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心臟

  撕拉——

  布帛撕裂聲響徹血管。靜脈內，真理之側懸浮在半透明圓球中，施展心靈創造系異能，控制三頭星界巨獸，配合兩側的鐘離滅明與王不留行，高效殺戮著周圍不斷湧來的免疫細胞。

  像這樣的戰鬥持續了多久？

  三小時？還是四小時？

  王不留行啟動狴犴鎧，在圓球內部的射擊孔中，釋放光束炮，轟碎了一頭張牙舞爪撲來的中性粒細胞，剛想調轉炮口，狴犴鎧本身卻冒出了一縷肉眼可見的青煙。

  又過載了。

  王不留行面不改色地從虛空中抽出一張一次性使用的【大師級機械維修捲軸】，直接撕碎，將狴犴鎧恢復到完美狀態，同時在靈能網絡中沉聲說道：「這些免疫細胞越來越強了，再這麼下去，我們連腔靜脈都到不了。」

  任何恢復靈力值的藥劑/魔藥/道具，都是有「抗藥性」的，

  真理之側操控圓球，載著三人在靜脈血管中漂流，沿途抵禦源源不斷湧出的免疫細胞，不知道殺死了多少五十米、上百米級別的怪物，磕掉了多少瓶藥劑，

  但前方的免疫細胞，就像是無窮無盡一般，殺之不盡，屠之不完，數量不減反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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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可怕的是，免疫細胞的防禦能力也在穩步提升。

