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得雲開見月明(四)
2025-01-01 08:04:15
作者: 顏灼灼
「那家酒吧,就是胡聰明支持月梅經營的。但是胡聰明是個無恥小人,月梅和他在一起非常痛苦。重逢之後,月梅經常來找我談心,我心情煩悶,也會向她傾訴,時間一久,就重新產生了感情。」
周煜說,何月梅很任性,愛起來很瘋狂,願意為他做任何事情,這一點讓他著迷,深深為之吸引。他在說起何月梅的時候,臉上浮現一片溫柔真摯的光彩,我想他應該是真心愛著那個女人。「除了我的前妻之外,她是第二個能讓我產生這種熱情的女人,我希望她離開胡聰明,完全屬於我一個人,但是胡聰明在月梅身上花了很多錢,他那麼精明的人,怎麼肯放過月梅,而且月梅是個很花錢的女人,她大手大腳慣了,我滿足不了她那樣的生活。」
「就因為這樣,所以你殺了胡聰明?」我問。
「當然不是,我怎麼可能為了一個女人去殺人」,他覺得好笑,「那是因為,胡聰明盯上我了,那天和你一起從酒吧出來碰見他,我就覺得他看我的眼神很奇怪,之後在葬禮上又見到一次,他認出了我,他曾經見到我和馮詩菡從酒店出來,知道我們的關係不正常,也懷疑是我殺了馮釗。所以我只能讓他變成死人,死人才不會亂說話。」
「你不是也挺富有嗎?」我懷疑的問,審視著他,「你的古董珠寶生意做得不錯,還開了一家餐廳。」
他慘然的笑了笑,「餐廳,一直在虧本經營,投入的成本太大,回收不了。至於古董珠寶生意,一開始確實做得不錯,但是後來市場不景氣,越做越慘澹……」
「不是市場不景氣,而是你弄虛作假,壞了口碑吧」,我不客氣地打斷他,「我雖然對做生意一竅不通,但也懂得誠信經營的道理。你太急功近利,為了牟取暴利,勾結專家出具假的文物鑑定證書,收藏者入這行要交學費,但學費交多了,也會摸出門道。時間一長,你自然把自己的招牌給砸了。」
「你怎麼會知道?」他愕然瞪眼。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我冷然回應,「我還想起了一件事情,當初那幫討債的人闖進我的家裡,搶走所有的祖傳文物。現在回想起來,那些人怎麼會那麼清楚的知道,我家的文物擺放在哪裡,而且一件也不落下,這都是你事先告訴他們的吧?還有,你曾經在郵局看到我給阿珩寄信,我和阿珩通信的事情,你最清楚。這些細節,都被我忽略了。你以前幫了我們家那麼多忙,我很信任、感激你,根本沒往那方面去想。」
「你說對了,都是我做的」,周煜坦白承認了,「汪守成高價贖回那些文物,還讓我大賺了一筆。只不過,所有的事情都是馮釗一手安排,汪守成也沒有發現我參與其中。還有那些信件,也是我讓人全部拿走的。另一方面,馮釗安排人偷走汪謹珩在英國住處的信件,全部匯集到我這裡來,我花了很多時間研究信件內容,模仿筆跡。對於懂得書畫造假的人來說,偽造幾封信並非難事。」
「你是怎麼和馮釗勾結在一起的?」阿珩表達了和我同樣的疑問。
周煜不看阿珩,而是緊盯著我,眼神里竟閃著兩小簇嘲諷的光芒,「你們都沒有想到吧?是我主動找到馮釗的。我當時有一大筆資金周轉不靈,就想到了馮釗這個財神爺,他這麼精明的人,不可能不知道你們倆的關係,所以我趁著他正為孫女的婚事煩心,主動獻上計策。我的目的是讓你在走投無路之際嫁給我,這樣我得償所願,馮釗也稱心如意。馮釗接受了我的提議,還給了我一大筆錢作為報酬。
但我還是失算了,你寧願把弟弟送進福利院,也不肯嫁給我,後來竟然還嫁給了一個老頭,說到底,還是嫌我不夠富有。有錢能使鬼推磨,那件事情更深的刺激了我,我恨得簡直要發狂。後來看到汪謹珩那樣痛苦頹廢,我心裡舒坦了不少,但我還是痛恨他,也痛恨汪守成,痛恨汪家的每一個人,他們的優越感太強了,即便是老太太,她雖然待我不薄,那言行舉動,也都帶有施捨的意味。每次走進那棟華麗的房子,我都有種窒息的感覺。「
我不得不佩服周煜高超過人的演技,明明對汪家人心懷芥蒂,表面上還能和大家和睦相處,而且關係看來相當融洽,「你不當演員實在可惜了,絕對有成為影帝的潛質。」
