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退下

  龍輝身穿黑色戰裝，雖然依舊是邁動雙足在淤泥沼澤中行進，但在他腳下，卻又鋪墊這一層能量屏障。暗似影，黑如墨，如影隨形，又無影無形。

  此時的龍輝，如一位從黑暗中走出的主宰。僅僅只是存在於此，便讓母地窟中所有擁有自我意識的個體，發自內心的感到悸動與惶恐。不安的情緒，猶如病毒一般瘋狂擴散開來。

  只不過這些不安的情緒，在引起恐慌的同時，並沒有在母地窟中帶來嘈雜與喧鬧。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沉默無聲，死一般的寂靜，成為了此處的主旋律。

  人類異能者與食腐樹這兩個，不久前還在相互捉對廝殺的陣營。此刻默契感爆表，在沒有任何商量與準備的情況下，一致按捺下對彼此的殺意，在黑暗到來時同時停戰罷手，各自龜縮回原本的陣營。

  龍輝踏步來到南宮靜身旁，在她身後，站著火姐與馮楠楠一行十多號女性異能者。即便先前火姐與南宮靜針鋒相對，互不相讓，火藥味十足。但是在面對地窟怪物的攻擊時，她們還是能夠區分清楚事情的輕重緩急。

  身穿黑色戰裝，仿佛化身黑暗的龍輝，隔著一張面具，看向滿身淤泥，蓬頭垢面，狼狽不堪的火姐等人。

  即便她們臉上滿是黝黑惡臭的淤泥，龍輝隔著那層「水泥」面具，也能夠看到這些人惶恐不安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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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抱歉，剛剛是個意外。」龍輝主動向她們道歉，聲音從面具下傳出，似乎是帶著幾分忍俊不禁，無奈卻幾乎沒有人能夠察覺到。

  此時眾人的全部注意力，似乎被眼前龍輝的形象強行吸引了過去。

  一襲黑衣，一張面具，看似平平無奇，卻又攝人心魄，為她們帶來了一種難以言明的壓力與震撼。

  抬起手掌一指點出，黑色霧態能量從龍輝指尖向火姐等人延伸過去，將她們包裹在其中，好似一隻又一隻黑色蟲蛹。

  黑色霧態能量來得快，去得也快。黑暗散去，被龍輝踩踏淤泥濺出一身污穢的女性異能者們，重新恢復到先前整潔乾淨時的模樣。

  一道聽起來相當蒼老的精神力傳音，從先襲擊南宮靜的食腐樹根須中傳出，這聲音屬於對精神力的運用。通過特殊手段，直接與靈魂對話。即使是不懂人類語言的地窟怪物，甚至連發聲器官都具備的食腐樹，也能夠和人類異能者進行無障礙溝通。

  這道聲音如同廣播一般，在整個母地窟中迴蕩，所有人類異能者都能夠接收到信息。包括龍輝身上的三百六十度無死角攝像頭，同樣也能夠精神信號，並將其轉化為語言譯製出來。（三百六十度無死角攝像頭，原本就是地窟探險節目組，用來探測禁地型地窟的高級貨，老值錢了。）

