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誰在念叨我

  烈日當空。

  大地乾旱。

  站在太陽底下稍微久一些，都有一種快要被蒸熟的感覺。

  已經有好幾天沒下雨了。

  李家村的農作物都有些萎蔫的趨勢。

  頭戴方巾，身穿布衣的李進成，站在稻田旁，托起一片稻葉觀看。

  看到葉片上泛黃乾燥的部分，他和身後的幾名村民，都是一臉愁容。

  交納賦稅的日子快到了，要是這批收成再有閃失，即便他們有錢補上田賦和丁稅，也沒錢免除徭役。

  這個時代的官老爺，可不會按照規章辦事。

  

  交不上錢，你服役的時間，很可能就會從一個月，變成好幾個月。

  幾個月不下田工作，就只能靠家中的老弱婦孺。

  要是來年再有閃失，那就變成一個死循環。

  債務越來越重。

  這日子還怎麼過？

  他們要麼賣田，要麼送子女去秀才或大戶人家做佃戶、奴僕。再不是，就是出家當和尚、道士什麼的。否則，真的沒有出路了。

  李進成，是李家村的鄉貢。

  這些年來的學費、飲食，都是由李家村集全村之力來供養他的。

  大家就是希望李進成將來有一天，能夠考中秀才，然後村裡的人再把田地轉移他名下來免除賦稅。

  只可惜，李進成年年落榜。

  不過，除了他自我感到愧疚與自責之外，村民們並沒有責怪他，甚至事無大小都會詢問到他頭上。

  因為整個李家村就只出了他一個讀書人。

  「進成啊，進成，你說，我們該怎麼辦？」村長一臉愁容的詢問李進成。旁邊幾位鄉親父老。

  李進成臉色也是很難看：「過幾天，我備些禮去縣丞府上，看他能不能夠在知縣大人面前幫我們說幾句好話，通融通融吧……」

  想要有資格去參加童試，像李進成這種沒背景的鄉下人，就只能靠縣丞點頭。

  這些年，李進成可沒少送禮，也就說得上幾句話。

  可就他這身份，想要攀上知縣，那是斷不可能。

  村長聽後，那充滿皺紋的愁容臉，總算好看了一點點：「那就靠你了進成，我等下就召集所有村民給你備禮。」

  就在這時，有一個衣著破爛的獵戶，從山林里連滾帶爬的跑出來：「不好了！不好了！大事不好了！！山裡有妖怪！翠花和她妹妹央央都被妖怪捉上山啦！！」

  獵戶邊跑邊喊。

  期間跌倒了好幾次，他都顧不得傷勢，立刻爬起身再跑。

  正在忙活的村民，聽到這裡的動靜，一個個往李進成這裡湊。

  看熱鬧的人越聚越多。

  沒過多久，獵戶跑到李進成等人面前，上氣不接下氣。

  村長看獵戶那麼慌張，心裡也是著急：「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獵戶喘著粗氣，一字一句的說道：「山里那三隻時常混在一起的黃虎、白鹿、黑羊，全……全成精啦！！翠花和她妹妹都被捉了上去！」

