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清清思我（26）

  顧十三一時間有些乍舌，他之前一直認為夏清會反對他去參軍。

  畢竟是上戰場，哪個妻子都不希望自己的相公去戰場上面揮斥方遒的，都希望能陪在自己身邊平安相伴一生。

  「這樣甚好，這樣甚好啊，有你這句話就夠了，清兒，謝謝你。」

  顧十三的手掌把夏清嬌小的雙手包在掌心裡，語氣激動。

  感受到手背上冰冷的觸感，夏清皺了皺眉，似乎在跟顧十三相遇之後，他們的每一次手心與手背相觸，顧十三的手心都是冰涼的，夏清記得他的手之前一直都是溫暖的。

  夏清反握住顧十三的手，溫暖的掌心輕撫著顧十三的手背，像是想把暖意傳給他，一邊問：「手怎麼這麼涼啊，你冷嗎？」

  聞言，顧十三的臉色有些僵硬，不過轉瞬即逝。

  夏清的注意力都在溫暖顧十三雙手的事情上，沒有注意到顧十三方才那一閃而過的複雜表情。

  「可能是因為最近天氣轉涼的原因吧，我沒事，但是你要好好照顧自己，你跟胎兒都不要著涼才是。」

  顧十三的聲音還是如往常般溫潤如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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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

  她柔若無骨的手慢慢的按揉著顧十三的手，但是他的手卻像是剛從冰窟窿里出來一樣，怎麼也捂不熱。

  顧十三下頜線微繃，唇角往下壓著，鬆開了夏清的手，揉了揉鼻樑：「罷了，可別把你給凍著了，累不累，要不要先去床上躺一會兒？」

  他垂眸，看著夏清的發頂。

  夏清有些感動，顧十三總是把她放在第一位，總是先考慮她。

  她搖搖頭，抬起頭與顧十三對視。

  四目相對，夏清在顧十三黑色的瞳仁里看見了自己的倒影，像是一個很大的磁碟一樣，將她整個人都容納了進去。

  「我可以去你們部隊看看嗎？」

  夏清紅唇上揚，露出一小排雪白的牙齒，語氣又輕又柔的。

  顧十三看著她那雙澄清的眸子，鬼使神差的點了點頭。

  兩人步行走到一條小巷子裡面，夏清看著周圍，腳下是一塊塊青磚鋪成的小道，兩旁有些發黃的牆壁，搭配著灰白的瓦片，牆根下發黃的地帶長著一排嫩綠的小草。

  夏清皺了皺鼻子，有點濕氣，泥土還有發霉的味道瀰漫在空氣里。

  「這裡沒什麼人來，所以就有些荒涼，」顧十三說，「住在人少的地方，戰友們才可以安心療傷。」

  「十三。」

  夏清忽而轉頭，低低的叫了聲他的名字。

  「嗯？」

  顧十三扭頭看她。

  「這一路上，你有沒有感受到力不從心的時候，有沒有打算過放棄？」

  夏清一眨不眨的看著他，輕輕問他。

  顧十三忽然咧開嘴笑了。

  力不從心他自然是體會過的，每次眼睜睜看到一個個戰友在他面前死去的時候，他都會覺得特別無力，心裡又晦又澀的。

  一路上跋山涉水，還要與小鬼子針鋒相對，每次打戰都潰不成軍。

  不僅如此，還吃不飽穿不暖。

  難嗎？

  難。

  自然是難的。

  那他為何要苦苦踏上這條路？

  顧十三拉扯著嘴角苦笑了一下，做個當兵夢從小就長在了他的心裡。

  在他小時候，每次在街上看見那民不聊生，妻離子散的場景時，那些侵犯者濫殺無辜，肆意破壞，搶奪的時候，他心裡都恨！

  恨的牙痒痒，恨的想要親手上去把那些王八蛋殺死，趕出去！

  可是他沒有這個能力啊，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們在自己的家鄉里搞破壞。

  後來偶然的一次機會，他看到了進鎮的戰士們把那些侵犯他家鄉的人都殺了個片甲不留。

  他那個當兵的夢就開始萌發了，剛開始只是個小小的幼苗，後來隨著時間的推逝，這根小小的幼苗也在他心裡慢慢長大，到後來成家立業之後，他瞞著家中還懷有身孕的夏清悄悄的跟著一支當兵的隊伍走了。