  最開始，只需要隨意一擊就能將免疫細胞轟成碎片，然而隨著時間流逝，一擊之下免疫細胞只會重傷，仍能有一定戰鬥力，必須要第二下攻擊進行補刀才能徹底殺死。

  有時候，三人明明什麼也沒幹，下一輪湧出的免疫細胞，其防禦能力卻會莫名其妙提升一大截，

  或是體表長出裝甲，免疫戳刺攻擊，

  或是體表分泌粘液，免疫火焰攻擊。

  抗體。

  這些免疫細胞，正在以極快的速度，針對超凡者們產生抗體。

  在巨人體內，一定有其他超凡者被免疫細胞大軍所吞噬，汲取抗原，產生抗體，導致千里之外其他的免疫細胞軍隊，也隨之遠程升級。

  每時每刻，巨人體內的免疫系統都在增強，直到所有超凡者死傷殆盡。難道這就是殺場遊戲設置的隱性時間限制麼？

  王不留行腦海中思緒一閃即逝，卻聽鍾離滅明在旁邊爆喝道：「小心！」

  只見一頭巨噬細胞，從角落中猛地躥出，體表絨毛重重揮舞，纏住了半透明圓球的一側。

  絨毛觸手用力擠壓之下，令圓球表面浮現出蛛網裂紋，圓球的射擊孔也隨之崩塌，壓住了王不留行的手臂。

  危急時刻，一道Z字形金色光芒掠過無數免疫細胞身側，徑直轟中了那頭巨噬細胞體表，將其粉碎。

  「是你...」

  王不留行目光一凝，伴隨著金色光芒散去，出現在眾人面前的，是一艘黃金打造的梭形衝鋒舟，舟上坐著三道人影，正是太昊、失控，以及霍恩海姆。

  「找到你們了。」

  穿著風衣的霍恩海姆微微一笑，稍稍抬起手杖，釋放水龍捲法術，引動周圍血河。

  令血河浪濤翻騰，捲走周圍細胞。

  他身旁的失控與太昊也齊齊出手，擊殺少數還留在原地的免疫細胞。

  真理之側控制半透明球體打開一道口子，讓梭形衝鋒舟駛入，六人就此匯合，

  一邊輪換著擊退周圍的免疫細胞，一邊快速交換情報。

  ————

  「...所以你們一路上都沒有遇到過其他玩家麼？」

  霍恩海姆飽含深意地說道：「那還真是...運氣好啊。」

  「你們遇到過其他玩家？」

  王不留行皺眉道：「是地球上的玩家，還是異世界的超凡者？」

  「都有。」

  霍恩海姆快速道：「我們三人的初始傳送位置，是在胃網膜左動脈附近，很快完成了匯合，在弄清楚狀況之後，就朝著胃靜脈前進。

  沿途遇到了不少地球方面的超凡者，比如歐洲重工的【殖裝同構】、【阿加雷斯】，格魯烏的【火炬】，還有辛迪加的其他幾位。

  不過，戰況實在太激烈了，巨人體內的每一個角落都在爆發免疫系統與超凡者之間的戰爭。

  加上免疫系統能產生抗體，不斷升級，一直有玩家扛不住不斷提升的戰鬥強度，或是認輸傳送離開，或是來不及脫離，被殺死消化。

  只有最強的一小撮還能繼續堅持。

  殖裝同構與火炬他們自行退場，剩下我們幾個到達了胃部。」

  真理之側眉頭皺起，「胃？」

  「沒錯。」

  霍恩海姆說道：「我們本來是想繞過主要器官，直接乘著體循環的靜脈血液抵達心臟，但沿途免疫系統的反擊打消了我們的想法。

  如果不弄清楚巨人的具體狀況，就算去到心臟，也取得不了勝利。

  所以我們穿過胃肌層，到了胃部。」

  霍恩海姆話語一頓，臉上露出凝重神情，「站在胃上部，俯瞰胃部的情形，就像在太空站俯瞰地球一樣壯闊。

  無色的胃液海洋中，數以千億計的免疫細胞與猙獰醜陋的胃細菌激烈廝殺，雙方積累的屍體幾乎像陸地板塊一樣厚，

  就算把百臂巨人、塵世巨蟒那樣的龐然大物丟進戰場裡，恐怕也會被無窮無盡的免疫細胞與細菌所殺死。」

  霍恩海姆凝重地搖了搖頭，緩緩道：「不過，在胃部看到的景象，也幫我們確定了一個結論。」

  王不留行下意識地問道：「什麼結論？」

  霍恩海姆將目光投向太昊，後者輕咳了一聲，說道：「巨人和現實世界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

  他胃部的整體結構，很像是現實世界裡，特事局所持有的囚魔窟。」

  「什麼？！」

  王不留行不敢置信地睜大了雙眼，太昊也不廢話，手指在空中輕輕一划，施展類似「水鏡術」的法術，製造出一面鏡子。

  鏡中畫面，正是霍恩海姆等人看到的胃中景象。

  「通常來講，胃黏膜是胃腔內面的黏膜，形成許多褶皺，用來保護胃部本身不受胃液腐蝕。

  但是巨人的胃黏膜，卻像是塔一樣，將整個胃部分成一層又一層，

  越往下，所囚禁的病原體也就越兇猛狂暴。」

  「...」

  王不留行與鍾離滅明看著水鏡術中的畫面，他們作為特事局的一員，自然能看出巨人胃部和囚魔庫，在結構上有著諸多神似之處。

  就好像...囚魔窟是模仿巨人胃部，建造的那樣。

  霍恩海姆等人看了眼王不留行與鍾離滅明臉上的表情，確定他們同樣震驚錯愕，繼續說道：「我們看過了胃部，胃液裡面空空如也，沒有任何消化物，腸道也是同理。

  那裡幾乎全都是能量豐富、堪比結晶原石的純淨體液。

  巨人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進食了，所有細胞的能量來源，都來自於巨人本身的能量儲備，天知道他沉睡了多少年。