  「我是食腐樹王，無意與你為敵。」來自c級初階食腐樹的根須，朝向龍輝簡潔明了地表明了自己身份與立場，說道，「我放你離開，從此你我兩清，斬斷今日恩怨，怎麼樣？」

  自稱「食腐樹王」的高級食腐樹，只一開口，就對現存於地窟中的人類異能者，還有那些正在觀看直播的觀眾們，完成了一次精神衝擊。

  生活在地窟之中的怪物，並不是毫無理智的殺戮怪物。

  這種事情從當初的死亡之主身上，早就能夠窺探到苗頭，算不得什麼新聞。

  地窟怪物礙於人類的武力，主動求和甚至投降的情況，也在死亡之主身上演過，同樣不是什麼新鮮事。

  不過這種情況，絕大多數都是出現在真正「高級」的地窟之中。單論能級反應，最起碼也得是b級，甚至於是a級往上，才有可能萌生投降或者是妥協智力的可能。

  真要讓它們認慫，要麼是兩邊實力差距過於巨大直接跪了，要麼是被打到跪。

  至於c級的地窟怪物，一般來講，能不能具備智力還得兩說呢。

  根據三百六十度無死角攝像頭的檢測，龍輝現在異能力能級反應的數據依舊只有f級初階。

  真要說差距太大，也是他差距食腐樹王太大。

  另外「食腐樹王」這個稱呼，姑且就當他那麼說唄。

  「狼王」，「獅王」，「三頭犬王」，什麼什麼王的，但凡能是一座地窟之中最強的存在，它們都可以劃地為國，自封為王。

  當然了，「王」這個稱呼，最後還是得用真正的硬實力來證明。

  用死亡之主來舉例子，哪怕人家被神秘強者吊打，哪怕人家手下有生力量被滅了三分之一，全家自閉在死亡峽谷裡面，看起來淒涼無比，落魄至極。

  但死亡之主真要發起瘋來，人類世界百分之八十的國家，分分鐘就能被它給揚了。剩下來的百分之二十人類國家中，有一半撐死以滅國為代，去重創如今的死亡峽谷，甚至連和人家同歸於盡的資格都沒有。

  作為死亡峽谷這種禁地型地窟的主宰者，即便死亡之主不爭不搶，待在自己家裡圈地自萌。在其他勢力眼中，那也是妥妥的無冕之王，老虎屁股摸不得。

  至於這個c級地窟里的「食腐樹王」嘛，到死亡峽谷三號入口，從那群用來看門的三頭犬里挑幾隻稍微能打的看門狗，應該就可以無傷通關了。

  以上這些地窟怪物的信息，通常是對地窟怪物有研究的觀眾，才會了解的信息。

  以至於在直播間裡，有相當一部分路人觀眾，還在因為食腐樹居然會說話這個信息感到震驚。

  現在母地窟中的情況，用一句所有人都通用的話來概括描述，那就是：我看不懂，但我大受震撼。

  被面具覆蓋住容貌的龍輝，其他異能者與觀眾無法看到他一絲一毫的神情變化。

  在聽到食腐樹王妥協的提議後，那些被困在母地窟之中，始終無法殺出重圍的異能者們，眼眸中紛紛閃出精光，齊齊望向龍輝的方向。

  無論食腐樹王和龍輝之間存在著什麼樣秘密，他們現在都不感興趣。真正讓他們在意的，只有這一次逃命的機會。

  「你是在和我說話嗎？」龍輝轉身與食腐樹王的根須相對而立，佩戴著面具的頭顱使出一記歪頭殺，問道，「如果要放我離開的話，是只放我一個人離開，還是說，我可以帶人離開呢？」

  被困在地窟之中的一眾異能者，紛紛在心中暗叫一聲「幹得漂亮」。龍輝提出來的這個問題，同樣也是他們最關心的問題。

  「自然是與你對話。」食腐樹王蒼老的聲音響起，以俯視龍輝的姿態回應道，「你的存在雖然有些特殊，但力量太過於孱弱。選擇放你離開，已經是本王額外開恩你結果，不要太貪心。」

  「哦，原來是這個樣子啊，按理說我是不是該多謝食腐樹王不殺之恩呢？」龍輝一副恍然大悟的語氣，仿佛才明白自己剛剛占了多大的便宜一般。

  話音剛落，龍輝語氣一變，冷聲道：「我需要你對我開恩嗎？

  咱們還是直接動手吧。」

  說打就打，龍輝毫不拖泥帶水。不動如山，動如雷霆。指間數道黑色能量飛刃，從凝聚到斬出，幾乎是在一瞬間完成。自脫手的時候，便徑直斬向食腐樹王的根須。

  龍輝如此霸道直接的作風，讓不少曾經觀看過神秘強者吊打死亡之主直播，或者是後續觀看重播錄像的觀眾們，不由得產生了一種既視感。

  只覺得現在的龍輝，與當初的神秘強者無比相像。

  當然了，這也完全情有可原。畢竟無論是當初的神秘強者，還是如今的龍輝，他們使用的肉身根本就是同一具。就連外部著裝，也是由戰裝變身具現出來的同款服飾。

  近乎於一模一樣的外在形象，再加上龍輝現如今的做事風格，會產生既視感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非常可惜的是，即便龍輝先前的動作乾脆利落，並且是突然出手。奈何他現在的異能力能級反應，只有區區f級初階。面對c級初階的食腐樹王，被碾壓了幾個大等級。