  話音剛落。

  村民們一陣譁然！

  這三隻時常待在一起的黃虎、白鹿、黑羊，李家村上下幾乎無人不曉。

  幾年前，就有獵戶曾看到幼小的黃虎和幼小的黑羊，是和小白鹿一起，喝母鹿的奶長大的。

  這種奇聞逸事，自然很快傳遍整個李家村。

  可讓大家沒想到的是，他們茶餘飯后里的趣事主角，如今竟然會成為了妖怪！

  要知道，他們從小到大，就被親朋戚友、官家、道長、和尚、各種神話故事灌輸了妖怪就是『壞和惡』的代表。

  如今妖怪距離他們那麼近，又怎麼可能不緊張、不害怕？

  這時，人群中擠出來了一個少婦，她腳步浮浮，要人扶著她才擠得出來：「翠花～央央～我的兩個女兒怎麼了？」

  所有人齊刷刷的看著獵戶：「她……她們兩個被虎妖捉上山了……」

  少婦一聽，險些沒昏死過去。

  還是李進成捕捉到了重點：「你的意思是說，虎妖只是捉了她們，還沒有傷害她們？」

  少婦瞬間又有了一點神采。

  獵戶點點頭、又搖搖頭。

  「你倒是快說啊！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人是沒死，不過我估計也快了。我親眼看到央央哭著從山洞裡逃出來，哭得那叫一個淒涼！不過她很快又被那虎妖凶神惡煞的捉了回去。那幾隻妖怪恐怕是要對她們下手了。還好我反應快，躲了起來，不然我恐怕也回不來了。」

  獵戶說完，還一陣後怕。

  從他表現就可看出，當時的情況有多麼的驚悚。

  虎妖有多麼的可怖。

  村民們又是一陣譁然。

  三姑六婆，七嘴八舌。

  「哎～真可憐，央央才三歲，就這麼沒了……」

  「還有翠花，又乖巧、又懂事……哎～」

  「真是禍不單行啊，男人被捉去了服兵役，一年了都還沒有消息，現在兩個孩子又……」

  少婦終於忍不住哭得稀里嘩啦的跪倒在李進成面前，握著他布衣：「進成！進成！求求你！一定要想辦法救救翠花和央央！她們還沒死！求求你想辦法救救她們啊～嗚嗚嗚～」

  李進成心情即複雜，又沉重。

  這些年來，村子養他育他，他考不上秀才回報村子，本就非常自責。

  如今村子面臨各種絕境，他又無能為力。

  壓抑在心裡多時的內疚、慚愧，忽然在這一瞬間徹底爆發！

  他扶起少婦，毅然決然的對著村民們喊道：「大家聽著！虎妖今天能夠捉走翠花和央央，明天就能捉走我們村裡的任何人！與其長期活在虎妖的陰影下，倒不如趁他們現在剛化形不久，上山去跟他們拼了！！拼贏了，我們吃虎肉，賣虎皮！今年的稅收，全村人都不用再擔心！拼輸了，大不了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聽聞後，村民們越議論，就越覺得有道理。

  心中那團火，就愈發旺盛！

  也不知道誰帶頭說了一句：「殺虎妖……殺虎妖！」

  村民們的氣勢就瞬間被點燃了起來。

  「殺虎妖！」

  「殺虎妖！殺虎妖！」

  李進成一舉手，村民們全部安靜下來：「大家聽著！現在所有壯年回家去拿工具，然後回來這裡集合！我們今天就上山去殺虎妖！」

  村民們紛紛應是，然後就氣勢洶洶的分別離去。

  村長這時著急的拉著李進成手臂：「哎呀，進成！你不能去啊！你是我們李家村的希望，萬一你出事了，該怎麼辦啊？」

  李進成朝天拱手：「村長，正所謂孔曰成仁，孟曰取義！大家照顧了我那麼多年。我李進成又怎麼能在村子危難時刻，選擇退縮呢！」

  村長還想說些什麼，李進成打斷道：「村長，你不用再勸了！我心意已決！」

  沒過多久，村民們或是拿著鋤頭、或是拿著大叉子各種農具回到來這裡。

  李進成氣勢昂揚的帶領一眾壯年上山去。

  「殺虎妖！」

  「殺虎妖！」

  「殺虎妖！」

  ……

  與此同時。

  深山老林里，處於半山腰的一個山洞。

  頂著個虎頭人身的趙磊，打了一聲噴嚏：「哈啾！誰在念叨我？」

  而跪坐在他面前，個頭矮小，淚水還沒止去的小女孩，正是央央。

  「看什麼看？！怎麼那麼笨？教了那麼久都還沒有學會！跟著我，繼續念！人之初，性本善。」

  「人之初性本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