  儘管這一路上很艱辛，但是他並不後悔，如果重新給他一個機會，他當初還是會選擇隱瞞夏清來參軍。

  因為每次在戰場上殺敵的時候，他看見那些敵人倒在他面前，鮮血淋漓的時候，他心裡就會很暢快。

  顧十三兩片唇微微繃成一條直線，對夏清露出一個笑容，伸手摸了摸她的髮髻，語氣輕鬆：「這值得，無論多苦多累，我都不會放棄的，清兒，你想想，在這個亂世，需要更多的熱血青年，如果人人都覺得當兵苦，當兵累，當兵不值得的話，那我們這個國家豈不是要滅亡了？」

  「我相信你，十三，我們國家一定會越來越好的，那些敵軍也會給我們俯首稱臣的一天，你相信我。」

  夏清展開一個自信的笑容。

  「信你。」

  兩人很快就來到了顧十三那支隊伍安營紮寨的地方。

  夏清轉了轉眸子，把周圍的一切巡視了一遍，屋子裡住了大概有五十多個士兵，四周撿漏，那些士兵們一個個的都光著膀子，有的在扎馬步，有的在摩拳擦掌的，見她跟顧十三進來，一個個都瞪大了眼睛望著她。

  下一秒，夏清就看見那些士兵們手忙腳亂的拿起衣裳往自己頭上套。

  夏清忍不住低頭笑了笑：「各位不用那麼緊張，現在也不是那種封建時代了，我們都要往新時代的思想發展，光個膀子而已，沒什麼事的。」

  那些士兵們沒想到夏清會這樣說，愣了幾秒，隨後把手裡的衣服放了下來，鼓起了掌，紛紛叫好。

  剛才還豪言萬丈的夏清竟然在他們的叫好聲中紅了臉，扭頭有些無措的看向顧十三。

  顧十三看向夏清的眼神中，除了驚訝還有欣慰，他朝她寬慰的笑了笑。

  雖然說夏清剛才那方言語說的有道理，但是那些大老漢們也不好意思在一個有姑娘家的地方袒胸露背的，最後還是把衣服穿上了。

  夏清觀察了一番，這些士兵們的身體似乎都恢復的很不錯，還能摩拳擦掌的揮舞著拳頭。

  「大哥，你們接下來是打算捲土重來，重新上陣打鬼子嗎？」

  夏清沒有侷促，與他們一起坐在用稻草鋪著的木板上。

  這地方有些潮濕，儘管是特意墊了一層厚厚的稻草，但是夏清還是感受到木板上的涼意。

  一想到顧十三還有這群士兵們在這裡生活了那麼久，吃喝睡都在這上面，她心裡就沒由來的感到難受，這種感覺又苦又澀的。

  一個看起來比較豪邁的男人接了她的話，還罵了聲娘：「是啊，不把那些小鬼子從我們國家趕走，我就一天都安不下心來。」

  他剛說出口，就意識到自己言語有些粗，連忙捂住嘴，向夏清賠不是，有些河南的口音：「妹子你別在意啊，我平時在部隊裡跟那些男娃娃呆習慣了，這一時說話喜歡罵娘的習慣改不過來。」

  夏清笑了笑：「沒事的，跟我也沒必要那麼拘謹，隨意點就好。」

  夏清很隨和，對這些當兵的人印象也很好，一伙人也慢慢聊開了。

  從戰場上的一些是聊到了家裡的一些平凡瑣事。

  夏清才知道原來當兵打戰的那些男人也是心思細膩敏感的人，他們在夜深人靜的時候，也會看著窗外，思念遠方的親人。

  等到天空上泛起魚肚白的時候，一屋子人也慢慢散了伙，送夏清回旅館的路上，兩人肩靠著肩，腳步很緩慢。

  他們心照不宣的希望這條路能長點，這樣他們待的時間也能夠長一些了。

  「十三，我覺得你的那些戰友似乎挺和我聊得來的，也挺喜歡我的。」

  夏清厚臉皮的說。

  「當然喜歡你，你那麼好，誰見了你都會喜歡你。」

  顧十三笑著回了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