  他射出去的能量飛刃，都還沒有走到一半，食腐樹王的根須，就已經縮回了淤泥，沒有給他裝13的機會。（其實以兩者的硬實力差距，如果食腐樹王的根須不躲開，龍輝的處境會更加尷尬，連人家根須的防禦都破不開。）

  「請停手。」食腐樹王面對龍輝的挑釁，出人意料的好說話，「我無意與你為敵，不要挑戰我的耐性。」

  食腐樹王耐著性子與龍輝好說好量，龍輝卻並不領情，步步緊逼道：「是你在挑戰我的底線，我要帶人走。你給我讓路，今天襲擊我的事情，就此揭過。」

  短暫的沉寂過後，食腐樹王做出妥協，說道：「你要帶走誰？」

  聽到這裡，人類異能者看向龍輝的方向時，紛紛露出希冀的目光。

  之前邀請龍輝，而後嫌棄龍輝的異能者團體，突然有人大聲喊道：「龍輝大哥，先前是小弟狗眼看人低，有眼不識泰山！您大人有大量，宰相肚子能撐船，原諒小弟一次。出去之後，我們大傢伙一定會記得您的好的！」

  見到有人起頭，其餘異能者團隊自然不甘落後，紛紛開口向龍輝示好。

  有人許下豐厚的報酬，作為自己的買命錢，希望龍輝將自己帶上。有人表示願意當龍輝的追隨者，從此為他鞍前馬後，效力於他。甚至有一些姿容姣好的女性異能者，言語中或是隱晦，或是明了地說著一些成年人之間的事情，只希望能夠爭取一個名額。

  直播間裡，身處安全環境中的觀眾們，各自議論紛紛道：

  「還真是現實，先前龍輝弱小的時候，所有人都把他當做累贅，拖油瓶。現在眼看著有保命的機會，一個個又腆著臉倒貼上來了。」

  「現在是小命要緊，誰還在面子不面子的？」

  「王八之氣一開，小弟納頭便拜，無數妹子倒貼，要不要這麼爽？」

  「我尼瑪，剛剛我特麼是不是聽見雙飛了？」

  「這麼多漂亮的異能者妹子，你們猜猜看，龍輝會選誰？」

  「有仙女姐姐，還要什麼自行車！」

  「我覺得火姐這種才是極品。」

  「馮楠楠和那個安靜的妹子也不錯。」

  「你們些laosepi，就沒人關注，食腐樹王連打都沒有打，就主動認慫妥協了嗎？」

  ……

  南宮靜安靜地站在龍輝身後，腰肢纖細，身姿婀娜，如同世外仙子，超然物外。對四周的聲音充耳不聞，也不主動發聲，似乎這一切，都與她無關。

  後方的火姐美艷動人，英姿颯爽，火辣誘人的身材微微顫抖著，不知道是先前戰鬥時消耗太大，疲憊所致，還是其它什麼原因。

  馮楠楠與喵喵女，與當初瞎jb胡鬧，害龍輝受傷的被救者站在一起。

  馮楠楠精緻的小臉上滿是糾結，她自己出身不怎麼好，家裡更是沒什麼錢來支付報酬，沒法給龍輝買命錢。至於跟著龍輝……她倒是對龍輝的印象不差。但是馮楠楠也不是小孩子的年紀，囧傻呆萌不代表她是白痴，大人的事情，多多少少還是懂一點點的。

