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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9章 愛意滋長

2024-12-28 15:20:00 作者: 於蹊

  京城的這個春天,來得比以往都要遲緩。

  荒草連天,被冷冽的被風吹彎,落到人們的腳底,只餘下一片吱呀的暗響。

  天色,又是一如既往的陰沉,仿佛十餘日前剛剛融化的大雪,還有繼續要來的徵兆。

  這是銘朝戴歷九年的春天。

  街上一片混亂,大批驍騎營的隊伍不停地來去,有鎖鏈聲從遊街示眾人們的腳上傳來,叮噹叮噹作響,驚飛了南來的雁。

  而去年的這個春天,差不多的這個時候,也是這樣一番光景。

  

  不同的是,當時的勝利者,是後來之人。

  當時,皇帝諸虞傳被逆賊刺死,新皇諸若登位,將謀逆先皇,罪不容誅的北詢將軍李達烈滿門抄斬,那個時候,囚車從京城大牢開往刑場,撕心裂肺的哭喊聲響成了一片。年過九旬的前任禮部尚書在這荒蕪得硌腳的草地上,跪了整整一天,到最後,一頭碰在刑場的大鼓上,血濺三尺,當場斃命。臨死前,他痛哭指責皇帝諸若之大逆不道,謀害兄長,嫁禍忠良,那天過後,京城順天府又下了一場雪,紛紛揚揚,掩蓋住了流血的屍骨。

  但掩不住忠臣良將的憤怒。

  於是,仁厚皇子諸衍得到首推,在一眾大臣們的輔佐下,推翻了弒兄的諸若,成功坐上了皇位,一朝登頂,九五至尊。

  才十五天,諸若就從雲端跌落泥潭,死無葬身之地。

  叛逆者及家屬們,都上了枷,套了鎖,在大街上接受百姓們唾棄的眼光。

  而此時此刻,仿佛同樣的場景在上演。

  三皇子諸祁及其朋黨在各路勤王的絞殺下,一朝覆滅,痛苦的哭號聲恍若響徹整個天地,經久不絕。

  皇帝諸衍一向體弱,不經意間便大權旁落,致使三皇子諸祁有機可乘,幸得京畿總督晏湛及時回朝,救駕於水深火熱中,功不可沒。

  一月之後,晏府。

  此時春意綿綿,芬芳的香氣自花園中傳來,有蝴蝶在花叢中飛舞,一眼望去,一時間不是哪處是蝶,哪處是花。

  天上行雲深深,遮住了灼熱的太陽,清風拂面,伴著花香,涼爽而怡然。

  老榕樹下放著一張石桌,石桌一旁的椅子上,坐著一個澹青色衣服的女子,女子約莫十六歲的年紀,瓜子臉柳黛眉,她微微抬頭,玉頸修長,肌膚如羊脂白玉,一雙清澈的眼睛望向遠處的浮雲,細薄的陽光淡淡灑進她烏黑的瞳眸里,眼波迷離,像是飛花瀉玉般細碎不定。

  在石桌上,放著一個黑色的包袱,和一把劍。

  突然間,女子眉微動,察覺到什麼一般,站了起來。

  風拂羅樹,女子髮絲隨風舞動,束住細瘦腰肢的深綠色衣帶也蹁躚了起來,衣袂間仿佛帶了花香,淡淡的撲鼻。

  女子轉身,望向來人,清澈的眸子間看不出什麼情緒。

  「你來了。」她輕輕張唇。

  天上的雲淡得幾乎要看不見,青草隨風齊齊倒向一旁,深深的碧色之間是一雙帶著金色紋路的黑色靴子。靴子的主人黑髮墨眸,月白色的衣袍下擺隨風微微揚起,幾縷綻得正好的陽光穿過玉蘭樹葉灑落,不知何處飄落的白色花瓣拂過他的面額,如雲煙般迴旋飛舞。

  如畫的眉目間藏著超越年齡的沉靜睿智,男子面容淡淡地走過來,薄唇微抿,烏黑的眸子間倒影著少女清秀絕美的臉。

  他站在那裡,不說話,少女也一時沒有開口。幾縷風吹過,捲起地上幾片葉子,呼嘯而過。

  「晏湛。」

  辛越望著面前的男子,還是開了口。

  「嗯?」晏湛一眨不眨地盯著她,平靜眉目輾轉微涼,看起來有一絲冷意,「有什麼事嗎?」

  「我……」

  「吃得好嗎?」晏湛打斷辛越的話。

  辛越怔了怔,點頭。

  「睡得可安穩?」

  辛越吸了一口氣,儘量平靜道:「晏湛,你對我很好,我知道,可是……」

  「住得還滿意嗎?」晏湛眸子深黑,再一次打斷了辛越的話。

  辛越沒有再說話,她退後一步,想要拿起放在桌上的包袱和劍,一番動作表達的意思再明顯不過。

  晏湛上前一步,在她之前搶掉了她要去拿的包袱和劍。

  辛越輕輕皺起眉頭:「你現在很受皇上的重視,不會再有什麼危險,而我,也如你所願在這裡養好了身體,我準備告辭了,晏湛。」

  她說話的時候語氣很淡語速很緩,清軟的聲音動聽無比,可卻是夾雜著滿滿的不容人拒絕的篤定。

  「盛情難卻,可是我還有自己的事情要做,謝謝你多日以來的熱情款待,有緣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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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見晏湛依然沒有說什麼反應,辛越微微揚起頭,眉頭皺緊了幾分:

  「所以,將我東西還給我,好嗎?」

  晏湛不理她,只搖搖頭道:「再住幾天。」

  「前幾天我要走的時候,你也是這麼說的。」

  辛越淡淡道。

  「為什麼非要走不可?」晏湛上前一步,望向辛越。

  此時此刻晏湛的眸子黑亮得過分,不由就讓辛越想起了在船上的那個夜晚,他扣住她的手腕,將她圍在他與牆壁之間時他的眼神,也是如現在一般,晶亮逼人,暗含著一種不讓人拒絕的強勢。

  辛越也退後了一步,拉開和他的距離,她的聲音不復先前的和緩輕柔,而是變得有些冷冽,像霜凝在上面似的。

  「我有事要去做。」

  「你能有什麼事?」晏湛揚聲反問,他的眼睛沒在她臉上移開過半分。

  辛越微微皺起了眉頭,她聲音有點涼:

  「你變了,晏湛。這陣子我和你說話感覺好費力。」

  晏湛臉一白,一種冰涼的感覺迅速淹沒了他,他整個人都仿佛清醒過來了,在她看陌生人一般的眼神中。

  「罷了,你走吧。」

  晏湛不知道該說什麼,將手中的東西,遞給了她。

  是啊,他也感覺他變了。變得,讓他自己都覺得陌生。

  為什麼會生出,將她留在身邊的想法?為什麼希望她一輩子都不離開?

  為什麼想到她對楚之凌念念不忘,就會生出莫名其妙的怒氣來,他根本毫無可能掌握住的怒氣?

  為什麼想告訴她,其實你哪裡也不用去,什麼事也不用做,你不用顛沛流離,待在這裡,待在我身邊就好?

  他討厭這種感覺,讓他不知道來處,也不知道如何消除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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