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終有一別

  楚墨一臉無語的看著高英俊，然後說道：「不是嫌棄你能吃，在這裡，我用的是另一個名字，我不想讓人知道我的真正身份！而你，太扎眼了，若是跟在我的身邊，必然會被別人發現。你能明白我的意思麼？」

  高英俊撓撓頭，說道：「俺明白，俺這體型……也的確是太高大威猛了些，走到哪，都會被人指指點點。可是，可是俺想跟著公子，俺不想留在這草原上！」

  說著，高英俊一臉嚮往的道：「俺聽說，不管是大齊還是大夏，城市都極為繁華，俺想去替俺娘見識一下……」

  「你娘？」楚墨看著高英俊：「說說你吧。」

  高英俊不說話了，巨大的身軀，嘩啦作響的鐵鏈，行走在草原之上，如同一頭沉默的巨獸，很少有人知道，這樣一頭巨獸的身體裡，卻裝著一顆敏感而又脆弱的心。

  過了很久，才輕聲說道：「俺娘啊……是這世上最美最溫柔最善良的女人！她來自大夏，當年跟著外祖父的商隊，在草原上遭遇了強盜。那群該死的強盜，不但搶走了商隊的貨，還殺光了所有的男人，搶走了所有的女人。」

  「那群強盜，就是皓月長老的人。俺娘長的很漂亮，於是，那群強盜，把俺娘獻給了皓月長老那個畜生。」

  「皓月長老……強行占有了俺娘之後，又餵了不能生育的藥，之後隨手把俺娘送給了他的一個屬下。」

  楚墨忍不住輕嘆了一聲，想要安慰一下高英俊，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

  

  「後來，俺娘就跟那個人，在一起過日子，那人對俺娘還算不錯，但脾氣不好，俺娘因為皓月長老那個老畜生餵的藥，不能生育了。所以，那人喝多了酒後，總是打罵俺娘。後來有一次，俺娘終於受不了，逃了出去，在草原上，撿到了俺。」

  「你是孤兒？」楚墨有些驚訝的看了一眼高英俊。

  高英俊點了點頭，然後說道：「嗯，俺也不知道爹娘是什麼人，俺娘說，她撿到俺的時候，俺身上就包著一個毯子，剩下什麼東西都沒有。」

  「大概……是俺從小的樣子，就很難看，才被拋棄吧……」

  高英俊的臉上，露出幾分落寞之色。

  楚墨搖搖頭：「你不難看，雖然黑了點，但卻濃眉大眼，要是你的體型，跟正常人一樣，倒也算是英俊。」

  「嘿嘿，俺娘也是這麼說的，所以給俺取名叫英俊。」高英俊撓撓頭，有些不好意思的笑起來。

  「那，後來呢？你又怎麼會變成現在這樣子？」楚墨問道。

  高英俊嘆息了一聲，眉宇間，變得陰鬱起來，一雙眸中，閃過冰冷的光芒，冷冷道：「是皓月長老那個畜生！」

  「俺很小的時候，就跟正常孩子完全不同。飯量特別大，吃得多，長得也快。一開始，俺娘還以為這是正常現象，可很快，俺娘就發現，這一點都不正常。」

  高英俊苦笑道：「俺才三歲的時候，就能舉起上百斤中的大石頭；五歲的時候，就已經有成年人那樣的身高了，俺的力氣，甚至比他麼還要大……很多成年人，跟俺摔跤，都不是俺的對手！」

  「俺娘怕這樣下去，俺會惹大禍，於是就教俺讀書認字，希望俺能成為一個有知識有理智的人……而不是一個只被力量控制的……野蠻人！」

  楚墨說道：「你娘很英明啊！」

  「是啊，她很英明，也很偉大，她教俺，心中不要充滿仇恨，不然的話，就會被仇恨蒙蔽雙眼，失去理智。」高英俊提起他娘，眼中滿是溫柔：「那段日子，也是俺這一生，最快樂的時光。」

  「可惜，好景不長，俺娘找的那個男人，一直覺得俺就是一個怪物，力大無窮，長得太快，還太能吃。並且……因為俺的存在，他不敢總打俺娘了，因為俺不讓！」

  「所以，他把俺的事情，告訴給了皓月長老那個畜生。那個老畜生，聽說之後，頓時覺得，要是能把俺放在戰場上，肯定能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於是，就派人來徵召俺。」

  「俺那年才八歲，俺娘不同意這件事，因為她知道，皓月長老就是害死俺外祖父，害她淪落到今天這地步的真兇。如今又想來禍害俺，她當然不答應了。結果，前來查看俺情況的皓月長老，親自出手，一刀砍了俺娘的腦袋……」