  至於說憑藉交情，求龍輝救自己一命。可是先前龍輝已經救過她一次，還是大家兩清了，馮楠楠覺得既然大家都兩清了，肯定也就沒法再開口請求幫助了。

  嘖～～這姑娘真不知道該說她是囧傻呆萌，還是天真可愛，還是單純的蠢蛋加白痴。

  喵喵女一如既然地保持著沉默，嬌小玲瓏的身材，讓她在母地窟中顯得更加嬌小，我見猶憐。她在觀察龍輝，想知道這個青年接下來會做出什麼的選擇。

  至於把龍輝害得破防受傷，被觀眾們叫做豬隊友的被救者，這會兒還拿著她黑白兩道的爸爸做要挾，讓龍輝帶她出去，並以施捨的模樣，許諾給龍輝一定的報酬作為回報。

  所有人求生的機會，全部系在龍輝一人身上。他接下來的選擇，將意味著誰可以逃出生天，或者是就此葬身在地窟之中。

  「只有小孩子才做選擇……」一段無比熟悉的開台詞，從龍輝嘴裡蹦躂出來，「作為成年人的我，當然是選擇全都要嘍。」

  當這抖機靈一般的回答，從龍輝嘴裡說出來的時候，整個地窟不由得陷入一陣沉默。先前還在彼此競價的人類異能者，在尷尬而又詭異的氣氛中，不知道該做出怎樣的反應。

  誠然，龍輝這個回答，代表著他想要把所有人都救走。如果能夠成功的話，自然是皆大歡喜的美好結局。

  可是這樣的結局，即便是在他們這些當事人看來，也未免美好地太不真實了。

  食腐樹王放你龍輝一條生路，甚至還主動退步，願意讓你挑人一起走，就已經算是很給你這個f級菜鳥面子了。

  結果龍輝不知道感恩，反倒提出了要帶所有人走的條件，莫名給人一種不識好歹，人心不足蛇吞象的感覺。

  不要誤會，這裡不是說異能者腦子有問題，居然站在食腐樹王的立場，指責龍輝不知進退。

  而是在他們看來，龍輝這樣的選擇，擺明了是在激怒食腐樹王，以至於讓人家直接剝奪了龍輝帶人走的權利。

  換句話說，就是諸多異能者在潛意識裡，已經默認犧牲大部分，換小部分人求生的選項。

  當龍輝爭取所有人都能活命的機會時，他們認為龍輝是在作死，大概率會把那小部分人活命的機會也浪費掉，而對龍輝產生了十分矛盾糾結的感情。

  怎麼說，就挺讓人蛋疼的。

  火姐得知龍輝的選擇後，眉目中對他的敵意，似乎削弱了一些。馮楠楠則是喜上眉梢，天真的以為自己真的可以逃脫一劫。

  喵喵女冷哼一聲，某子深處有不屑交織著莫名的彩韻：「還是一個爛好人。」

  另外，那些身處安全區觀眾席上直播間觀眾們，也有不少人是這樣的感覺。

  並且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居然真的有一部分腦迴路清奇的觀眾，就堂而皇之的站在了食腐樹王的角度看待問題，覺得龍輝是那種貪得無厭，人心不足蛇吞象的傢伙，覺得龍輝帶所有人走的要求非常的過分，對他進行嘲諷甚至於是謾罵。

