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六十章 真正要的是什麼

  「不行不行，這絕對不行，從來就沒有這樣的道理，手藝都是家傳的怎麼能隨意胡亂交流呢？我不需要你的，你也別再來找我了。」

  霧還沒散，江楓就聽到了這一串連聲音中都滿是拒絕的話語。

  「彭師傅，彭師傅……」

  霧散了。

  江楓看見比上一個記憶里稍微年輕一點的江承德被一個看著有些眼熟，但總體十分陌生肯定先前沒見過的中年男人推出去。

  江楓在永和居門口，他和沒見過的中年男人站在門內，江承德剛才被一把推出門外。

  江楓試探性的往外走了兩步，發現果然沒法出去，宅子成精的記憶就是這點不好，活動範圍太局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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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彭師傅，您再考慮一下吧。」江承德的姿態擺的非常低，一看就是有求於人。

  被稱為彭師傅，疑似是彭長平爺爺的人果斷擺擺手，一臉不可能：「不可能，這事沒得考慮。」

  「小江，我是很欣賞你，什麼事情都有的商量就是這事兒沒商量。不光在我這裡沒商量，我告訴你，整個北平城你絕對找不出一個會同意你這個想法的人，天方夜譚，想都別想！」

  非常果斷。

  彭師傅「碰」地一聲關上了永和居的大門，把江承德關在外面，頭也不回的就要往廚房走。

  「爹，咱們今天不開門做生意了？這……關門的事盧老闆同意了嗎？」彭長平的父親，江楓先前在廚房裡見過的年輕版的彭師傅怯生生地從廚房裡探出了個腦袋，小聲道。

  老彭師傅：……

  「你去開門。」老彭師傅沒好氣地留下這句話，拍拍褲子，進廚房了。

  彭師傅只能默默走到門口，把門重新打開。

  江承德還在門外沒走，兩人面面相覷，氣氛是說不出的尷尬。

  「江師傅，我爹不會同意的，您還是先回去吧，今天泰豐樓也要正常營業不是嗎？」彭師傅好言相勸。

  吃了個閉門羹的江承德顯得有些沮喪，這還是江楓第一次看見他這位一向沉穩嚴肅，甚至有些木訥的太爺爺露出這種表情。

  「小彭師傅，你說我的想法是錯的嗎？」江承德不光沮喪，還有些迷茫。

  「我不好說。」彭師傅擠出一個笑，「剛才你和我爹說的話我其實也聽到了，確實是天方夜譚，從來沒有過這種先例。」

  「但我覺得沒準是個好方法。」彭師傅笑笑，「只不過我家這邊是不可能的，咱們兩家情況這麼像，都是家傳的手藝怎麼可能傳給外人，你又不拜我爹為師。而且我覺得你現在都廚藝也不錯，練自己的就行了沒有學其他菜的必要。」

  「你個小兔崽子在外面幹什麼呢？讓你開個門都開了多久了，還不快進來給我幫忙，想累死你爹我嗎？」老彭師傅的叫罵聲從後面的廚房裡傳出來。

  「我爹催我了我不和你說了。真的，如果你真的想這麼做的話試試別家吧，我爹肯定是不會同意的，別再來了。」說完彭師傅就匆匆回了廚房，只留下江承德站在永和居的門口。

  江承德在門口站了一會，走了。

  一片迷霧。

  江楓：？？？

  永和居是不是年紀大了開始健忘連記憶都記不全了，這算什麼玩意兒？

  如果把這比作一部電視劇的話，江楓覺得自己才剛看了開頭曲結果就沒了。

  然後江楓就發現事情不太對勁。

  他一直在霧裡。

  一般情況下進記憶那段霧的時候會不穩定，短則幾秒，長則兩三分鐘，出記憶的那段霧時間通常都很短，最多也就七八秒。

  他說都在霧裡呆了一分多鐘也沒有要散的跡象，反而越來越濃。

  難道這不是健忘是老年痴呆，還是當年那把火把永和居腦子燒出了問題，所以記憶出現了混亂。

  江楓在屋裡通常是站著不動的，但這一次的霧實在太過詭異，比上次孫茂才的記憶還要詭異，江楓開始四處走動。

  然後他就聽見了聲音，順著聲音的方向走去，聲音越來越清晰，是江承德的聲音。

  「彭師傅，昨天可能是我太莽撞了，回去之後我又仔細想了想，我覺得咱們可以……」

  聲音消失，像是突然往前跑了一樣，江楓連忙加快腳步向前走去，追逐消失的聲音。

  「彭師傅，如果您不放心的話，咱們可以先從交流開始，我昨天又……」

  再跑。

  「彭師傅，我這裡有一個新想法，您看看……」

  繼續。

  「彭師傅，您要不考慮一下……」

  不要停。

  「彭師傅……」

  「……」

  江楓覺得自己累極了，他開始大喘氣，開始流汗，開始覺得吃力，這是他第一次在記憶里有如此真實的感覺。雖然身處迷霧之中什麼都看不見，但江楓覺得他剛才奔跑的過程就是在不停地推開一扇又一扇的大門，每扇大門裡都是江承德對彭師傅的勸說，一天又一天，每一段奔跑都是時間的流逝。

  他沒有辦法判斷方向，看不清前路，甚至不知道自己跑了多少路，只能憑著感覺向前跑，拋棄一切判斷，完全憑著感覺，追逐那一段一段斷斷續續從不說完的話語。

  終於，江楓覺得自己有點跑不動了。

  他能聽到的話語越來越短，最開始可能還有完整的句子，後來變成了大半句，半句，小半句，幾個字，到最後甚至只有幾個連字都不是的顫音。

  江楓停下來大口地喘氣。

  他太累了，從來沒有這麼累過，他感覺自己都要跑岔氣了。

  「江師傅，你到底想要什麼？」這是彭長平父親的聲音，在前方，江楓邁開腿踉蹌地向前走了幾步，累的腿直打抖。

  但他還是在向前走，仿佛要追逐什麼東西。

  他都不知道為什麼自己還要往前走。

  他知道江承德這一句句彭師傅為的是追求自己心中想要的，為的是交流，是學習，是證道。

  可他為了什麼呢？

  他只不過是一個看客，甚至是看都看不見，只能聽，聽又聽不全，在一片霧裡面，他到底是為什麼在跑？

  江楓覺得他一定是在為了一些東西，一些莫名其妙的和這一切都沒有任何關係的東西。

  「你說，這不是學習，也不是請教，是交流。你說你不會把學到的任何菜品在泰豐樓中出售，你都願意把江氏參羹拿出來做交換，可是學了又不會用，那你為什麼要學？」

  江楓還在往前走。

  「我也不知道。」這是江承德的聲音。

  「但我知道我一定要學，因為只有學了，才能知道我真正要的是什麼。」

  江楓離開了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