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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流涌動(一)

2025-01-01 08:03:40 作者: 顏灼灼

  「那孩子,實在太愚蠢了」,吳老太痛心疾首,「如果沒有殺人,為什麼要逃走,警方自然會調查清楚。他這一逃走,等於告訴所有的人,他就是殺人兇手。」

  「阿珩不可能殺人的」,我本能的為他申辯,「我不相信他是畏罪潛逃,他這樣做,一定是有原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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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在全國通緝,一旦被抓回來,那是要抗拒從嚴的」,吳老太的聲音變得沉痛而沙嗄起來,「我們家上輩子是做了什麼孽,要子子孫孫一個個來償還,如果阿珩再出什麼事,整個簡·愛集團就徹底垮了。」

  「簡·愛,會有什麼危機嗎?」我驀然心驚。

  「暫時不會有」,周湘插進話來,「阿珩在離開之前,已經作了妥善的安排。」

  我稍稍鬆了口氣,簡·愛集團是汪守成畢生的心血凝聚,阿珩也為之付出了常人難以想像的艱辛,如果集團因此垮台,他們父子倆的心血就都白費了。

  「阿珩不可能殺人」,我喃喃重複著,「我很了解他的為人,他不會犯下殺人罪。」

  「可他為什麼要逃跑?」吳老太萬般不解,「既然沒殺人,這到底是為了什麼?」

  我無言以對,阿珩所做的那些推測,我一個字都不能對外人提起。

  一直沉默的周湘低沉開口:「現在阿珩是唯一被警方懷疑的嫌犯,而且昨天他離開唐祺的律師事務所後,就沒有他的消息了。」

  「你相信阿珩嗎?」我懇求般的望著周湘,「相信他沒有殺人?」

  「我只相信證據」,周湘面色肅然,「做我們這一行,絕對不可以感情用事。」

  我心情沉重地走出老太太的房間,下了樓,周煜和芳姨正在樓下的客廳里陪雪瑤聊天,小寶和承鈞在一旁玩耍笑鬧。

  周煜站起身,向我走了過來,他在我面前站定,小心的、慢慢的說:「阿珩的事情,你都知道了吧?」

  我點點頭。

  「這裡太吵,出去說吧」,他轉身向客廳外走去。

  我跟在周煜的身後,我想聽聽,他對這件事情有什麼看法。

  我們迎著寒風,沿著花園的小徑緩步而行,我在黃玫瑰花壇邊停下腳步,心情隨著簇簇花朵飄搖零亂。我想起了很多年前,也是在這個花壇邊,我摘了一朵黃玫瑰,把花朵當作酒杯,對月亮舉杯輕吟「月既不解飲,影徒隨我身」,而周煜回應我「暫伴月將影,行樂須及春」。這麼多年過去,我依然記得那晚,周煜含笑的眼睛在月光下閃著幽柔的光芒。

  時過境遷,心境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我幽然長嘆,感慨於歲月的無情變遷,如煙往事已隨風飄散。

  「你怎麼看的?」周煜也停了腳步,盯著我。

  「阿珩不可能殺人」,這是我唯一的回答,也是永遠不會改變的答案。

  「我也相信他是清白的」,周煜注視著花壇中四季盛開的鮮花,「以我對他的了解,他不會犯下這種罪行。」

  我無奈的笑了笑,「但是光相信是沒有用的,除非能夠找到證明他無罪的證據。」

  「我想要私下調查,你願意和我一起嗎?」周煜語氣誠懇,「我和你一樣,相信阿珩,也希望能夠找到證明他清白的證據。」

  「謝謝你」,我心懷感激,「你準備怎麼調查呢?」

  「我想帶上阿珩的照片,先去那家酒吧,再到附近轉轉,看能不能找到時間證人」,他說。

  我決定和周煜一起走一趟,他願意幫忙,總歸是一件好事。

  那家位於南湖邊的小酒吧是靜吧,沒有樂隊表演,音樂舒緩。酒吧白天晚上都營業,白天坐在酒吧的落地玻璃牆邊,可以享受南湖的天然美景——白鷺、湖光、綠樹、藍天、白雲,賞心悅目。而華燈初放的夜晚則是霓虹的城市,呼吸新鮮空氣,卸下一天的疲憊。這樣的環境,非常適合與朋友一起小聚,喝酒聊天,放鬆心情。

  我和周煜一進酒吧,就見到了坐在吧檯前的年輕老闆娘,瓜子臉,很標緻的五官,臉上略施脂粉,風情萬種。我們上前,周煜從口袋裡取出一張阿珩的照片遞給老闆娘,請她仔細回憶一下,下大雨的那天晚上,是否見過這個人,記不記得關於他的什麼事情。」

  老闆娘搖頭說沒有印象,酒吧晚上人來人往的,她不可能記住每一個客人的臉,更不記得和他們說過什麼話。

  我覺得很疑惑,阿珩說過,那天晚上下著大雨,酒吧里的人很少,老闆娘還告訴他,之前有個女客人像是在等人,後來等不及離開了。兩人是交談過一陣子的,而且阿珩相貌出眾,我想女人應該很容易記住他的長相。但是這老闆娘堅稱對阿珩沒有印象,究竟是她的記性不好,還是另有隱情?