  像這種人，如果他是食腐樹，或者是除人類以外的其他任何一個物種，在產生以上想法的時候，都處於可理解的範疇。

  唯獨在其作為一名人類的時候，卻還產生了這種想法，往好了說，他這是理智，客觀，境界太高，格局很大。

  往壞了說，這應該算是……天知道該算什麼，就不當人了唄。

  食腐樹王蒼對待龍輝，比起地窟之中的其他人來說，可謂是耐心十足，包容至極。擁有能夠碾壓龍輝的實力，卻選擇放他平安離開。龍輝要帶人走，也選擇退讓，問他選誰。

  但是當龍輝提出，要帶所有人離開的時候，食腐樹王的耐心，似乎終於到達了極限。蒼老的聲音中，明顯不耐煩起來：「你最多只能帶走10個人，這是我的底線。」

  「我的底線是帶走所有人。」龍輝軟硬不吃，依舊頭鐵強硬道，「要麼我們就直接開打。」

  其餘異能者目光閃爍，食腐樹王只讓龍輝帶走10個人，名額太過稀少，大家都沒有絕對的把握，讓自己擠進求生名單之中，一時間都在旁邊保持著觀望。

  「20個名額。」食腐樹王將名額增加了一倍，意味著現場又能多活10個人。

  「沒得談，一個都不能少，這些人我要全部帶走。」龍輝死咬「所有人」的底線，不願意放棄任何一個人。

  「40個名額！」食腐樹王聲音中夾雜著怒氣，顯然處於爆發的邊緣。

  「我說了，我要所有人都跟我走。」比起食腐樹王的惱怒，龍輝在指尖重新聚集起能量飛刃，一副準備直接動手的模樣。

  「80個名額，我們捕獵也有損失同族。」食腐樹王寒聲說道，「我需要給它們一個交代。」

  「在我來之前，你們這些傢伙殺了多少人族？」龍輝正面回懟食腐樹王道，「單論這一次，據我所知的情報，有一支十五人的小隊被你們捕獲進來。似乎到目前為止，我只看到一個生還者。

  那些被你們害死的人類，我還沒有找你們算帳呢。

  這裡的血腥味很足，淤泥里的惡臭都掩蓋不住。我可以肯定，今天慘死在這裡的人類，絕對不在少數。

  所有人都要跟我走，這是我的最後通牒。」

  在聽到80個名額的時候，現場絕大多數異能者，都已經有了意動的心思，想要讓龍輝答應下來。

  如今母地窟中的人類異能者的留存數量雖然不少，80個名額裝不下，但是卻足以讓絕大多數異能者逃出。

  至於剩下的那些，只需要在保護龍輝的前提下，獻祭掉那些弱雞菜鳥，傷殘人士等拖油瓶即可。

  有人朝龍輝擠眉弄眼，希望龍輝及時收手。能讓絕大部分人活下來，並且自己也在其中，他們已經沒有和食腐樹王繼續死磕下去的想法。

  獻祭一些菜鳥傷員而已，對於他們來說絕對是血賺不虧的買賣。

  「龍輝兄弟，夠了～～～」

  「答應這個條件吧。」

  「咱們先出去，以後有的是機會剿滅它們。」

  ……

  一部分異能者不想再讓龍輝繼續冒險，通過各種手段，粗糙一點的靠擠眉弄眼，小聲逼逼，高端一些的或是心靈感應傳聲，或是隔空傳音，想要勸說龍輝收手，不要與食腐樹王再繼續死扛下去。

  強烈的窒息，感降臨在每個異能者身上。母地窟中死一般寂靜的氛圍，如同一隻無形大手，探入他們的胸膛，伸進他們氣管。將他們心臟緊緊攥在手掌心裡，切斷了呼吸時空氣流通的通道。

