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十三 墮落的少女（二）

  然而，詭異的黑氣卻再次盤旋在維拉的身上。

  隨之而起的，是她邪魅的笑音。

  「快閃開！」

  

  里·泰瑞爾當機立斷，他並未就此收住自己的攻勢，而是猛地側身，一拳打向空氣，竟憑空打出一道道空間裂紋，強烈的力道立即回饋而出，將他的身體推開，迅速向一側撤離。

  艾森沃德愣了一下，他的猶豫在發現里·泰瑞爾閃避時消散，當下趕緊止住手中的長劍，只是他原先已蓄滿力，此時又強行收回，劇烈之下，又是一道鮮血不受控制地從他的嘴角劃下。

  而卡魯則是直接丟棄手中的戰柱，向後急速退去，他不僅獲得半獸人的身體，同樣獲得半獸人的直覺，對危險的直覺。

  就在三人閃避的下一刻，從維拉身上漫起的黑氣猛地炸開！

  它沒有發出哪怕一點點聲音，寂靜間，卻仿佛隱隱傳出魔鬼的尖嘯——如同從墓穴中爬出的一具具骷髏，黑氣以維拉的身體為中心，掙扎著、蠕動著，攀爬著向外延伸，它的範圍並不大，直徑只是三米多一些，隨後延伸轉為拉扯，拉扯周圍的一切事物。

  一開始是卡魯拋下的戰柱和維拉自己的鏈刃，隨後卻是空氣，即便肉眼無法分辨，卡魯等人也分明看到，周圍的空氣正被這團黑色拉扯，吞噬。

  眾人臉上划過一抹慶幸，還好他們選擇了放棄進攻，如若不然，被這團奇異黑氣吞噬的，可能就是他們的身體了。

  他們本能的，感覺到這團黑氣中所蘊藏的力量，並不是他們可以抗衡的。這團黑氣帶來的恐怖遠超維拉本身，同時，卡魯等人也相當確認，這團黑氣並不屬於維拉——它來自另一個空間，一個人類難以踏足的空間。

  黑氣只持續片刻，便收回維拉體內。

  她又出現在幾人的視野中，她身上的黑色長袍顏色似乎更濃郁了，同時，她從長袍下露出的肌膚，也明顯多了一點點青黑，就像，一具死亡不久的屍體。

  「切！」

  維拉若無其事的扭了扭脖子，嘲笑道：「你們的反應，倒是不慢。」

  她說著，抬起頭看向前方，眉頭緊皺——還有一個人，由於原本便與維拉相隔一段距離，她不需要閃避維拉的攻擊，於是，她一直在吟唱著時而高亢時而低沉的咒語。

  是晨曦。

  維拉看向她時，她也完成了魔法。

  懸浮在晨曦身體兩側的巨大臉龐微微出現停頓，隨後一齊張口，一道黑色火柱與一道白色光柱從惡魔與天使的口中噴出，它們交纏在一起，是某種混沌而平衡的力量，呼嘯著划過短暫的距離，驟然沖向維拉！

  彼時，晨曦曾用這個魔法擊敗過初入聖域的維拉，她確信，這個魔法必然對維拉有所克制。而此刻，從維拉凝重的臉上，晨曦也確認了這點。

  事實也正是如此。

  維拉的力量來自魔鬼祭壇，且不說這份力量會給予她怎樣的副作用。雙面之中，天使對魔鬼有著與生俱來的克制力，而惡魔雖與魔鬼同屬暗面，卻又相互為敵，相互排斥。

  晨曦的雙面魔法，完全是維拉的至敵。

  然而，在她凝重的臉上，卻忽然閃過一抹發自肺腑的愉悅，雖然這抹愉悅里還夾雜著痛苦。

  「這感覺……」

  維拉忽然笑了起來，說：「真是……美妙無比！」

  話音未落，她的眼中猛然閃過一抹狠戾，聖域領域再次展開。而在她展開聖域領域之時，晨曦等人同樣開啟各自的聖域領域，五個聖域領域相互推擠著，但對晨曦等人而言，他們只需要儘可能的壓制維拉的聖域領域。

  光明和黑暗交織的魔法柱沖刷而過。

  維拉的身影依稀其中，詭異的黑氣又從她的體內蔓延而出，而魔法柱糾纏著，然而，黑氣這一次並未能完全保護維拉，就如同爬出墓穴的骷髏，碰巧被殭屍推了回去，又有該死的陽光籠罩而過。

  短暫的魔法爆鳴後，魔法柱中終於傳出維拉的哀嚎，明顯的撕心裂肺，卻又有依稀可辨的痛快和愉悅，於是，當聽到她的聲音時，晨曦等人已不知該用釋懷還是緊張的心情去面對了。

  維拉的聲音沒有持續太久。

  當晨曦的臉色慘白，將無法持續魔法時，維拉的聲音終於停止。而魔法柱在半空中堅持片刻，才緩緩消散，晨曦身體兩側的天使與魔鬼面龐隨之歸於虛無。

  維拉的身體才得以回到眾人的視線中，她身上的黑色長袍已是破爛不堪，隱約可以看見其後部分青黑色，部分因灼傷而通紅的肌膚。她如同斷線的風箏，朝地面直墜而下。

  「贏了……？」

  艾森沃德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收了重傷，感知多少有些損毀，不能清除的勘測維拉的氣息。