  問了酒吧里的其他顧客,也沒有人見過阿珩。我和周煜一無所獲,走出酒吧時,正巧見到胡聰明迎面走了過來。胡聰明見到我,乾笑了兩聲,「汪太太,真巧啊,我們又見面了。」他的目光從我臉上掠過,又掃了周煜兩眼。

  「胡律師是來酒吧消遣的嗎?」我對胡聰明很反感,說話的語氣也不太友善。

  「約了朋友談事情」,胡聰明扯了扯嘴角,「這兩天大家都在議論,汪二少爺殺了人,畏罪潛逃的事情。你是他的繼母,對這件事情,不知是什麼看法?」

  胡聰明一副「隔岸觀火」的樣子,我心中惱怒,但強忍住沒有發作,只是用儘量平靜的語調說:「沒什麼看法,我等著警方的調查結果。」

  胡聰明擠著一對三角眼笑,「馮釗的葬禮後天舉行,你們兩家好歹也是親家,汪太太是不是該到場表示一下心意。」

  我愣了一下,我完全沒有考慮過參加馮釗葬禮的問題。怔神間,聽得周煜不客氣地說:「汪太太要不要參加葬禮,和你沒有任何關係吧,何必多管閒事。」

  胡聰明的臉上浮現陰沉沉的笑,「我只是提醒你一下,至於去不去,我確實管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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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聰明逕自走進了酒吧。周煜深深蹙眉,「那是什麼人?」

  我告訴他,是馮氏集團的法律顧問,鼎鼎大名的律師胡聰明。他的兒子胡川,是馮氏集團的財務部經理。

  周煜冷冷一哼,「一看那面相,就是個奸詐之徒、陰險小人。」

  我低嘆了口氣,「馮釗的葬禮,還是應該參加,現在所有的人都認為阿珩是兇手,如果不去,更顯得我們心虛,我不能讓汪家丟了顏面。如果有人說閒話,我要當面斥責,告訴他們只要警方沒有結案,就不能對案情妄加揣測。」

  周煜表示贊成,「我陪你去吧,一旦發生什麼事情,也好有個照應。」

  我接受了周煜的好意,我的確缺乏獨自一人去參加葬禮的勇氣。

  葬禮舉行的那天,我和周煜都穿著一身黑裝去了現場。據說喪事是胡聰明父子主要負責張羅的,胡聰明以馮釗生前好友的身份忙前忙後,表現得非常盡責。

  我遠遠見到馮詩菡孝服加身,跪在馮釗的棺木旁,撫棺慟哭。一群人圍在她的身旁,男男女女,有年老也有年輕的,估計是馮家的親戚。一名穿著黑裝的青年男子在人群中格外醒目。那男人身材魁梧,存在感很強,他摟撫著馮詩菡的肩膀,像在安慰她,還不時給她遞張面巾紙擦眼淚,很關心體貼的樣子。

  迴轉過頭,見周煜正兩眼發直的盯著那群人,目光有幾分陰鬱。

  「怎麼啦?」我奇怪的問。

  「沒什麼」,他整了整衣領,「走吧,過去瞧瞧。既然來了,也該表示一下安慰。」

  我和周煜一同到了馮詩菡的身旁。我看清了那個魁梧男人的長相,他並不是很醜,但是天生給人一種不愉快感。眼睛細小,眼皮浮腫,眼光陰沉。人中和下巴都很短,顯得臉也特別短。最古怪的是,他的左眼呆板僵滯,和右眼有明顯的不同。

  正好胡聰明走了過來,那男人喊了一聲「爸」,我登時明白了,那就是胡聰明的兒子胡川,怪不得他的左眼看起來異常,原來是裝了義眼。想起他和殷振揚一起幹過的罪惡勾當,我的厭惡感油然而生。

  「汪太太居然親自來了,真是難得」,胡聰明嘲諷般的話語打斷了我的紛亂思緒。

  馮詩菡聽到胡聰明的話,哭泣著抬起淚痕遍布的臉來。那張美麗的小臉那麼蒼白,烏黑的眼珠那麼清亮,薄薄的嘴唇那麼可憐,我竟心疼了,這個可憐的女人,唯一能夠保護她的爺爺已經不在人世,從此她將無依無靠,不知該如何生存下去。

  我和目光和馮詩菡接觸的那一剎那,我清楚的看到她眼裡湧起的恨意。我心中苦嘆,她一定認為,阿珩是因為我,才殺了她的爺爺。這樣單純的女人,也飽受人間煙火的侵蝕了。

  馮詩菡緩緩站起身來,她固執的盯了我一會兒,又轉臉看看我身旁的周煜。然後拭去了眼前的淚霧,輕輕地說:「請你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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