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看不見的房客 五

  「......」

  陳笑猶豫了一小會，他在想這種獵奇的畫風和那個看起來有些清新的笑容怎麼這麼不搭調。再加上這屋裡詭異的氣氛和一個大眼珠子再旁邊直勾勾的盯著自己，感覺都不知道該怎麼開口了啊。直接問你是人麼，是不是顯得不太禮貌了，萬一人家生氣了隨手抓個肝膽脾肺腎什麼的丟過來可怎麼辦。

  但是想歸想，陳笑還是拼盡全力的沒有冷場，他斟酌再三，說了句很普通很實用也很有禮貌的的開場白。

  

  「你好！我叫陳笑。」

  女孩換了一個姿勢，一邊看著他，一邊繼續拿筆在桌上快速的畫著，陳笑瞄了一眼，發現桌上亂七八糟的鋪著厚厚的一大堆紙，每一張上面都畫著各式各樣的法陣。

  「你好，我不太習慣用名字——你可以叫我天使。」

  「哦，幸會幸會！」陳笑嘿嘿笑著點了點頭，心裡卻在咆哮：「這都什麼跟什麼啊，天使是什麼鬼？就算真的有天使，但是這傢伙的形象根本和天使不沾邊的好不好。」

  「天使」妹妹看著陳笑，用閒著的那隻手撓了撓臉頰，顯得很苦惱：「啊呀，我也知道我現在看起來和天使不沾邊，而且這幅身體也不知道能用多久，但是.......請你不要在意啦。」

  說這些話時，「天使」妹妹神態自若，像是全心全意在和陳笑說話一樣，但是她那隻握著筆的手還在十分違和的在紙上以極快的手速畫著。

  陳笑繼續保持著笑容，應了句：「哦，原來是這樣。」

  在他說這句話的同時，心裡在想：「我要怎麼才能不在意啊，還有在你說出「這幅身體」四個字之後，更沒法不在意了吧......最後！你說的話怎麼聽著像是能看透我在想什麼一樣啊？」

  「天使」妹妹點了點頭：「嗯，但只能看到一點點，如果是太複雜的思維，就會很耗神。」

  ......

  ......

  一陣沉默。

  在陳笑聽到「很耗神」三個字的時候，他的第一個蹦出來的想法是要不要回憶一下：

  吃過的那幾口飯，飯的口感如何，咀嚼幾口下咽，對這些飯從誕生到被收割成人類口糧的假意唏噓；在把早上路過看到的所有數字，它們的歸宿地以這些數字中找出相同點進行排列首尾相乘在四遞二，二遞一的方式歸類為十一個數的電話號碼；或者把在街道看到的人群著裝特點人際交往分析一下，和他們接下來會去往那些場所的推理，在當時通過他們面貌表情得出他們內心動態；此類的一股腦送給那位「天使」，看看能不能把她腦子強暴掉。

  但是！陳曉沒有這麼做，因為如果對方真的能「閱讀思維」的話，那在還沒搞清楚狀況的情況下，思考的越多，只會暴露的越多，所以，陳笑以上的念頭只是一閃而過。

  「你在這裡多久了？」陳笑在心裡默默地簡單地問道！

  女孩皺了皺眉：「已經記不清了，但應該是很久了。」

  陳笑漸漸收回了滿臉的笑容，此刻他的表情格外嚴肅，甚至有些陰冷，就算是當時面對鄒先生要處決自己，生死攸關的情況下，陳笑都沒有露出過這樣的神態。

  思維是一個人最隱秘的地方，因為那裡是他人無法觸及的領地，也是陳笑面對危險時最大的依仗，所以當一個擁有「讀心」能力的人站在陳笑面前時，不論這人是否友善，都是對自己極度危險的存在。

  見陳笑不說話了，「天使」妹妹一下子顯得有些不知所措，她明顯是知道了陳笑的想法。

  「啊呀......很抱歉，這是個很不好的習慣，但是我可以試著控制一下。」

  陳笑繼續面無表情的盯著她，開玩笑，你說控制就控制，這種情況下怎麼可能相信你。

  首先，很容易就能猜到，這個小木屋是一個封閉的獨立空間，這個自稱為「天使」的妹子應該是被禁錮在了這裡，而她也在努力的研究一種類似於法陣的東西，想要逃脫。只不過現在還沒有完全成功。

