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死而復生

  「CPR!」

  「所有人離手！」

  「加除顫儀！」

  「再來一次！」

  ……

  李慕的意識在消失。

  他大約真的要死了。

  面對死亡，他並沒有多少害怕，與其繼續承受病痛的折磨，死，未必不是一種解脫。

  自父母去世以後，他在這個世界就了無牽掛。

  

  他早就做好了死的準備。

  醫生焦急的叫喊聲逐漸小了下去，李慕的意識沉入了無盡的深淵。

  ……

  祖洲。

  周國。

  北郡。

  荒山。

  亂葬崗前，幾株楊樹稀稀落落的站在那裡，樹葉被秋風吹的嘩啦作響，烏鴉在高空盤旋數圈之後，落在凸起的墳丘上。

  某一刻，墳塋上覓食的烏鴉猛然驚起，煽動翅膀，飛上了天空。

  一陣沙沙的聲音過後，兩道身影從山道上走來。

  兩人一高一矮，一胖一瘦，皆是身穿淡青色皂吏服，一路走到亂葬崗前，將一個破草蓆放下，其中的高個子長舒了口氣，說道：「終於到了。」

  矮個子捕快看了看前方凸起的一片墳丘，忍不住哆嗦一下，說道：「趕緊挖吧，埋完了好回去，這可不是什麼好地方，我總覺得背後涼颼颼的……」

  「大白天的，你怕什麼？」高個子一屁股坐下，舒服的靠在一棵樹上，說道：「累死了，先歇會再說，你說我們兩個怎麼就攤上這種倒霉差事……」

  「別這麼說……」矮個子看著地上的屍體，悲從中來，說道：「李慕才倒霉，昨天還好好的，怎麼就忽然……」

  高個子左右看了看，神秘道：「聽說是被妖邪勾了魂……」

  「妖邪？」矮個子聞言一驚，「你聽誰說的？」

  高個子吞了口唾沫，說道：「勾欄說書的不都這麼說，生人的三魂七魄，對妖邪是大補之物，有些妖邪，專門勾人魂魄吞食修煉，連仵作都驗不出來他的死因，不是妖邪作亂是什麼……」

  風吹的樹葉嘩啦啦作響，再聯想到恐怖的妖邪，矮個子只覺得周圍陰風陣陣，連忙道：「別說了，趕快幹活，幹完了早點回去……」

  兩人拿起鐵鍬，選了一塊空地，開始挖坑。

  李慕沒有親人，又是窮光蛋一個，置辦不起棺材，看在平日裡一起共事的情分上，兩人合夥出錢買了一張草蓆，料理他的後事，已經算是仁至義盡了。

  ……

  李慕睜開眼的時候，發現自己身在一處不知名的荒山，身旁，兩個身穿古裝制服的男人正在挖坑。

  他應該已經死了，就算沒死的話，也應該在醫院，這裡是什麼地方？

  這兩個人在幹什麼？

  想要活埋他嗎？

  即便是他已經沒錢再支付醫藥費了，也不至於被活埋吧……

  他條件反射的坐起來。

  然後便是一怔。

  久病臥床，讓他在半年之前，就不能做出這個動作，可此刻，他卻感受到了身體裡蘊含的，久違的力量。

  他低頭看了看，發現他的穿著很奇怪，像是電視劇中捕快或者衙役的裝扮，衣著和身邊的兩個男人一模一樣。

  似乎是意識到了什麼，他開始打量自己的雙手。

  雙手皮膚粗糙，右手虎口有繭，手背上那一條小時候不慎造成的疤痕不見了------這不是他的手。

  半人深的土坑已經挖好，兩人準備將李慕的屍體放進去，轉過頭，便看到了坐在草蓆上的李慕。

  李慕也轉頭看向他們。

  他張了張嘴，正想問些什麼，耳膜忽然傳來一陣刺痛。

  「媽呀！」

  「詐屍了！」

  「哐當」兩聲，兩人扔下手裡的鐵鍬，一邊大叫，一邊連滾帶爬的消失在了李慕的視線中。

  李慕再次低頭望著雙手，一臉茫然。

  ……

  許久之後，一道身影才出現在山道上。

  李慕的臉上依舊有著一絲迷茫，但他已經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他握了握拳，能夠感受到體內的氣力，也就是說，他的靈魂，占據了別人的身體。

  李慕是無神論者，但也看過很多的小說作為消遣，對於穿越這種事情，並不陌生。

  他的身體的確已經死了，但靈魂，卻占據了另一具身體，李慕剛剛獲得了這具身體的一些零碎記憶，得知此人也叫李慕，年齡剛過十八，是一名捕快，今天剛剛身亡，至於死亡的原因，李慕暫時沒有回憶起來。

  這裡是一個叫大周的地方，具體是周朝，北周，後周，還是武周，李慕就不知道了。

  根據那兩人和自己的穿著，他身處現代的機率不大。

  這些事情，恐怕要找人確認才知道，李慕左右四顧，發現這裡是一個亂葬崗，周圍全是凸起的墳堆，即便是大白天看起來，也讓人遍體發寒，他辨認了一下方向，向山下走去。

  他的步子很慢，也很沉重，這是因為長久的臥床，他還不能馬上適應像正常人一樣走路。

  不過很快，他的腳步就輕了起來。

  他的心情也逐漸平靜，經歷過生死，還有什麼匪夷所思的事情不能面對？

  李慕站在山路上，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新鮮的空氣，感受著身體內涌動的力量，感慨道：「活著真好……」

  「嚶嚶……」

  他正欲下山，耳邊忽然傳來一陣輕微的叫聲。

  這聲音聽著像是狗叫，但又有所不同，聲音裡面蘊含著痛苦，李慕環顧周圍，最終確定了聲音的來源。

  他離開山道，向左側走了十幾步，撥開一片茂密的草叢，映入眼帘的是一團白色。

  仔細一看，才發現草叢裡的是一隻狐狸，這狐狸通體雪白，兩隻眼珠烏黑透亮，看向李慕的目光中，蘊含著極度的恐懼。

  白狐的後腿被一個捕獸夾夾住，鮮血染紅了皮毛，顯得格外刺眼。

  看到李慕走近，它的身體開始掙扎，卻依然無法掙脫，傷口撕裂，流出更多的鮮血。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李慕竟然從狐狸寶石般的眼睛裡看到了人性化的情緒，那是一種絕望的目光，這讓李慕回想起了他的病情一天天惡化，卻只能躺在病床上，眼睜睜走向死亡的日子。

  望著狐狸絕望的雙眸，李慕心生惻隱，搖頭道：「放心，我不會傷害你的。」

  白狐的身體一顫，似乎是聽懂了他的話，竟然不再掙扎。

  李慕心中稱奇，這狐狸居然這麼通人性，他伸出手，用力的分開捕獸夾，將白狐從裡面救出來。

  白狐趴在草地上，傷口處還在滲出鮮血，發出輕微的獸鳴。

  李慕從自己的衣袖撕下一根布條，簡單的幫它包紮了一下傷口，白狐的傷口不再流血，腦袋在他手上蹭了蹭，發出「嚶嚶」的叫聲。

  「走吧，以後記得小心一點……」李慕拍了拍它的腦袋，正欲離開，耳邊卻忽然傳來了少女悅耳動聽的聲音。

  「多謝公子救命之恩……」

  「不客氣。」

  李慕擺了擺手，淡淡開口，下一刻，他手上的動作一頓，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