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6章 名為威士忌的臥底
2024-05-07 20:42:42
作者: 已滅無常
威士忌。
組織里威士忌不少,境白夜三個手下分別是蘇格蘭威士忌、波本威士忌與黑麥威士忌,認識一個愛爾蘭威士忌,還有已經被殺的日本威士忌和酸麥威士忌。
除了愛爾蘭,其他五個都是臥底。
境白夜想到這裡,忽然又想起了赫雷斯白蘭地。
他、卡爾瓦多斯(蘋果白蘭地)以及自己三個送出去的女手下,代號全是白蘭地的分支。
而除了卡爾瓦多斯,其他四個也都是臥底。
區別是愛爾蘭和卡爾瓦多斯的代號是前任首領給的,其他九個是斯皮亞圖斯給的;前五個臥底是送進來的,後四個臥底是送出去的。
斯皮亞圖斯說給送出去的臥底代號為白蘭地是方便統計,威士忌估計也……
「是因為那個代號是『威士忌』的臥底嗎?」
因為遇到的第一個臥底是威士忌,所以之後的臥底,就是威士忌的分支。
不過……
「XYZ雞尾酒和潘諾。」境白夜說,「他們的代號就不是威士忌。」
「他們兩個,外加基爾、阿夸維特、司陶特、雷司令——他們六人的代號,是我取的。」芬里爾淡淡道,「我不喜歡故意給臥底威士忌的代號。」
「為什麼?」境白夜奇怪。
威士忌作為六大基酒之一,種類和品牌繁多,根本不存在代號不夠用。
難道是為了其他原因?
————
……為什麼?
只有在黃昏時刻才能控制身體的男人沉默。
「你告訴過我,當年就是威士忌負責押送你們來日本進行更多實驗,他明明有能力,卻為了臥底任務而沒有選擇救你們。」
「我以為你會討厭威士忌和所有臥底。」
手機另一端是少年疑惑的聲音。
「不,我不討厭他們……」芬里爾嘆了口氣。
……
臥底在一個犯罪組織里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如果他們要往上爬,必須做和他們曾經唾棄的罪犯一樣的事,甚至更兇殘更惡劣,為的就是博得組織上司的信任。
組織里臥底不少,可威士忌是第一個得到代號的,可見他付出了多少努力。
——其中的努力之一,就是把一批熬過初次實驗的實驗品們從美國押送到日本,進行更多更殘忍的人體實驗。
他們過不了海關,只能坐船偷渡。就像當年販賣奴隸那樣,把人放在貨船底部運送出去。
區別是組織不會讓他們在進實驗室前就莫名其妙死去,居住環境沒那麼惡劣,押送者們也會嚴加看管他們,避免他們自殺。
芬里爾是個話不多的人,他沒有像其他人那樣求饒,每天就是沉默地吃飯,沉默地坐在原地,沉默地看著外面,看著那個代號為威士忌的男人。
他看到有人向威士忌哀求,可他不為所動反而出言嘲諷;
他看到有人偷藏吃飯叉子企圖自殺,被威士忌阻止,在怨毒的大罵中挨了一頓毒打;
他看到底層成員圍著威士忌諂媚討好,為他提供毒品,他照單全收,然後在他們注視下對自己進行注射。
那時的芬里爾接觸實驗人員更多,這是他第一次見到行動組的代號成員,而威士忌的確符合他對那些惡魔的猜想。
強大,冷血,殘忍,以及……視別人生命和未來為輕賤的草芥。
芬里爾以為自己和威士忌的交集僅限於此,卻沒想到,他會在某天從實驗人員嘴裡得知威士忌是一個FBI臥底。
他的暴露引起組織頭目的暴怒,在拷問後,他把他扔入了人體實驗室。
被送來的威士忌狼狽不堪,早已看不出當時在船上的模樣。
一隻眼睛只剩模糊的血洞,骨頭斷了好多根,十個指甲被掀得七零八落,外露的皮膚上是大片烙鐵燙過的傷痕。因為注射過藥物,連昏迷都做不到。
雖然已經做過緊急處理,實驗人員仍然嫌他太髒,叫最擅長照顧人的芬里爾幫他清理一下,讓他別死得那麼快——至少死前發揮出點實驗品的用途。
芬里爾沒說什麼,可實驗室里的其他人,在實驗人員走後一擁而上。
當中有那時向威士忌求饒和自殺被攔下的人,他們眼睛赤紅表情猙獰,一邊大罵,一邊對他拳打腳踢。
他們不敢對實驗人員說一個不字,卻敢把怨氣發泄在這個將他們送來、此時也淪落到這裡的人的頭上。
「你不是臥底嗎?為什麼不救我們!!」
「去死吧畜生!!」
「你活該!!!你把我們送來,你自己活該遇到這種事!!!」
芬里爾好不容易攔下他們,然後架起這個渾身是傷、碰他哪裡都會讓他痛苦的男人,進了旁邊的房間。
他腿部和腰部沒有骨折,芬里爾讓他坐在唯一的椅子上。
因為其他實驗人員的攻擊,他身上的繃帶再次開始滲血,芬里爾替他小心拆下。
「謝謝。」
威士忌的道謝含糊不清,他用僅剩下的眼睛看向芬里爾,他的下巴骨頭早就被敲碎了。
「……後悔嗎?」芬里爾輕聲問。
他知道他是FBI的臥底,也知道FBI的人根本救不了這個已暴露的臥底。
他想知道,他後悔把他們押送過來嗎?後悔……當一個臥底嗎?