「過獎了。還有一件事情順便也告訴你們,在紅酒杯上塗藥,也是我替汪雯菲謀劃的,那個胸大無腦的女人,哪裡想得出這樣的主意」,周煜不以為恥,反以為榮,「那個女人一心想要獨占汪家的家業,為了得到我的幫助,不惜拿身體來交換。我也樂得做這樣的交易,睡汪家大小姐,是件很痛快的事情,那樣高傲不可一世的女人,在床上像條狗一樣伺候我。還有,如果汪家的家業真能落到汪雯菲的手裡,對我也大有好處,那個女人很容易對付,等老太太一死,我就可以取代汪雯菲的地位了。」
「你的如意算盤打得可真響」,我的手暗中握緊了拳,聲音卻是平平板板的,「只可惜,天不遂人願,老天怎麼會助紂為虐。作惡多端的人,終究會遭到報應的。」
「哥——」,一聲悽厲的呼喚傳來,周湘不知是何時來到這裡的,她帶淚的淒訴,震顫了我的心弦,「你怎麼可以做出這樣的事情來。爸爸死得早,留下我們孤兒寡母無依無靠。汪家對我們恩重如山,收留我們,栽培我們兄妹讀書,我們的一切吃穿用度,也都是他們家提供的。媽媽總是教育我們要知恩圖報,可是你,竟然恩將仇報,你還有沒有人性?我記得小時候的哥哥,正義感很強,喜歡打抱不平,為什麼現在卻變成了這個樣子!」
周煜的眼裡燃燒著憤怒的烈焰,「就是那份太過沉重的恩情,壓得我喘不過氣來。如果能夠重來一次,我寧可餓死街頭,也不要接受他們家的施捨。那樣的話,我不會有這麼巨大的心理落差,不會在別人的烈火烹油、鮮花著錦中看到自己的窮酸落魄。我心裡的痛苦,你是無法體會的,你一心只讀聖賢書,家裡的事情完全不需要操心。」
淚水在周湘的臉上奔流縱橫,她渾身都在劇烈抽搐著,哽咽不能出聲。
周煜仰天長嘆,「汪家是我這輩子的噩夢,我曾經試圖擺脫這個噩夢,結果反而越陷越深。願賭服輸,我無話可說。你要替我好好照顧媽,我不能在她身邊盡孝了。」
楊頌將周煜帶走了,周湘蹲在地上失聲痛哭,那哭聲在這寂靜的寒夜裡顯得格外悽慘哀絕,我和阿珩站立在周湘身後,惻然地望著那哭泣的背影。許久,阿珩伸手輕輕環住了我的腰,我倚靠在他的懷裡,我們相依著取暖,此時無聲勝有聲。
我和阿珩幾乎一夜無眠,輾轉反側,清晨起床時,兩人都是滿眼血絲。
「這個樣子怎麼去見小寶」,阿珩對著浴室里的鏡子苦嘆。
「你這麼快就要去嗎?」我拉住他的右手,他的手冰冰涼的,而且在發抖,我從未見過他這般緊張的模樣。
「小寶肯認我嗎?」他一個勁地問我,「我要怎麼做,才能給他留下好的第一印象?」
我啞然失笑,「你又不是沒見過小寶,他以前不是和你相處得很好嗎」
「身份不同,以前小寶當我是哥哥,現在是爸爸了」,他從身後抱住了我,把我攬在他的胸前,「我這個爸爸太不稱職了,我覺得沒臉見小寶,萬一他不願意接受我,那可怎麼辦。」
「我覺得小寶到現在都沒有完全接受我是他的媽媽的事實,經常還是會習慣性的喊姐姐,然後趕緊改口」,我噓了一口氣,「只能給孩子時間,讓他慢慢適應了。我們自己作的孽,就應該承擔這樣的後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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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沉默了,呼吸反常的沉重起來。
我緩緩轉過身,臉貼在他的胸口處,他的心跳得很急促。
明知道會打擊到他,我還是不得不提醒,「你的當務之急,不是去見小寶。你應該先回家,和馮詩菡好好談談,畢竟你現在身份還是她的丈夫,小寶那邊,我先試探一下,等你把家裡的事情處理好了,再來找我們。」
他環住我的手臂僵硬了,一點點地鬆開我。「我馬上回去和她說清楚」,他快速走出浴室,從衣架上取下外套穿好。
我追了過去。「別刺激她,她現在需要人安慰,你先陪陪她吧」,我拽住他的手臂,「來日方長,離婚也不急在一時。」
他無奈的嘆氣,「傻丫頭,你能不能多為自己考慮一些,不要總是替別人著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