  另外，我們還在胃以及周邊區域的淋巴組織里，發現了一些超凡者留下的氣息痕跡。」

  真理之側皺眉道：「氣息？」

  「嗯。」

  霍恩海姆說道：「淋巴組織具有免疫功能，因此也被叫做免疫器官，是各級免疫細胞發生、分化、成熟的場所，可以視為免疫系統的各個指揮中心。

  你們難道不覺得奇怪麼？

  正常來講，免疫系統發現我們到來，並派出巨噬細胞，NK自然殺傷細胞這些『主力軍隊』，至少需要幾個小時的時間。

  然而在玩家們傳送過來沒多久，所有人就都遭到了免疫系統猛烈的圍追堵截。

  我們認為，是某個，或者是某些超凡者在背後指揮，所造成的局面。

  他們比我們先行一步，趕到胸腺等組織當中，通過掌控輔助T細胞等指揮者，來調集、引導免疫細胞去剿滅其他陣營的玩家。

  而這些人的氣息，很像是...米迦勒。」

  真理之側目光一凝，瞬間想到之前他從梵蒂岡羅馬教廷那裡得到的、有關於米迦勒真實身份的資料。

  米迦勒和素霓笙不同，有著真實存在的父母、故鄉，其人生經歷可以追溯到成為玩家之後。

  但這也是真理之側為之迷惑的地方。

  每一個最頂層的超凡者，無論是霍恩海姆、失控還是真理之側自己，在成為玩家前，就在某些領域展露出了遠遠超過普通人的傑出天賦，

  甚至連那位李日升，也是另類的天才。

  而米迦勒，從資料上看不過是個出生在法蘭西科西嘉大區的平民少女，父母及祖上都是籍籍無名的農民，其在學校的履歷也看不到任何值得稱道的天資，遲鈍、沉默、不善言辭。

  但在成為最早一期玩家後，她的實力就以堪稱恐怖的速度飛快提升，一騎絕塵碾壓了同期的超凡者，這些資料也被封存，所有相關人士都被全球超自然聯盟洗腦、清洗記憶。

  也就是米迦勒的父母有著天主教信眾背景，這部分資料才被羅馬教廷保留下來，封存為機密。

  轟隆！！

  靜脈血管劇烈搖晃起來，打斷了真理之側的思索，

  只見兩側血管壁上出現密集裂紋，海量極致猙獰醜陋的病變細胞，從血管壁中滲透進來。

  環繞在半透明圓球周圍不斷發動進攻的白細胞，突然間捨棄了真理之側等人，在NK自然殺傷細胞的帶領下，奔向那一段血管，與病變細胞激烈廝殺。

  「那是...」

  王不留行張著嘴巴愣了好一會兒，腦海中像是突然閃過一道閃電，「癌細胞？！」

  只見新出現的病變細胞，數量足有十幾萬之多，密密麻麻，遮蔽視線。

  NK自然殺傷細胞一往無前，沖入病變細胞集群中，大肆殺戮吞噬，而病變細胞的反制措施只有一種——增殖。

  病變細胞在進入血管後，就開始汲取養分，快速分裂，幾個呼吸的功夫，就堆積成了小山大小，

  並且不斷有癌細胞從山體中脫落，沿著血河，流到其他地方，一旦固定下來就繼續增殖。

  免疫細胞與癌細胞的戰爭，迅速波及了整條靜脈，

  血管不斷顫抖著，仿佛下一秒就會破裂爆開。

  「隱性時間限制！」

  霍恩海姆一邊翻著萬法之書，源源不斷釋放高階法術，擊退前方的細胞，一邊大喊道：「癌細胞就是隱性時間限制。

  怪不得之前留在淋巴組織的那些人會撤退，他們也害怕癌變細胞。

  走，離開這裡！

  我們必須趕在巨人身體徹底崩潰之前，抵達心臟。

  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心臟那裡就有我們想要的答案...」

  ————

  下腔靜脈口。

  一台三米高的機甲，搖搖晃晃地停了下來，抬頭仰望前方宛如天門一般的高聳入雲屏障。

  這裡是右心房的下腔靜脈口，只要在往前一步，就能抵達心臟。

  丁真嗣緩緩吐出一口濁氣，操控機甲靠著血管側壁，慢慢坐了下來。

  夔牛機甲的狀態並不好，甚至可以說相當糟糕。

  機甲表面裝甲板全部破裂，背部矢量噴氣推進口十六壞八，破魔彈藥耗盡，肩部飛彈艙損毀，駕駛艙內不斷閃爍著電火花，

  甚至連保命的底牌——與夔牛機魂，合二為一，令機甲變為半隻洪荒異獸的最終手段，都已經使用了兩次，以應對一路上無窮無盡的免疫細胞。

  他從來沒有這麼疲憊過，不止是身軀上的疲乏，同時也是心靈上的枯竭疲倦，每次閉上眼睛，都懷疑自己還有沒有力氣睜開眼瞼。

  好在，終於到了...

  丁真嗣平復了一下呼吸，從背包欄中取出一瓶魔藥和一個銀白色試管，

  自己慢條斯理地喝著魔藥，再隨手打破銀白色試管，令其中的完美級【高級機械修復液】在駕駛艙內流淌，迅速修復機甲破損，儘可能恢復戰鬥能力。

  「如果我是你，我就不會選擇進入右心房。」

  低沉沙啞的男人聲音突然從側方響起，

  上一秒還坐在角落裡恢復氣力、仿佛失去了戰鬥能力的夔牛機甲，瞬間彈跳起來，手中的高斯武器，直接瞄準聲音傳來的方向開火。

  砰砰！

  高斯步槍擊中血管側壁，在上面鑿開巨大豁口，但雷達顯示中，象徵著未知高能生命體的紅色警示亮點卻沒有消逝。

  「閣下從下腔靜脈跟了我一路，現在還不現身麼？」

  丁真嗣冷聲質問，那聲音輕笑了一聲，緩緩走出黑暗。

  「怎麼是你？」

  丁真嗣臉上浮現驚愕神情，從黑暗中走出的人影，半人半蟲，體表覆蓋著一層暗紅色的幾丁質盔甲，造型猙獰。

  而他那半張沒被幾丁質覆蓋的臉龐，則格外熟悉。

  曾經的巴西七武海、自從門扉爭奪戰之後就失蹤不見的，蟻王。

  「好久不見。」

  蟻王猙獰一笑，身後緩緩踱出數十頭三米多高的巨型螞蟻，每隻螞蟻的氣息波動，都不遜色於沿途遇到的巨噬細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