「在接下任務時,我就有心理準備了。」
威士忌聲音平靜,沒有一點顫抖,明明傷得那麼重,可這句話卻說得那麼清晰。
他真的一點都沒有後悔。
「抱歉。」
——這是威士忌留在世上的最後一句話。
在第二天,他就死在了實驗裡。
他傷得實在太重了,在注射了第一針藥劑後,就斷了氣。
實驗人員吐槽幾句「幹嘛把這種重傷的殘次品送來」「浪費我們時間」,然後讓人把他的屍體處理掉,轉向其他實驗品。
一個在組織里煎熬多年,把雙手和靈魂雙雙染髒的臥底,就這樣死了。
他的死沒有成為打倒組織的基石,甚至可以說毫無用處。
——在幾十年後的現在,組織變得更加強大,更加難以撼動。
……
「……也完全不恨他們。」
在威士忌說出那句「我就有心理準備了」時,他就理解他了。
芬里爾說完屬於威士忌的故事。他以為他會情緒激烈,因為當年威士忌的死對他的觸動很大,可他從頭到尾,都像敘述一件無關事情那樣語氣平靜。
畢竟已經過去了那麼多年。
組織存在了太久,威士忌死了太久,他也如一個囚禁於現世的幽靈,冷眼旁觀了這個世界太久。
組織的年輕成員全程沒有打斷他,只有輕微的咀嚼聲從對面傳來。
——他在一邊聽,一邊毫無障礙地繼續吃東西。
芬里爾輕輕嘆了口氣。
組織的兩代首領——他很有自知之明,沒把自己算進去——對待臥底的態度完全不同。
一個對臥底恨之入骨,寧可錯殺一千也不放過一個,抓住就嚴刑拷打,在殺掉前還會以各種手段折磨。
但他清楚,這份極端厭惡下,藏著深深的憎恨與恐懼。
那個怕死怕到會拿親生女兒當實驗品研究永生的傢伙在害怕,他害怕這些來自情報部門的精英,害怕這些奮不顧身的傢伙真的會拿到什麼重要情報,在未來哪天將組織連根拔起。
而另一個,有了前者的對比,手段就「溫柔」得多。
那個和他進行惡魔交易的男人早就知道臥底是誰,卻不會在一開始就揭露他們。
他對他們與其他成員一視同仁,給他們一個惡趣味的代號,給他們各種永遠不會接觸到組織真相和核心的任務,看著他們的手逐漸被罪惡染髒,靈魂在黑暗裡越陷越深。
哪怕暴露,他也不會折磨他們。在他上位後,被別人揭發的臥底要麼一槍斃命,要麼被炸彈炸死,全死得乾脆利落,輕飄飄到像是一粒從衣服上拂去的灰塵。
——就像他有些時候不希望繼續給臥底威士忌相關代號,鼓起勇氣向他提出,他不但不生氣,還會將取什麼代號交給他來想,態度比將晚飯吃什麼交給他來決定更隨意。
一個以極端手段掩飾恐懼,一個寬和到完全不當回事。
一個摧殘他們的肉體,一個踐踏他們的精神。
他說不出到底哪個更殘忍。
……
境白夜一邊聽,一邊吃完了自己的那份下午茶。
他對這個故事沒太大的感覺,都比不上伊森·本堂被射殺在他眼前——這好歹是他親眼看到的,而那件事當事人不是自己。
他最多是確認前代首領手段的確像傳聞一樣殘暴,以及終於知道了威士忌代號的由來。
「格雷,你打算怎麼處理身邊這三個臥底?……你有告訴別人嗎?」芬里爾問道。
「我告訴了貝爾摩德。」
貝爾摩德是他重要的監護人,他非常喜歡她,肯定會第一時間給她重要情報——尤其她現在正在和萊伊一起執行任務,他得保護她不被臥底傷害。
「……克麗絲她怎麼說?」
「她說她知道了,她會監督他好好完成殺死其他臥底的任務。」
言外之意就是她不會殺他。
不止是萊伊,貝爾摩德也沒打算殺死另外兩人,她還說她不會告訴別人——「我會選一種最委婉的方式提醒琴酒去好好治療一下他的眼睛和鼻子」——不會插手他的選擇。
「她讓我自己處理這件事。」
境白夜看了一眼臥室的門,系統地圖在他身邊,裡面那個藍點一動不動。
「我也不會殺了他們,更不會折磨他們……」
他猜得出蘇格蘭沒有抓他的原因——他一直是安室透以外幾個手下里最關心他的一個——前三理由是打不過、打不過還是打不過,最後的理由恐怕是他想策反他,就像那時的潘諾那樣。
可惜不管如何,境白夜都是組織成員。
他或許會為了系統任務去救人,但從始至終,他都沒有離開組織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