  但很快，他便確定，他不相信自己眼睛的行為是正確的，因為，雖然無法看出面具下的晨曦以及兜帽下的卡魯，但從里·泰瑞爾凝重而陰沉的臉色里，艾森沃德知道，這場戰鬥還遠遠沒有結束。

  果然，墜落向下的身體忽然懸停半空，一道道黑氣肆無忌憚地從她的身體裡沸騰出來，將其包圍。

  它在蠕動，並傳出細微的心臟跳動聲。

  「該死！」

  艾森沃德咬了咬牙，說：「我們要不要下去，阻止她？！」

  「不。」

  回答艾森沃德的，自然是里·泰瑞爾，他寡言少語，但每次出言，卻都非常準確，他說：「那東西在保護她，我們……還沒有實力對付那東西……」

  艾森沃德的雙眼微微顫慄，喘息道：「那……究竟是什麼？！」

  「誰知道？」

  里·泰瑞爾苦笑一聲，　回答：「它不僅讓我感到厭惡，還感到恐懼。」

  這時，位於他們下方的黑氣，漸漸停止了蠕動。當它再次收斂，所出現在眾人視野中的，是原本昏迷的人體已經醒來——維拉懸浮在下方，抬頭，冷冷的看著晨曦等人。

  她的雙眼充斥著血紅色，皮膚已儘是青黑，一條條淡紅色的血管在她眼尾清晰。

  她笑了起來，說：「你們……殺不死我……而我……會讓你們與我一起……呵呵……哈哈！」

  ……

  這時候，下方的戰場上，由於諾蘭德軍的加入，以及雄獅軍團的另一部分戰士還留守在阿內斯特山谷中，此消彼長下，戰線已一步步向雄獅軍團在山谷入口建造的營地推進。

  伊莉塔、米洛克，莉和隆隆等，自然是衝鋒在最前線。

  「米洛克！」

  伊莉塔身上的藍白色鎧甲染色大片血色，卻大都來自敵人，她一邊通過舉盾防守，長劍刺出的方式儘可能壓進戰線，一邊對不遠處的米洛克吼道：「你帶領騎兵去側面，側面！從敵人中間穿過去！」

  「該死的！」

  米洛克聽到伊莉塔的話，卻是先罵了一聲。他轉頭看向周圍，此時敵我雙方已是混亂的纏戰，廝殺聲與呼喝聲連成一片，難以組織起有效的行動，但他還是儘可能的扯著嗓子，大聲喝道：「騎兵！騎兵！跟我來！」

  果然，聽到命令，並有機會脫離戰鬥，跟隨米洛克的騎兵寥寥無幾，米洛克堅持了數分鐘後，只能擠到伊莉塔身旁，大聲道：「不行，太亂了，根本組織不起來！」

  「該死！」

  聞言，伊莉塔也只能暗罵一句，隨後問道：「阿蘭薩呢？！他現在究竟在做什麼？！」

  「王子殿下不會出現這麼早！」

  米洛克略帶玩笑的斷言道：「這才是前奏，好戲還沒開始呢，主角當然要等一會！」

  伊莉塔哼了一聲，不再理會米洛克，繼續集中於廝殺中。

  阿蘭薩確實還沒有抵達阿內斯特山谷，大型飛艇的速度實在太慢了，連他自己，都感覺仿佛一團螞蟻在心底撓著，卻始終不能把它們都趕出來。

  時間卻是不等人的。

  「是時候了……」

  阿內斯特山谷，黑鏈堡中，阿爾法放下手中還有半盞的茶杯，自語。而後，他緩緩起身，走到落地鏡前，仔細地將自己的儀表整理整齊。

  他向身後一直坐立不安的傳訊兵打了個手勢，這名早已待命許久的傳令兵立即打了個寒戰，他不知道他為什麼會這樣，只是心中的不安讓他無法控制自己的心態，他咽下一口唾沫，狂奔出阿爾法所在的這間會客廳。

  片刻之後，阿內斯特山谷內部的各個哨點裡，沒有出戰，待命的眾多雄獅軍團的戰士們，終於收到了命令——包圍黑鏈堡。

  最底層的戰士或許會疑惑和猶豫，但軍官們大都卻只是嘆息一聲，並吩咐戰士們堅持裝備，並拿上自己的武器。

  當一隊隊雄獅軍團的戰士從哨點走出，壓低聲音走過山谷內部與黑鏈堡浮島的吊橋時，阿爾法·萊恩，已經帶著麾下六名聖域強者，走上了黑鏈堡寬敞而燈光明亮的走廊。

  這是通往黑鏈堡上層的走廊，走廊的地毯極為柔軟。阿爾法還記得，第一次踏上這片地毯時，他心中的感覺是一種暢快的平步青雲，而現在，這感覺沒有削弱，反而更加濃重。

  他臉上微笑著的面具，弧度終於擴大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