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 茶如人生

  雖然有很多話想說，但是關華和秦魁都知道現在不是時候。

  跟鼻青臉腫的秦魁告別之後，關華又繼續走向了第七演武場。

  砰的一聲，關華一腳踹開了朱紅色的大門，走向了演武場的正中央。在那裡，關朗正坐在低矮的茶几旁，不緊不慢地泡著功夫茶。

  「坐下，先喝杯茶。」關朗笑眯眯地看著關華，指了指他對面的小凳，並將一杯剛倒滿的清香茶水，推到了關華面前。「先嘗嘗這杯極品龍井。每年這棵茶樹只產極品三兩，就算是華夏的一號，一年也難喝上幾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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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關華撇了撇嘴，拿起杯子，一口將茶倒進了嘴裡，什麼都沒嘗出來，便將這一口濃香灌進了胃裡。

  「嘖嘖嘖，你小子就不能慢點！慢慢去品味這杯茶的回甘，才不枉費它所蘊含的人生韻味！」關朗皺著眉看著不懂欣賞的關華。

  關華哼了一聲，說了一句：「喝茶要看心情，跟你喝，再好喝的茶，也沒有味。」

  關朗搖了搖頭，不再理會關華的埋怨，自顧自地品起他杯中的茶葉，隨即又為關華倒了一杯茶，不管他喝與不喝，自己反倒很是用心的品味著茶葉的每一分滋味。

  「喂，你是不是老糊塗了？這第七關到底考什麼？趕緊說，我趕時間！大好時光讓我陪你這個糟老頭子喝茶？你不嫌浪費，我還沒這閒心呢！」關華刺激著關朗，等待著他掀桌子跟自己干架。

  可是，關朗卻很能沉得住氣，壓根不搭理關華的急躁。搖頭擺腦地品著茶香，足足將這極品龍井喝了七遍，喝得茶水都泛白了，才將茶葉倒掉，又重新泡了一壺。

  「喝喝喝，喝死你！」關華忍不住惡毒的詛咒道。「喝這麼多水，喝不死你，也憋死你！」

  饒有興趣地看了看一臉鬱悶的關華，關朗頓時心情大好，繼續品著杯中茶香，笑呵呵地看著關華越皺越深的眉。

  「再浪費我生命，我就真走了！」關華一拍大腿威脅地站了起來。這老頭子太無聊了，已經消磨掉了關華的耐性。

  「怎麼？不想過第七關了？」關朗放下了茶杯，抬頭看著關華憤怒的臉。

  「你說吧，怎麼過？」關華躍躍欲試，等待著跟老傢伙大幹一場。

  「陪我喝三個小時的茶，便是通過了第七關。」關朗笑呵呵地說道。

  關華心底泛起一陣無力感，說自己是滾刀肉，這老傢伙比自己還肉。「難道沒有第二選項嗎？」關華近乎抓狂地問道。

  「有。陪我喝三天茶。」關朗拿起茶杯，一口飲盡了杯中茶水。

  「你殺了我吧。」關華直接擺手，撂挑子不幹了。他說走就走，轉身朝朱紅大門走去。

  「站住！」關朗喝止了關華的腳步。「我就不能安靜地陪我這個老頭子坐一會兒嗎？我是你爺爺啊！」

  「可我不是你孫子！」關華轉身吼道。

  「我是你爸的爹，你是你爸的兒子，你怎麼不是我孫子？！」關朗怒笑道。

  「我……我不承認。」關華搖著頭，耍無賴道。

  關朗擺了擺手，示意關華老實坐好。「回來吧，跟爺爺說說話。說說你心裡一直想說的話，怎麼？跟我打架都不怕，跟我說說話，你怕了？」

  「誰怕了？」關華硬著頭皮走回了茶几旁，一屁股坐在了小凳上，氣鼓鼓地看著關朗。

  與關華相比，老頭子的心情卻是很好。他喜滋滋地給關華的茶杯換上新茶，樂呵呵地看著關華，等著他開口。

  等了許久，關華終於憋不住了，他開口說了一句：「陪你喝完茶，我要帶走秦魁和小七。這是咱們約定好的！」

  關朗點了點頭，不過他卻開口說道：「小七你可以帶走，但是秦魁，你帶不走。」

  「為什麼？」關華皺起了眉，他討厭關朗的出爾反爾。

  「不是我不讓你帶走，而是你真帶不走他。離開了殤之本部，離開黃泉鏡十五公里，秦魁便會直接被黃泉招走。離開，便是死。」關朗解釋道。

  「怎麼會這樣？是你們欺負他？」關華皺著眉追問道。

  「你以為互換靈魂臥底氓那麼簡單？若是有一點端倪，秦魁早就死在華夏了，氓的那些老傢伙，都精的跟猴子一樣。」老狐狸關朗撇了撇嘴，一臉的不屑。「在他決定接受這份任務臥底華夏的時候，就已經決定了他要成為活死人，成為關家的真正死士。接受這份任務的時候，他就知道所有後果，我們沒有逼迫他，這是他自己的選擇。這一點，殤比氓更尊重夥伴的意願。」