  大家紛紛屏住呼吸，生怕呼吸聲太大，打擾到食腐樹王，引起對方的不悅。

  經過一番對峙之後，食腐樹王終於再度開口，並且選擇退讓：「最少留下一人，這已經是我最後的底線了。如果不願意，我們就開戰。」

  「淦恁娘，開戰就開戰！」龍輝選擇將頭鐵進行到底，指尖能量利刃就要激盪出去。

  終於，地窟之中的其餘人類異能者忍不下去了，他們紛紛跳出來阻攔龍輝，不想放棄生存的機會，與食腐樹王死磕到底。

  「龍輝兄弟有話好說！有話好說！」

  「買賣不成仁義在，千萬別動手！我們再談談！再繼續談談！」

  「龍輝冷靜下來，食腐樹王我們再談談！別動手！」

  ……

  先前還在與食腐樹族群，相互打生打死的人類異能者，在得知只需要付出一人為代價，便能還所有人安全的情況下，再也不能坐視龍輝胡鬧不管。

  他們攔住龍輝周身，向食腐樹王問道：「食腐樹王，你如果只是要一個人做為賠償，我可以想辦法，去抓幾個死刑犯進來，多補幾個給你都沒有問題，怎麼樣？」

  「對！對！對！死刑犯，異能者里有很多傢伙獲得了一些能力，都狂地沒邊，作奸犯科犯死罪的白痴有很多，我們可以為你送一批死囚進來，辦證質量高，數量足！」

  ……

  「這次捕獵我族的位置已經暴露，如果不想被人族斬盡殺絕，必然要立刻轉移。」食腐樹王譏笑道，「你當我是沒腦子的蠢貨，為了所謂補償，在這裡等著你們過來剷除我族？

  將那個最後飛進地窟之中的女子留下，你們所有人都可以滾了。」

  「最後飛進地窟之中的女子」，毫無疑問，食腐樹王所說的女子，就是追尋龍輝而來的南宮靜。

  也就是說，只要將南宮靜留下，現場所有異能者都可以逃出生天。

  到了這個時候，別說那些高等級異能者了，就連身處於拖油瓶位置的低級異能者菜鳥們，也不由自主地將目光轉向龍輝身旁，這位傾國傾城，貌美如仙的女性異能者身上。

  畢竟，現在已經確認好人選，只要把人交出去，即便是他們這些低級菜鳥，也能夠安全離開。

  「這位姑娘，現在我們大傢伙的性命，全部都在您身上繫著。一旦繼續開戰，咱們估計所有人都得死在這裡啊。」

  「姑娘您行行好，我們現在實在是沒有活路了。」

  「姐姐，我不想死。」

  ……

  龍輝擋在南宮靜身前，手中能量利刃顫抖個不停，對於不斷逼近的眾人，只是簡潔明了地說了兩個字：「滾蛋。」

  「龍輝，我們知道你和這位姑娘感情深厚，但是現在所有人的性命，都掛在這姑娘手中。為了她一條命，讓我們真麼多人陪葬，你於心何忍啊！」

  「這裡面還有是十多歲的孩子啊！你的心就這麼狠嗎！」

  「出去以後，我們會好好報答這位姑娘的家人。」

  ……

  出現在這裡的異能者，哪個不是自己下地窟賺錢的？

  地窟是遊樂園嗎？

  地窟怪物是隨便你們異能者砍殺的木頭嗎？既然下了地窟，就要做好陰溝裡翻船的心理準備。

  南宮靜有虧欠任何人嗎？她是欠你們的錢，還是欠你們的人情？

  憑什麼你們這些異能者的死活，要讓她來做出犧牲？

  是她逼你們下地窟的？

  面具遮掩了龍輝的面容，將他的表情一併遮掩，抬起手臂，能量利刃閃爍著黑色的鋒芒，隨時準備射向眾人。冷漠的聲音響起：「滾。」

  諸多異能者不願意觸怒龍輝，眼下所有人想要保住的性命，最主要還得仰仗龍輝的存在。其次，才是犧牲南宮靜。

  甚至在許多人看來，食腐樹王之所以要挑選南宮靜，就是為了故意噁心龍輝，報復他把自己逼得這麼難堪。

  如果龍輝繼續強硬下去，指不定後續被獻祭的人選還得發生變化。

  如果把龍輝逼急了，他開口要主動把帶頭的那幾個扔出去，換南宮靜的性命，那才是死得冤枉。

  因此諸多異能者全程只敢打感情牌，真要動手，卻是沒有一個人敢當出頭鳥。

  食腐樹王此時開口，向眾人施壓道：「他們只有兩個人，你們這麼多人一擁而上，還制服不了他們嗎？

  打暈帶面具的，把女人留下。」

