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3敗露

  這日清晨，紅書未和任何人交代便出了太子府，她對守衛說沐小姐想吃聚珍樓的糕點，所以吩咐自己出去買些。

  守衛不疑有他，又想到現在沐小姐可是太子心尖上的人物，得罪不得，放出去個丫鬟也不是什麼大事，便未加阻攔。

  

  只見紅書進了聚珍樓買了糕點後，偷偷從後門離開，一個縱身便消失在小巷之中。

  她警覺地回頭望望，再三確定沒有人跟著之後才推開一扇小院的門，走了進去。

  院內已經有一個高瘦的身影在等待她，此人正是沐大人。

  沐大人聽見聲響，不快不慢地問道：「事情怎麼樣了？」

  紅書恭敬地回答道：「太子已經上鉤了。

  只是，只是他似乎被小姐迷了心竅，連原本府中的夫人都不再搭理。

  他一心護著沐小姐，紅書無法施展。」

  沐大人深深地思考起來，本來以為這個丫頭是在勾欄院中長大，又被自己安置在了別院，沒什麼見識也沒什麼能耐只不過空有一副皮囊罷了。

  事實卻是相反，美到並不是非常美，卻是有些手段，能把太子迷得七暈八素的。

  沐大人眼中突然浮現起沐意涵身邊那個丫頭的模樣，不禁出聲問道：「為什么小姐身邊會有個丫頭？」

  紅書說：「紅書不知，當日從院中接走小姐時，這個丫頭已然跟在小姐身邊，言語之中，二人十分熟稔，似乎已經相交多年。」

  沐大人心中有些懊悔，這麼多年來千算萬算竟是漏掉了自己女兒這一環，十多年來自己將她的生死置之度外，連探子都未曾派一個，當初也只是想為紅書進府找個掩護，現在看來有些魯莽了。

  紅書似是又想到了什麼：「我聽平常找個丫頭喊小姐『冬兒』，這是小姐的乳名嗎？」

  冬兒？

  沐大人皺了皺眉頭，這是什麼名字，未曾聽說。

  「這丫頭叫什麼名字？」

  沐大人顯然對這個丫鬟更感興趣。

  「小意。」

  小意，小意。

  沐大人反覆咀嚼著這個名字，總覺得處處透著一股怪異，但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半晌，沐大人又開口道：「你且回去，莫要與小姐和這個丫頭交惡，三日後，帶著那個丫頭去聚珍樓見我。」

