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二章 真棒（4K）

  砰！！！

  重達數噸的金屬炮彈，攜雷霆萬鈞之勢，砸在飛機墳場的中心位置，將一架倒霉的波音737空中列車直接砸碎，掀起十餘米高的火柱。

  爆炸產生的衝擊波，令附近的地勤人員摔倒在地，他們的耳膜也被巨響聲震碎，雙耳中流出顏色寡淡的潺潺鮮血，但更令人驚恐的是，

  列車炮彈形成的彈坑中，正在源源不斷生長出植物藤蔓，勾住周圍蟲人的手腳，將他們重重拖入深邃彈坑之中。

  沒過一會兒，一批被菌絲寄生的白色真菌人就從陷坑中爬出，含糊不清地吼叫著，向著那些沒被寄生的蟲人撲去。

  濃煙，慘叫，爆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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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半座空軍基地都陷入了混亂無序，任何被白色真菌人接觸到的蟲人，也會很快長出菌絲，繼續下一輪的傳播。

  那些從地下設施中，拿著滅火器、火焰噴射器與步槍衝上來的美國士兵們，看到眼前的混亂景象，一時間竟也不知道該做什麼好，

  直到他們的軍官朝他們怒吼咆哮，他們才後知後覺地拿起武器開槍射擊，試圖阻擋白色真菌人的腳步——可惜這並沒有什麼用，

  被真菌感染的蟲人也能使用武器，被他們用子彈打傷的蟲人也會被感染，並且所有真菌人的生存機制都發生了改變，就算頭被子彈轟爛還是能繼續行動，只有擊碎他們的脊椎才能延緩其動作。