  眼看著眾人就要逐漸失去耐心，站在龍輝身後的南宮靜，那往日平靜清冽，無波無瀾，如鏡面一般清澈，透亮，平靜的心湖中，不知何時起，多了一份極其微薄的喜悅。

  儘管南宮靜還不知道，龍輝擋在自己身前究竟是為了什麼。但是，在遇到麻煩的時候，有人能找出來為自己抵擋惡意，總歸是空無一人要好得多。

  雖然在她看來，先前龍輝不斷挑釁食腐樹王底線的動作，確實蠢得離譜。但這依舊不能磨滅，此時她心中麻煩微薄的喜悅。

  走到龍輝身旁，南宮靜握住龍輝的手腕，傳音勸解道：「龍輝，可以了。不要再繼續激怒大家，跟他們一起離開吧。

  我們進入地窟這麼久，相信救援應該也快到了。」

  為了避免c級食腐樹親自大開殺戒，南宮靜一直沒有將援兵的事情說出來，害怕會刺激到食腐樹王。

  如今時間已經過去了一段時間，再加上南宮靜自身的修為。她有信心在救援隊伍趕來之前，在地窟里保住自己性命。

  「南宮靜。」擋在眾多異能者面前的龍輝，依舊維持著手臂姿勢，以命令的口吻說道，「退下。」

  熟悉的口吻，熟悉的命令，自幼出生在南宮世家的南宮靜，不知道多少次聽到「退下」二字。

  然而在南宮靜的印象中，沒當她聽到這兩個字的時候，往往代表著「退讓」。

  讓誰退讓？

  自然是她這個南宮家的大小姐。

  對下，南宮靜要有大家族子女的胸襟，不能夠過於斤斤計較。對上，南宮靜要以家族利益優先，不能刁難任性。

  這是南宮弘量的教導，也是南宮靜多年來的行事標準。

  如今，面對眾人的逼迫，南宮靜再次聽到這兩個字。與以往不同的是，這次說出的「退下」的人，是要站在眾人面前，替她擋下壓力，保護她不做出犧牲。

  一直以來都以冷靜與有條理，作為基本人設出現在人前的南宮靜，難得出現身體快過腦子的情況。

  等到她反應過來的時候，自己已經回到了龍輝身後。

  看著前方的背影，再看向更前方，那些本該由自己面對的人群。南宮靜的內心，居然浮現出一絲輕鬆和愜意。

  這種特殊的視角，特殊的感受，是她以往的人生，從來沒有體會過的經歷。

  異能者們忌憚龍輝的存在，不敢再逾越雷池。生怕觸怒了這個鐵頭娃，讓對方轉移仇恨在自己身上。

  在他們身後，食腐樹王的耐心值，越發薄弱起來。

  那些食腐樹根須在淤泥沼澤中滑動的聲音，都蘊含著一種焦躁與不耐。

  正在觀看直播間的觀眾們，再一次議論紛紛。

  有人覺得龍輝做事有血性，支持他的選擇：

  「真男人！」

  「又強又硬，漢子，佩服！」

  「遇見事情能站出來，好樣兒的！」

  「不服，硬剛，不愧是曾經吊打死亡之主的男人。」

  「我全都要，握拳.jpg。」

  ……

  也有人覺得龍輝意氣用事，沒有腦子，沒有責任心：

  「為了一個女人，把這麼多人的性命當做賭注，下半身思考的動物。」

  「沒有實力別裝13，這回把自己的女人裝進去了吧？」

  「淦，誰說仙女姐姐是他女人！」

  「沒有一點擔當，讓真麼多人陪葬，你怎麼忍心！」

  「那裡面還有十八九歲的孩子啊。」

  「一個人換這麼多異能者，還在猶豫什麼？」

  「自私自利，垃圾。」

  「格局小了。」

  「有點奉獻精神啊。」

  「你的命是命，人家的命就不是命了嗎？為了一個人，搭上這麼多人的性命，值得嗎？」

  ……

  還有更多人，直接懟著上面的發言化身大噴子，一副要把他們十八代祖宗罵臭的架勢。

  地窟中，看著那些想要把南宮靜推出去保命的傢伙，龍輝只覺得一陣反感與煩躁。

  龍輝不知道，這些人是怎麼看待，自己之前一系列的做法。

  龍輝自己內心深處的想法，其實非常非常簡單。整座地窟之中，他願意帶出地窟的人，如果要列出來一個名單，其實只有四個人：南宮靜，火姐，馮楠楠，還有那個喵喵女。

  南宮靜是龍輝在地窟中最熟悉，心中最有分量的熟人。從自己獲得異能以後，就一直待在自己身邊，更是自己社會性死亡期間，和父母一起，從始至終都留在自己身邊照顧自己，並承擔那份惡意的人。