  紅書回府後，將買來的糕點送給冬兒和沐意涵吃，二人自是有些狐疑。

  紅書笑著解釋說：「前些日子，是我不對，我不應該忘了自己的身份。

  這幾日，我也算是想明白了，這太子啊眼裡只有小姐，我跟著瞎起什麼哄呀。

  紅書承蒙太子寵愛，已是萬幸，不敢再作他想。

  沐大人也自然是高興，小姐找著了好歸宿。」

  冬兒笑笑表示諒解。

  紅書有誇讚了一番聚珍樓的糕點如何好吃便回房了。

  沐意涵不放心地問道：「不會下毒了吧。」

  「若是想毒死我們，也不會在太子府動手，不然不是自尋死路嗎？」

  冬兒分析道。

  沐意涵聽了覺得有道理，便放心地吃起來，不得不說，這糕點甚是好吃，甜而不膩，軟而不粘，香而不烈。

  話說這沐大人回府後立馬找來了心腹，使之探查這個叫「小意」的丫頭的身份。

  心腹回稟說，根據周圍人的描述，這個丫頭是十年前出現的，年紀要比沐意涵小一些，一住就是十年，直到前幾個月，和沐意涵一起被一輛馬車接走了。

  沐大人撫著下巴，一臉深思的模樣，小意，小意。

  突然之間，耳邊又響起了那句「年紀比沐意涵小些」，這紅書不是說她年紀比沐意涵大嗎？

  沐大人倏爾笑了起來，好一招狸貓換太子啊。

  一切都明朗了。

  只是這個叫冬兒的女子來路不明，現在看起來又擋了自己的道兒，還是早除掉的好。

  三日後，紅書笑意盈盈地走入冬兒的房間，非常友善地和沐意涵說：「小意，我今日要去聚珍樓再買些糕點，你和我一起去吧。」

  沐意涵正在躊躇，紅書又加了一句：「你好把路記下，小姐不能隨意出府，倘若日後，我不能侍奉小姐了，你也好自個兒出府去買，這聚珍樓的糕點可是一絕啊。」

  沐意涵覺得此話在理，又想到冬兒這個小饞貓如此喜愛吃桂花糕，便答應了，正好乘機出府走一走。

  來到聚珍樓，紅書並不急著買糕點，卻領著沐意涵來到了二樓的雅間，原來沐大人早已在此等候。

  沐意涵很驚訝，不知紅書帶自己來見沐大人的目的，只好行了個禮便乖乖站在一邊。

  沐大人屏退了左右，吩咐紅書關上門。

  沉默片刻，沐大人似是嘆了口氣，喊了一聲「涵兒」。

  沐意涵卻是大驚，陡然睜大了眼睛，故作鎮定地回答：「沐大人，奴婢叫小意。」

  沐大人看見沐意涵剛開始驚慌的表情，就知道自己是猜對了，便又繼續說道：「涵兒，爹怎麼可能連自己的女兒是哪個都分不清了。」

  沐意涵見他如此肯定，便知道再假裝也無用了，況且二十年來第一次聽他喊自己的名字，稱他自己為爹，沐意涵心中積蓄了那麼多年的委屈一下子傾瀉而出。

  她抽抽噎噎地問道：「你是我爹嗎？

  這麼多年來對我不聞不問。」

  沐大人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走至沐意涵身旁，伸出一隻已有些皺紋的手，輕撫沐意涵的頭髮，緩緩開口道：「爹也是不得已而為之啊。」

  「你娘是青樓女子，你又生在外面，如果我堂而皇之地將你接進府里，只恐府里的正室容不得你呀！

  就連族中老人都不會答應，所以我只能將你安置在別院裡。」

  說完，沐大人眼中已有渾濁的淚水。

  沐意涵本就心善，一直隱隱期盼沐大人是有什麼難言之隱才如此漠然，今日聽得這一番話，便覺得這就是那難言之隱了，看著上了年紀的父親此刻眼裡也是噙滿了淚水，心裡自是不好受，這心中多年來的怒氣消了不少。

  沐意涵再開口問時，語氣也舒緩了：「那為什麼將我安置在別院後一次都不來看我呢？」

  沐大人嘆了一口氣：「哎，涵兒，你以為爹不想來看你嗎？

  爹只怕對你稍微顯示一些關心，就惹得其他幾房的嫉妒，加害於你呀，所以……」沐意涵聽了微微低下頭，這話倒是挺在理的。

  「你知道爹不能來探望你，心裡有多難過嗎？」

  沐大人又問道。

  沐意涵聽了，心裡也是一陣難過，其他孩子都是父母疼愛，自己沒了娘，爹也不要自己，只能和冬兒相依為命，不由地又掉了幾滴淚。

  沐大人見狀，很是心疼的樣子，又解釋道：「你知道爹為什麼讓你進太子府嗎？

  就是想給你找個依靠，太子是儲君，你若跟著他，日後便可封妃，過的可是錦衣玉食的日子啊。」

  沐大人說到這，緩緩一笑，頗有些得意地說：「爹還留了一手，就是紅書這丫頭。

  如若太子不喜歡你亦或是你不喜歡留在太子身邊，那麼紅書自會挑起這份擔子，你也可全身而退。」

  沐意涵聽了這番解釋，心裡湧起一股感動，原來自己那麼多年來恨錯了人，其實爹並不是自己想的那樣無情無義，相反，他一切都在為自己考慮，每一條都想得那麼仔細，連進太子府之事都是如此周全。

  沐意涵擦擦眼淚，有些不好意思地開口：「爹，這些年來，是我錯怪你了。」

  沐大人釋然一笑，便扶起沐意涵，一邊讓她做到桌旁的椅子上，一邊說著：「不打緊，只要兒女過得好，為人父母的心裡自然高興。」

  說完後，沐大人還開始給沐意涵夾菜，沐意涵一看，滿滿一桌子的新鮮菜餚和各式糕點，樣式比往日在太子府吃的還要紛繁複雜，之前光顧著別的事沒有注意，現在這陣陣香氣飄來，還真有些餓了，便拿起筷子嘗了起來。

  沐大人自己沒有怎麼吃，全在給沐意涵夾菜，期間還不好意思地說道：「爹也不知道你喜歡吃什麼，只好各式各樣的都點了一些，要是吃著哪樣好吃，就多吃一些，等會兒帶些糕點回去吃。」

  沐意涵十分滿足地笑了笑，有爹的感覺真是好極了。

  吃完飯後，沐大人又和沐意涵聊了一些瑣碎的事情，便讓紅書送沐意涵回太子府，臨分別前，沐大人一再囑咐紅書要好生照顧沐意涵，沐意涵心裡又是一陣感動。

  回府後，沐意涵將今天發生的事情告訴了冬兒，冬兒聽了覺得有些奇怪，雖然沐大人的說辭倒沒有什麼太大的漏洞，可是這前後態度轉變得也是在太大了吧。

  然而看見沐意涵如此開心的樣子，自己也不能潑她冷水，只是問道：「你爹並未提及我嗎？

  如此看來，他是知道我們對調的事情了。」

  「沒有提起，也許是他以為紅書能幫他做事，所以就不在意了吧。」

  沐意涵根據沐大人說的話揣測說道。

  冬兒點點頭，卻是陷入沉思，這沐大人究竟在耍什麼花招，自己可不相信他會放任一個連底細都不知道的人冒充自己的女兒，況且紅書進府肯定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目的，絕不是為了讓沐意涵脫身那麼簡單的。

  那麼沐大人這樣做究竟是為了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