話音一落,內室里有片刻的無聲,而後,譁然。

  萬妙的聲音打著顫:「你說真的?母親有救?阿鸞,阿鸞!」

  萬承亦是意外,扶著椅背穩住身形:「你知怎麼救?當真的嗎?姨父現在啊,受不得大起大落。」

  丫鬟婆子們不好插話,亦難掩激動之情。

  世子夫人性情好,對底下人寬厚,主僕多年,誰也不想夫人就這麼走了。

  秦鸞頷首:「我能救。」

  簡簡單單的三個字,此時此刻,落在萬家人耳朵里,卻比山還重。

  萬妙眼中依舊含淚,但也有了歡喜之意。

  

  萬承神色複雜地看著秦鸞。

  不管秦鸞看起來有多麼認真,可她到底太年輕了。

  這幾年雖未往來,但萬承也是從秦鸞在襁褓之中就認了這外甥女,看著她牙牙學語。

  秦鸞與自家女兒一般年紀,是晚輩,是孩子。

  萬承很難相信,她有能力救下妻子。

  「阿鸞,」萬承看了眼兩位太醫,又把視線落回秦鸞身上,「太醫都說藥石無醫了,你、你要如何救?」

  李太醫亦打量秦鸞,越打量,眉頭皺得越緊。

  他先前看過世子夫人狀態,絕對是將死模樣。

  「秦姑娘的意思是,我看錯了,」李太醫道,「廖大人也看錯了,這些時日來看診的御醫都學術不精?」

  秦鸞道:「我只想救蘭姨,並不想探討太醫院眾位大人的醫術。」

  「那我且問你,」李太醫道,「你在道觀之中,學過醫術嗎?」

  秦鸞答道:「不曾學過。」

  對此答案,李太醫意料之中。

  若秦鸞學過,看得懂狀況,就不會大言不慚了。

  不懂之人,才會大放厥詞。

  李太醫又問:「你不曾學醫,你要如何救世子夫人?」

  「師父行醫時,我看過兩眼。」秦鸞道。

  「荒唐!」李太醫氣著了,「人命不是兒戲,你年輕不知事,不要損了你師父的名聲。」

  秦鸞直視李太醫,道:「師父有師父的本事,若不然,也不會得仙姑之名,我有我的資質,若不然,也不會被師父收作徒弟。」

  李太醫氣極反笑。

  他說得客氣,小姑娘反倒順著杆子就爬了。

  那位仙姑在京中的名聲也就那樣,能耐有那麼點,卻遠遠比不上她的容貌,但好歹也不是什麼惡名,怎麼教養出來的徒兒,如此不知天高地厚。

  秦鸞轉頭看向萬承。

  救人,要麼說服太醫,要麼說服萬家人,得有一方首肯,才好做事。

  「萬姨父,」秦鸞道,「我想試一試。」

  萬承十分糾結。

  李太醫看他模樣,氣惱之中,也知答案。

  手指虛空點了點秦鸞手中的拂塵,李太醫道:「真把自己當神仙了,初生牛犢不怕虎,小小年紀,聽不得人勸。」

  一旁,一直未出聲的廖太醫按住了李太醫的胳膊,微微搖頭。

  李太醫被他一攔,強壓著心中不忿,道:「我們太醫院,不說我,隨便一位未入流的副使,與醫藥打交道的年限比你這小姑娘的歲數都多,救不了就是救不了,我言盡於此。」

  說完這話,李太醫與萬承一拱手,甩了袖子離開。

  李太醫言之鑿鑿,讓萬妙等人剛燃起的希望又漸漸熄了下去。

  萬承心中苦苦一笑,強打起精神來:「阿鸞,姨父知你好意,可你蘭姨她……」

  廖太醫上前一步,低聲問秦鸞:「你真要試?」

  秦鸞鄭重頷首:「請廖大人幫我一把。」

  「固執啊。」廖太醫走到楚語蘭病榻前,重新看她狀況,仔細看下來,心中更加無力。

  剛那局面,最上乘之法,便是與李太醫一塊離開。

  只是,廖太醫與永寧侯府很熟悉,也是看著秦鸞長大的,多少得再勸勸。

  「莫要逞強,」廖太醫把秦鸞叫到一旁,斟酌著用詞,壓著聲兒道,「老夫知道你與世子夫人感情深,可性命之事,逞強不得,原就救不回來,你硬要插手,最後平白壞了兩家關係,多不值當啊。」

  給了萬家父女希望,最後再失望,如此反覆,人心是有會疙瘩的。

  秦鸞輕聲道:「我知您好意,也知道李太醫並無惡意,從醫者角度,你們曉得蘭姨時日無多,我一個外行人在這兒固執己見,是對你們不尊重,也是對蘭姨不尊重。」

  廖太醫摸著鬍子,道:「大姑娘能體會就好。」

  如秦鸞這樣的病人親眷,廖太醫見過很多。

  理智上都明白,感情上過不去,就會很堅持,想盡一切辦法。

  人之常情。

  秦鸞又道:「以醫者而言,蘭姨沒有救,但我有我的法子,修行之人,總見過些奇奇怪怪的東西。」

  廖太醫聞言,下意識倒吸了一口氣:「這……」

  這說法,聽著飄渺,但要說絕無可能,他不修道,不敢斷言。

  秦鸞雖然年輕,除了一身道姑裝扮還像模像樣,誰也說不清楚她的道行究竟如何,可萬一就有機緣呢……

  秦鸞觀廖太醫神色,曉得他聽進去了一大半,便又看向萬承。

  萬承坐在桌子旁,雙手撐著額頭。

  他耳力強,秦鸞和廖太醫的低聲交談,他聽到了五六成。

  捫心自問,若秦鸞嘗試後失敗了,他能坦然接受嗎?

  他不會怪看診的太醫,可他會怪一定要摻和的秦鸞嗎?

  萬承不知道。

  他自己也就算了,但他還得考慮女兒。

  阿鸞是阿妙最要好的手帕交,兩個孩子與妻子之間又有太多往事,阿妙喪母之痛要尋人傾訴,阿鸞是最好的人選。

  萬一阿妙心生疙瘩,失了母親,還失一摯友……

  「阿妙,」萬承聲音沙啞,喚了女兒,「父親知你不舍,父親與你一樣不舍,但是啊,阿妙,太醫們已經盡力了,讓你母親少吃些苦頭,讓她就這樣昏睡著走吧,昏昏沉沉的,也沒有痛苦……」

  萬妙一聽這話,眼淚簌簌滾下,衝上前握住秦鸞的雙手:「阿鸞,你不要寬慰我,我聽真話,我娘能不能救?」

  秦鸞反握住萬妙的顫抖的雙手:「蘭姨不想死,她想活著,她很堅強。」

  萬妙看向病榻上的母親。

  躺了數月,母親消瘦極了,眼眶凹下去,臉上沒有一點肉。

  可她依舊能清晰想起母親康健時的模樣。

  母親愛笑,樂觀,也勇敢。

  前朝末年,天下大亂,母親在嫁人前,與阿鸞的母親並其他姐妹一塊,也是拉過弓箭,舉過長槍,守過城池的。

  這樣的母親……

  「我、我,」萬妙哽咽著,她深呼吸了幾口,一字一字與萬承道,「母親是個極其堅強的人,她一直告訴我,做人做事要有韌性、有毅力,阿鸞說得對,就算要多吃很多苦,只要有一分的可能,母親都想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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