  那麼，她口中的「天使」到底是什麼，是宗教故事中的天使麼，還是另外一種東西，如果她真的是「天使」，為什麼會被囚禁在這裡，她既然能將自己拉進來，自己卻不能出去麼，這個類似於「小木屋」的地方雖然看著簡單，但明顯不會是隨隨便便就建造出來的，那麼是什麼創造了這樣一個「囚室」，為什麼要囚禁這個「天使」，最重要的問題......這個人把我拉進來，到底是要幹什麼？

  陳笑有很多疑問，一般這個時候，他都會很習慣性的去收集信息，之後加以分析，但是此刻，他沒有，甚至他連多餘的思考都放棄了，進入了一個只接收卻不深入處理，類似於「發呆」的思維模式。

  ......

  ......

  既然對方能讀懂人的想法，那麼陳笑也不必再藏著掖著了。

  「你要我來幹嘛？」他直接問道。

  「天使」妹妹一副恍然的表情，好像在說：「怎麼把正事忘了。」

  「我想讓你幫我！」她說到，之後又加了一句：「幫我出去！」

  陳笑點了點頭，果然是這樣。

  「為什麼找我？」他又問道。

  女孩也一副顯然知道他要問什麼的樣子，繼續一邊畫一邊回答道：「也不是特意找的你，你也知道了，我下面那個法陣連接著你們的世界，剛剛它（看了一下「眼球君」）恰巧發現你好像可以被拉進來，所以就把你拉進來了......」

  陳笑挑了挑眉毛，看著「眼球君」：「呃......我可以被拉進來？意思是並不是所有的人都可以被拉進這個地方麼？還有聽你話的意思，就是說其實之前在那個法陣里亂逛還有和我用紙筆對話的那個「鬼」其實都是這個大眼睛？」

  女孩一副「當然是它」的表情，並瞅了瞅自己四周掛著的肝膽脾肺，說：「我都很久沒出過這間屋子了。」

  陳笑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其實在他剛看到「天使」女孩這個樣子的時候，是覺得她提拎著這些瓶瓶罐罐的來到地下室的法陣之中有些不太現實，但是他從沒想過和自己對話的會是「眼球君」，因為有一個疑問。

  「它......怎麼寫字啊？」陳笑小心翼翼的問道。

  「嗯？它就這樣寫嘍！」少女一副「這你還問」的表情，瞅了一眼「眼球君」，而它也好像一下明白了少女的意思。

  之後，它就「噗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用下面那兩隻「手」擺出了一手拿紙，一手拿筆的姿勢。

  ......

  ......

  陳笑一臉蛋疼，微微張大了嘴：「我艹，竟然還有這種操作？」

  少女看到陳笑的表情，好像覺得很有意思，她抿起嘴笑了笑。

  說實在的，還挺好看的。

  陳笑平復了一下自己的心情，他覺得接下來不論發生多麼稀奇古怪的事情他都能接受了。

  「那麼，之前被你拉進來的人呢？他們沒有幫你麼？」。

  「其實，能拉進來的人不多，上一個人來到這裡後特別慌張，根本沒法好好交流，正巧那時候我的身體也不太好，所以......就拿來用嘍！」

  「天使」妹妹說著，指了指自己的身體，瞪著「天真」的大眼睛，好像在說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陳笑下意識的看了眼架子上那一套簡陋的手術器材和瓶瓶罐罐，汗都下來了，感情還好自己表現的很有禮貌，不然說不定就被這可愛的小妹妹套個什麼法陣，變成下一幅備用身體了啊！！