  高英俊說到這，那雙巨大的眼睛裡，落下淚水：「俺娘到死，抓著皓月長老那個畜生的衣衫都沒有鬆開！」

  楚墨嘆息道：「怪不得，那天我說要對付皓月長老，你那麼快就同意了，原來是因為這？」

  「是，俺娘說，不讓俺心中充滿仇恨，可俺做不到！」高英俊流著淚道：「俺恨那個老畜生，恨他殺了俺娘，俺恨不能將他撕成碎片！」

  「那老東西也知道俺恨他，所以，從一開始，就用巨大的鐵鏈把俺肩胛骨穿上，束縛住俺的手腳，每天折磨，就是想將俺當成牲口一樣對待，讓俺徹底的臣服他。」

  「俺想報仇，於是就假裝聽話，但那老東西警惕性太高了，這些年，就一直這樣關著俺，直到公子您來了，他沒辦法，才讓俺來對付您，條件是管一頓飽飯。」

  楚墨嘴角抽了抽，咕噥了一句：「我還真便宜……」說著，他看著高英俊：「你今天也才十八歲？」

  高英俊說道：「十九歲，那老東西關了俺十一年！卻沒能磨滅俺對他的仇恨。其實那天，就算您不說能救俺，俺也打算幫您，因為那是最好的一次機會了！」

  說著，高英俊笑起來：「俺娘說得對，苦到了極致……甜自然就會來，老天沒有拋棄俺，讓俺遇到了公子。」

  楚墨有些靦腆的笑了笑：「其實，我比你小很多呢，我還要幾個月，才能到十四歲！」

  高英俊認真說道：「俺娘說了，有志氣不在於年齡大小。沒有志氣，活多少歲都是一樣。」

  「你娘的確很厲害，可惜……」楚墨看得出，這個巨無霸一樣的大傢伙，對他娘的依戀和尊重，無人可以取代。

  同時楚墨心中也是由衷的佩服那個已經逝去十一年的女人，竟然只用了幾年時間，就把這樣一個大塊頭，硬生生給塑造成了一個有頭腦的巨人。這當真不是誰都能做到的事情，用偉大兩個字來評價那個女人，一點都不過分。

  「所以公子，現在皓月長老那個老畜生已經死了，俺娘的仇也已經報了，這片草原之上，再也沒有俺留戀的東西，俺不想留在這裡。」高英俊認真的看著楚墨說道：「公子覺得俺目標太顯眼，可以把俺帶到一個地方，俺可以藏起來，不讓別人看見。哪怕是把俺留在大夏的森林中，俺可以獵取元獸，俺吃肉，把元獸的筋骨皮都給公子留著賣錢，公子，您覺得這樣行嗎？」

  楚墨看著高英俊：「你是單純的想要離開這片草原，還是就想跟著我？」

  「俺想跟著您！」高英俊毫不猶豫的說道。

  「為什麼？」楚墨有些不解。

  「俺覺得公子您親，不嫌棄俺，還信任俺。俺在這世上，也沒別的親人了，孤苦伶仃的一個人……」高英俊低落的說道：「公子就像俺的親人一樣……雖然年齡沒俺大，但俺服您！」

  「你不想找你的親生父母麼？」楚墨忍不住問道，因為此刻，他其實很能理解這個大塊頭那種傷心失落的心情。

  「這個，看運氣吧，俺覺得機會不大！當然，如果可能的話，俺倒是想問問他們，為啥把俺給拋棄了。俺雖然長得醜，又能吃，但俺能賺錢養活自己！」高英俊委屈的說道：「他們生下俺，卻不管俺，俺想問問為什麼？」

  呼！

  楚墨突然吐出一口濁氣，想要去拍拍高英俊的肩膀，卻發現根本夠不著，抽了抽嘴角，拍了拍高英俊的小腿，說道：「既然這樣，那，你就跟我走吧！」

  「哇，真的麼？太好了！」高英俊頓時興奮得差點跳起來，然後一伸手，拉起楚墨的胳膊，直接將楚墨拎起來，放到自己的肩膀上，大步奔跑起來，一邊跑，還一邊衝著夕陽歡呼著：「俺又有家啦，哈哈哈，俺終於又有家啦！」

  楚墨先是被他嚇了一跳，隨即，嘴角微微翹起，臉上露出一絲微笑。

  「家！多美好的一個字！」

  ………

  「什麼？你要走？為什麼？」娜依一臉吃驚的看著楚墨，那雙極美的眸子裡，還帶著無比的失落：「你不是出來歷練的嗎？這才多久……你是不是，很討厭我？」

  娜依說著，眼圈泛紅，泫然欲泣。

  楚墨有些無奈的說道：「我這次下山歷練，也是有時間限制的，師父要求我，要在新年前回去。」

  「可是現在……現在距離新年還有一個多月的時間啊！」娜依輕咬貝齒，星眸凝視著楚墨：「就不能多待一段時間嗎？」

  楚墨苦笑道：「真的不行，娜依，你有你的事情，我也有我要做的事情。如今你們已經整合了皓月部族，擁有了這片草原上最強大的一股力量，相信，在寶蓮公主的幫助下，你們可以很快統一整個草原，讓這片美麗的草原，回到你們王庭的手中。」

  「我想，我繼續留在這裡，也沒有太大意義了。」楚墨看著娜依，認真的說道：「而且，我是修煉中人，不應該對世俗的事情……參與太多。」

  楚墨在心中說道：對不起娜依，我不想對你說謊，但如果我跟你說實話，恐怕你不但會很傷心，還會分心。你有你的草原要守護，我同樣有我的家。

  你不能離開這片草原，而我……早晚都是要回到我的故鄉的！

  娜依沉默了，一雙美眸，凝視楚墨良久，才輕聲問道：「那……我還有機會，再見到你嗎？」

  楚墨想了想，說道：「或許有吧……」

  「只是或許麼？」娜依的眸子裡，閃過失落之色，然後忽然抬起頭，溫柔的看著楚墨：「林白，其實……人家很喜歡你呢！」

  「呃……」楚墨沒想到娜依會對他說出這樣的話來，這也是娜依第一次當面叫他名字，當下愣在那裡，有些不知所措。

  娜依白了一眼楚墨：「嘻嘻，跟你說著玩呢，看把你給嚇的！你幫了我們這麼多，現在要走，我必須要舉辦一個盛大的歡送會，來送別你！」

  楚墨搖頭拒絕道：「算了，現在你還有更多重要的事情要去做，我一個人離開就好了。」

  娜依猶豫了一下，眸子裡的失落之色更濃，點點頭，輕聲道：「也好，那……你走的時候，讓我送送你，好嗎？」

  楚墨想了想，點了點頭。

  「那……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一下！」娜依說著，走到楚墨面前，在他臉上，輕輕吻了一下，然後紅著臉，飛快跑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