  「攔住它們！保護將軍！」

  一隊戴著防毒面具、穿著全覆蓋防護服的美國士兵占據著地下設施的其中一個入口，拼死攔住不斷湧來的真菌人。

  剩下士兵眼看無法突圍，只好帶著中將與上級軍官躲進地下設施深處，重重關上了金屬大門，轉動直徑一米的羅盤鎖，將內外空間徹底隔絕。

  「飛機墳場已經淪陷了。」

  上校軍銜的蟲人軍官摘下臉上的防毒面罩，對上級們苦笑道：「長官，我們現在該怎麼做？」

  「...」

  空軍中將深吸了一口氣，轉頭看向密閉指揮部的大屏幕。

  屏幕上，空軍基地的後勤人員，以及世界各地徵召而來的退役飛行員們，正在被氤氳瀰漫的真菌煙霧，高效同化為真菌蟲人，

  他們的頭部、軀幹、四肢，都長出了花朵雜草，不斷散發出蒲公英一般的真菌孢子——有點類似AIM描述到的【蒼白世界】，但似乎又有所不同。

  任何沒有佩戴防毒面具、穿戴防護服的基地士兵，在吸入真菌孢子後，立刻被同化為了真菌蟲人，

  空軍基地地表，只剩下極少數倖存的士兵，他們或是據守建築物入口處，艱難抵抗，

  或是試圖駕駛汽車、飛機，

  駛離已經淪陷的空軍基地。

  奇怪的是，那些真菌人似乎只針對負隅頑抗的美軍士兵，對試圖逃離的士兵不聞不問，完全不進行阻攔。

  「不好！他們正在利用空軍基地的載具，進一步傳播真菌！」

  空軍中將瞬間意識到了事情的不對勁，抄起桌上的衛星電話，撥打出去，「空中作戰司令部，立刻朝我所在的戴維斯·蒙山空軍基地進行飽和飛彈轟炸！

  立刻朝這裡進行飽和飛彈轟炸！

  絕對不能讓任何一架飛機離開這裡！」

  李日升之前的戰鬥表現，在一定程度上符合AIM事先的預估——他刻意躲避洲際彈道飛彈的轟炸，沒有留在原地證明自己可以硬抗。

  這麼做，不是因為他做不到，而是為了節省能量，為了將能量更高效地用於滅絕當中。

  戴維斯·蒙山空軍基地，就是他發起反攻的第一步。

  「你確定嗎？史蒂夫塔特將軍？」

  衛星電話那頭的高級聯絡員遲疑了一下，空軍中將來不及大聲喝罵，直接報出了自己的空中作戰指揮部內部口令，「BM812DCAT，

  記住，要戰術核武器飽和轟炸，包括我所在的地下防禦設施，也要用鑽地炸彈和凝固汽油彈清洗。

  整座戴維斯蒙山空軍基地，都已經淪為蒼白世界感染區，任何離開這裡的飛行載具或者個人，都必須立刻擊毀消滅，

  也，包括我在內。

  我...已經沒有被救出去的價值了。」

  經過AIM所播放的紀錄片的洗禮，美利堅蟲人文明的高級將領們，深刻意識到了【蒼白世界】的殺傷力。

  也許對於AIM與李日升這樣的異世界存在來說，他們的基本盤與家園不在這裡，這顆星球對於他們而言就只是個一閃即逝的背景板，就算玩壞了也沒事。

  但對於蟲人文明而言，地球只有一個。

  15個小時的滅世防禦行動並不是一切，他們必須考慮之後的事情。

  「明白。」

  衛星電話那頭的高級聯絡員沉重地點了點頭，「第一波空對地飛彈將在五分鐘後抵達。將軍，謝謝你為國家、為蟲人文明做出的貢獻。」

  「貢獻麼...」

  空軍中將極為地酸澀嘆息了一聲，緩緩放下衛星電話，對周圍沉默不語的下屬們搖頭苦笑道：「各位，抱歉了，讓你們和我這個老頭子一起陪葬....」

  「不，將軍，和您一起赴死是我們的榮幸！」

  「將軍...」

  「蟲人必勝！」

  地下設施中響起了熱烈的響應聲，

  那名上校軍銜的軍官，默默從胸口掏出一塊懷表，打開錶盤，看了眼錶盤里夾著的妻女照片，哽咽一聲，關上錶盤，剛想對空軍中將說些什麼，表達一下內心的豪情壯志，

  就看到周圍同袍們，朝自己投來了不可思議的恐懼目光。

  「嗯？怎麼了你們...」

  這位無名上校還在疑惑當中，他的嘴巴就莫名自動張開，從咽喉中噴射出幾十條纖細藤蔓，精準貫穿了周圍一眾軍官，以及空軍中將的咽喉。

  我...是什麼時候...被真菌寄生了...

  無名上校心底升起無限悔恨，意識逐漸消散，而咽喉被纖細藤蔓貫穿的空軍中將，也痛苦地捂住了喉嚨。

  他能感覺到，大量菌絲正通過植物藤蔓，向自己的大腦快速侵蝕，而他卻連拔出搶、朝自己腦門扣動扳機的力氣都沒有。

  為...為什麼...

  空軍中將腦海中浮現兩個小時前AIM舉行視頻會議的畫面，

  在視頻會議中，AIM明確提到過，【蒼白世界】真菌是對21世紀科技水平的地球，擁有極強地侵蝕力與破壞力，

  地球人類沒有防備的話，會在一年時間內被【蒼白世界】占據90%以上的生存空間，剩餘倖存者只能躲在南北兩極苟延殘喘。

  如果【蒼白世界】有異常能源注入的話，侵占地球所需的一年時間，甚至可以被縮短到一個月，乃至一個星期。

  但這同時也意味著，【蒼白世界】本身更像是不具備高級智慧的「死後殺手鐧」，

  要想要【蒼白世界】具有高級智慧，做出比如布置陷阱、悄悄潛入、寄生控制等行為，就必須使用者，即李日升，親自遠程控制。

  空軍中將彌留的腦海中閃過無數念頭，

  他...他為什麼要執意殺死我？

  他的目的，不是依靠戴維斯·蒙山空軍基地里的成百上千架飛機，幫助他傳播【蒼白世界】麼？

  難道說...摧毀飛機墳場，只是他的偽裝，他的真正目的，是控制我？

  空軍中將的眼眸中閃過一道恐懼絕望的神采，他不再去管那根貫穿咽喉、給自己造成巨大痛苦的植物藤蔓，

  而是攥緊了手中衛星電話，將衛星電話重重扣下去，試圖關閉電話通訊。

  他已經意識到李昂的目的，

  只可惜，還是太遲了。

  真菌直接朝他的手臂注射能夠致使肌肉痙攣的藥物，令他失去了身軀的控制權，

  讓他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身體，淡定地拿起衛星電話，清了清嗓子，恢復正常語氣，對空中司令部的高級聯絡員平靜說道：「呼，抱歉，坦然面對死亡，果然還是不容易啊。