  先別管她是不是在讀取我的心思，總之先盡力讓自己表情顯得自然一些。

  「呃......什麼樣的人才能被拉進這裡？」陳笑問道。

  「天使」妹妹思考了一下，說：「嗯......大概就是和自己所在世界連結不緊密的人，就可以拉進來。」

  陳笑皺了皺眉......：「連結不緊密？」

  「嗯！我有點說不明白，就是有很多東西和他的世界其實並不那麼搭配，這些東西一般都奇奇怪怪的。比如你們中的一些「通靈者」，還有一些人總會覺得自己見過眼前的這一幕，還有就是......哇啦哇啦......之類的。」天使妹妹努力的想解釋，但最後發現好像越解釋越亂。

  陳笑皺了皺眉，也沒在意少女越來越笨拙的解釋：「這麼說，我也是個和世界不搭調的人？我有哪裡不對勁麼？」

  「天使」妹妹猶豫了一下，指了指自己的腦袋：「呃......問題應該是在這裡！」

  說完，她還不好意思的吐了個舌頭。

  陳笑看著她這種明明一直在做很可怕的事情，但卻始終保持一副小姑娘做派的行為，瘋狂的想吐個槽，但是還是忍住了。

  「那麼，我要怎麼幫你呢？」他問道。

  「天使」妹妹聽到這個問題後，立刻轉身在自己桌上一通亂翻，那些畫紙被扒拉的滿地都是，之後，她終於翻出了其中一張畫著奇怪陣法的紙，遞給了陳笑：「你把一些與你的世界......呃......就是剛剛說的，連結不嚴禁的的物品帶給我就好了。」

  「異常物品？」陳笑插了一句。

  「對對！！就是這個意思！」少女滿臉崇拜，一副「哇，你真棒」的表情：「只要把他們放在這張畫上就行了。」

  陳笑低頭瞅了一眼，發現這個陣法和地下室的那個陣法是一樣的。

  「嗯......」陳笑哼了一聲，也聽不出什麼意思。

  其實，從開始到現在，一直都是這個自稱「天使」的小妹妹在自說自話，因為她所說的事情是不是就是真實的，陳笑無法驗證，而且如果對方真的擁有「閱讀思維」的能力的話，那麼也讓陳笑無法對這個「天使」妹妹進行觀察分析，因為那樣做只會給對方增加混淆視線的籌碼，所以此時，他的思維不得不跟著對方的話走。但是陳笑還是在保持著在儘量不思考的的情況下，記錄著對方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句話，每一個神態，甚至他還在這段對話的過程中，閒著沒事總去瞄兩眼一旁杵著的「眼球君」。

  但是，就在這種「低思維」形態下，陳笑還是很清晰的感覺到，這個人在騙自己。

  「天使」妹妹顯然是知道了陳笑在猶豫的是什麼，於是，用可愛的聲音說道：「其實，你不用想太多的，就算我說，我是被惡魔囚禁在這裡，我真的是個美麗善良的天使，你也不會相信，甚至你對「天使」「惡魔」這些詞彙本身都抱有著很深的懷疑態度，對吧。」

  她說著，並又露出那副好看的笑容。

  陳笑沒有回答，因為他沒有去揣測這微笑後藏著什麼。

  「你很聰明，所以我覺得你可以幫到我，這也是你現在還站在這裡的原因。」女孩仍然保持著微笑，繼續說道：「我現在正在研究的知識中，有一個很基礎的理論，叫做「等價交換」，所以你的付出會有回報的，這一點，我沒有騙你。」

  陳笑依舊面無表情，甚至他此時此刻只是在聽，下意識的連思考都停止了。

  「天使」妹妹，楞了一下，之後好像一下子顯得特別開心。

  「你比我想像的還要聰明哦！」她繼續用少女的口氣開心的說道：「好吧，看來是時候讓你回去了，好好想一想，是朋友，還是敵人，選擇權在你手裡。」

  說著，她又眯起了眼睛，嘴角上揚，這是陳笑第一眼看到她時，她露出的表情。

  而且......一模一樣。

  就像是為了給別人看，特意畫上去的一樣。

  這時，陳笑才意識到，在這個笑容里，她為什麼要眯起眼睛。

  「她......真的在笑麼？」陳笑不由的冒出一個想法。

  緊接著，一陣暈暈乎乎的感覺，視線里好像蒙上了一層霧氣。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