  「為什麼？」關華疑惑道。

  「因為救世。因為保護你。」關朗喝了一口茶繼續解釋道：「相信你已經發現了他體內的黃泉之力，這是他的身體沉浸在黃泉鏡中十年而獲得的力量。如果氓的計劃失敗，也就是說，你沒有成長到能夠救世的程度，他便要替你扛起救世的擔子，去改變全人類的命運。他就是你的影子。」

  「這……」關華被關朗的話驚得說不出話。

  「就像我們知道你被氓培養一樣，氓後來也知道了秦魁是我們的臥底。但是，氓和殤都很有默契的閉而不言。而且，早在你被送入華夏的時候，就註定了你將承受無邊無際的痛苦和磨難，就註定了殤和氓要聯手救世。你是救世之人，是所有人活下去的希望，所以，上天將這份重任落在你肩上，你註定了要比別人吃更多的苦，受更多的難。不經歷地獄的磨難，怎麼可能擁有創造天堂的力量。」關朗喝光了壺中的茶，又重新開始燒水。

  「氓和殤，從未分開過！」消化了關朗所說的信息，關華突然說出了這句埋在心裡很久的話。

  「是也不是。」關朗搖了搖頭，開口解釋道：「在關家離開氓的時候，的確是被氓驅逐出境，而且關家還被收回了修煉生死印訣的權力，相應的補償則是可以帶走黃泉鏡。你父親應該給你說過這段歷史。不過，你有沒有想過，被驅逐的關家先輩，有人可是修煉過生死印訣的。他們會，為什麼不傳功給後輩？按理說，被驅逐的人，為什麼還要遵守那狗屁約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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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其中還有隱情。」關華分析道。

  「對！」關朗將滾燙的泉水注入壺裡，繼續說道：「這也是我的猜想，真正的秘密，已經爛在了先祖們的肚子裡。而且，關家組建殤的初衷，並不是統一世界，而是擴大在靈修界的影響力。所以，現在殤發出救世召集令，才能號召整個西方的靈修界。所以！我懷疑，關家被驅逐出華夏的根本原因不是叛離了氓，而是背著更大的使命，奔向了西方世界。而這個目的，很可能是……」

  「救世！」關華震驚地接道。

  「對！」關朗笑了，很開心地拿起茶杯，卻發現自己忘了續杯。

  「那……」關華沒有將心裡的話說出來，因為他覺得很扯。

  關朗搖了搖頭，替關華說道：「殤和氓不可能統一，因為這幾百年的戰鬥，已經將仇恨深深植入每一個人心裡。就算最初的摩擦別有目的，但是被鮮血和生命染紅的歷史，沒有那麼容易被抹去。」

  不等關華說話，關朗又繼續說道：「而且，有宿敵存在，對於氓和殤來說，都是好事。有危機感，才能不斷發展。天下無敵的感覺，只會讓人越來越墮落。」

  「我還不是天下無敵，怎麼救世？」經過了與秦魁的戰鬥，關華更深刻的認識到這個世界上，還是有比自己強悍的人存在的。最起碼，坐在自己面前的老頭，自己都沒有把握戰勝。

  「你不應該有這個念頭。」關朗解釋道。「天下無敵和獨一無二是兩個概念。獨一無二沒有天下無敵的實力，但是天下無敵也不一定能幹獨一無二能幹的事。比如軍刺和手術刀，在殺人的範疇內，軍刺比手術刀強太多了。但是，軍刺能救人命嗎？不能吧。所以說，我雖然能秒殺所有敵人，但我卻無法阻擋屠神的歸來。而你，連我都無法戰勝，但是你卻是阻止屠神的最佳人選。在救世這件事上，你是獨一無二的。所以，天下無敵和獨一無二，不是一個概念。」

  關華瞭然，點了點頭，再看向關朗的時候，眼神變得緩和了很多。也許是因為心中的疑惑解開了，關華的心情大好，還饒有興趣地喝了一口有些涼的茶水。這個舉動，關朗看在眼裡，喜在心中。

  「爺爺，我該怎麼做？」喊出這兩個乾澀的字，關華仍覺得自己的嗓子，有些發乾。

  關朗聽到這兩個的時候，先是一愣，隨即滿心的歡喜，瞬間釋放了他一直維持著的偉岸，一股老邁的氣息，從他的眉角蔓延開來，籠罩了他全身，在這一刻，他只是一個陪孫子喝茶聊天的老人。七十多歲，還扛著整個家族的重擔，支撐著殤的強盛，又怎麼可能不顯老。

  「做好死的覺悟。救世，沒那麼簡單！」關朗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疼惜地看著關華。他是繼自己之後，關家未來的第一戰力，將來最適合做家主，最有希望帶領關家、帶領殤一統世界的人。可惜，他的存在，有他存在的意義。

  慘澹一笑，關華瞭然地點了點頭。其實，這一點，關華早就意料到了。只不過，第一次聽人這麼說，心裡略有些感傷而已。不過，以一人的命，換全世界60億條命，也值得。關華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滾燙的茶水，頓覺這茶好苦好澀，但是那若有似無的回甘，卻很甜美。

  「先苦後甜，才是人生的韻味啊……」關華喝出了這茶的意境，微笑著對關朗說道。

  爺孫兩人，守著這一壺茶，皆是唏噓不已。一時間，感慨萬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