  我能跟陶特說句話麼？他是我的大學室友，也是我最好的朋友。」

  陶特，是防空防天司令部的司令，空軍上將。在某些坊間傳聞中，曾經對空軍中將橫刀奪愛，從此老死不相往來。

  高級聯絡員看了眼電腦上的雷達地圖，再有三分鐘，上百枚飛彈就將抵達戴維斯·蒙山空軍基地上空，將這片被【蒼白世界】污染的區域徹底清晰。

  也許是出於對英雄的某種尊敬，遠在科羅拉多州夏延山山洞中的高級聯絡員深吸了一口氣，說道：「抱歉，將軍，按照AIM閣下下達的【防心靈異能污染手冊】規定，

  我不能將您的通訊直接轉接給陶特上將。

  您想要對他說什麼？我會為您傳達。」

  「傳達麼...」

  被真菌控制了全身的空軍中將，嘴角露出一抹詭異笑容，「也好，都一樣。

  請你告訴他...」

  「你老婆真棒？」

  高級聯絡員目瞪口呆地重複了一遍空軍中將的臨死遺言，他怎麼也想不到，面對蒼白世界慷慨赴死的中將，將死之言竟然會是這句。

  難道不應該抒發一下對人生的緬懷，對國家的感情，對蟲人必勝的期望麼？

  防空防天司令部夏延山指揮中心的高級聯絡員遲疑了一下，他不想在這個時候，用這句莫名其妙的話語，打擾極為忙碌的防空防天司令，

  但腦海中的冥冥直覺，卻一直在重複著這句話。

  鬼使神差地，高級聯絡員拿起了電話，撥通了同在夏延山的防空防天指揮部號碼。

  此時此刻，四星上將、防空防天司令正在與其他將領籌劃著名洲際飛彈發射進程，聽到這個消息後，還沒來得及傷感老友的死去，就陷入了更大的疑惑當中。

  這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臨死前抒發曾經自己被橫刀奪愛的仇恨？

  防空防天司令本來想大聲斥責在這個時候，拿這種沒必要消息打擾自己的手下，但沒由來的，他腦海中也不斷響徹了這句話。

  不只是他，指揮部里，所有聽到這句話的高級將領，都不由自主陷入了沉思，深深沉浸進這句沒營養的話語中，仿佛從中看見了文明、生命的大道理。

  「你老婆真棒？

  你老婆真棒...

  你老婆真棒！」

  四星上將的臉上，也浮現了和中將同款的詭異笑容，他推開手下，拿起衛星電話，給非洲一體化作戰司令部、全美網絡戰爭司令部、歐洲司令部、印台司令部等部門的同僚打去了電話。

  所有接到電話的高級將領，一開始會疑惑不解，然後恍然大悟，接著欣喜如狂，最後同樣抄起衛星電話，打給自己認識的其他高級將領，就這麼不斷傳播下去。

  如同學到了獵奇童謠的小學生，迫不及待地唱給自己的同伴聽。

  這就是，模因污染。

  洛杉磯市上空，李昂漠然地收回了看向戴維斯·蒙山基地的視線。

  心靈異能詭譎難測，特別是最擅長玩弄人心的心靈附魔系。

  有時候，只需要一本書，一張圖片，一段音頻，乃至一句沒有任何營養與意義的話語，就能悄無聲息地大規模扭曲普通人的認知。

  現在，全美軍方的高級決策層，應該陷入半癱瘓了吧？

  AIM肯定對自己的心靈異能有所防備，但他不會預料到自己已經快晉升至七級靈能者，只用一句話就能做到模因污染。

  就算他之前有所預防，短時間內也無法阻攔模因傳播。

  追蹤飛彈的發射頻率，將不可避免地延緩降低。

  李昂毫不留戀地中斷了對列車防衛炮的能量輸出，施展梯雲縱，登到高處，朝著東方扣動扳機。

  在沒有外界干涉的情況下，全美軍方撇開陷入瘋癲的高級將領們，剝奪決策權，重新建立一套戰略決策指揮體系，大概需要數個小時到一天的時間。

  AIM必須做出決策，他要麼捨棄全美的飛彈防空體系，放鬆對李昂隨意行動的限制，全靠歐洲與俄國的洲際彈道飛彈。

  要麼，他就親自出面，重整全美的飛彈防空決策系統——而這也就意味著，他被李昂抓住行蹤的概率，將極大提升。

  沒有洲際飛彈如影隨形，李昂面無表情地傳送至五百公里之外，再一次朝遠方扣動扳機。

  現在終於輪到，AIM被迫應招了，

  不管AIM做出怎樣決定，李昂都會加速推動自己的滅世計劃。

  他到洛杉磯，是為了避開洲際飛彈與巡航飛彈，順便汲取記憶，獲取戴維斯·蒙山空軍基地的具體位置。

  朝飛機墳場發射列車炮彈，是為了假借擴散【蒼白世界】真菌的行為，暗中控制住具有聯絡全美軍方高級決策層權限的空軍中將，散播模因污染，

  一方面詐AIM顯形，一方面降低煩人的飛彈追蹤。

  而他現在，將要引爆火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