  如果只能帶一個人出來，龍輝絕對不會猶豫，選擇南宮靜，

  第二個就是看他不順眼的火姐，自從知道拳頭大的橘紅色火球，是火姐激發的以後，龍輝就知道當初救自己的人裡面，除了馮楠楠這個囧傻呆萌以外，還有火姐這看起來有些仇視男性的女性異能者。

  為什麼馮楠楠排在火姐後面，因為在龍輝看來，他已經救過這個憨貨一命，大家多少算是扯平了。誰都不欠誰的，自然要排在火姐後面。

  至於喵喵女，她給過自己療傷解毒的藥丸，看她還算順眼？

  除了這四個清一色女性異能者以外，整座地窟中的異能者，還和龍輝有半毛錢的關係嗎？

  就算有，那也是嫌他礙手礙腳，會拖累隊伍的拖油瓶。龍輝如果自己沒有本事，死在這地窟裡面，估計他們連看都不會看一眼。

  單論個人感情來說，這些人死不死，龍輝一點都不想去關注。

  不過呢，誰讓龍輝從小到大，是被東禮和龍示這對笨蛋一根筋夫妻養大的。

  出生在父母都是普通人類的普通家庭中，接受父母普通的教育，被他們普通人言行舉止影響，被塑造出了普通人的是非觀，直到二十多天前，還過著普通人類生活的普通人，龍輝腦子的里運行也都是普通的邏輯。

  最關鍵的一個問題是，龍輝現在正在直播，東禮和龍示夫妻兩人也在屏幕前看著他的直播。

  讓他選一部分人活，然後讓另一部人去死。這種選擇題，是普通人可以做出來的選擇嗎？

  「我全都要，握拳.jpg」在龍輝看來，才是普通的選擇。

  論個人感情，龍輝選擇要救的不過只有四個人。論他的做人原則，龍輝選擇要救的是所有人，這其中必然還要包括南宮靜在其中。

  即便要放棄，也輪不到這群人打感情牌，來脅迫他放棄南宮靜。地窟之中的異能者們應該慶幸的是，南宮靜沒有主動放棄他們。

  更應該慶幸，此時在特勤科里看直播的東禮和龍示，這對笨蛋一根筋夫妻。

  連自己的定位都沒有搞清楚，還在那裡逼龍輝決斷，真是有夠好笑的。

  怎麼？

  難道是逼龍輝放棄你們些二貨，自己帶著南宮靜直接跑路嗎？

  黑色面具下，龍輝隔著戰裝，看著眼前的異能者們，心中默默地說道：「據我所知，見死不救從來就不屬於違法亂紀的行為，畢竟我也不是執法人員嘛。

  反倒是……呵呵……

  起碼到現在為止，我在地窟裡面，還沒有違法亂紀的想法。」

  黑色戰裝下的龍輝，在與食腐樹王對話時，從始至終都沒有說過一句假話。

  正座地窟中的異能者，從一開始，就被他列為了拯救目標。

  他所說的底線，也始終沒有發生過變化。在龍輝看來，要救人，出發點就必須是要全部救下來。

  救一部分，然後選擇讓另一部分去死，從來就不在他的選擇之中。

  一旦他選擇去犧牲任何一個人，都代表著他觸犯所在世界的法律。

  所謂的底線，便是如此。

  不過呢，即便龍輝的出發點，就是選擇救所有人。可常言又道，「人力有時而窮」，「人生不如意者十之八九」。

  龍輝的出發點是救下所有人，但是在他救人的過程中，如果有人被食腐樹擊殺，這口黑鍋，怎麼也不能扣在他的身上，難道不是嗎？

  黑色戰裝之下的龍輝，其被面具所掩蓋的面龐上，不曾有過糾結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