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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六十三章 繼承人

2024-05-07 18:18:17 作者: 方想

  大殿內,空氣凝固。

  在場每個人,渾身如同被一隻無形的手掌死死攥住,動彈不得。恐怖的威壓,令人窒息。冷汗沿著他們慘白的臉頰流下,大殿安靜得連一根針掉在地上都能聽得見。

  他們神情驚恐,尤其是權惟德,他不知道剛才自己匯報的什麼內容,觸怒了宗上。

  宗上就是翡翠森的神,他的意志就是翡翠森的意志,他的任何一點怒火,都足以血流成河。他們從未見過宗上的憤怒,在大家心目中,宗上就像天上的神祇,俯瞰著眾生。

  權惟德雙股戰戰,腳底發軟,但是他動彈不得,無處不在的壓力禁錮著他,他保持剛才的姿勢一動不動,就像一座雕塑。他下意識地想開口求宗上饒命,然而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大殿之上,明白岱綱為何憤怒的,只有郁鳴秋和陸辰。

  郁鳴此時腦袋嗡嗡作響,一片空白。他被突如其來的真相震驚了,難以保持平靜。

  

  葉白衣……葉白衣竟然是他們的大師兄?

  郁鳴秋覺得這簡直太荒謬了。

  沒錯,太荒謬!

  葉白衣擔任那麼多年的冷焰部部首,而郁鳴秋是草殺部副部首,兩人雖然談不上熟識,卻是見過不少面。葉白衣從來沒有流露出絲毫跡象,況且,冷焰是火元戰部啊!

  師父的大弟子竟然修煉的是火元力?太不符合常理!

  以前郁鳴秋就覺得葉白衣非常神秘,葉白衣來歷神秘,只知道他是新民,而後也逐漸成為新民的代表人物。葉白衣的晉升之路頗為傳奇,他從最底層開始,黎明血戰一戰成名,最終取代樂不冷成為冷焰部部首。甚至在很長的時間內,他被視作下一任大長老的熱門人選。

  然而誰也沒想到,他竟然選擇了投降帝聖,成為五行天頭號叛徒。帝聖對葉白衣賞賜之厚震驚天下,寸功未立的葉白衣被封為戰神,統率全軍。而且還專門為其建造戰神宮,成為獸蠱宮、冷宮之後的第三宮。

  葉白衣不負帝聖重望,改革血修戰部戰法,創建六神部。從此之後,神之血面對五行天,開始占據上風,並且隨著時間的提議,優勢越發巨大。

  倘若不知道葉白衣是大師兄,郁鳴秋會覺葉白衣是個神秘、複雜、難以琢磨的人。

  可如果葉白衣是大師兄,那他所做的一切,都會變得更加違背常理!

  老師和帝聖平起平坐,身為大弟子的葉白衣,何需投降帝聖?

  除非……除非葉白衣是詐降?

  這個想法突然冒出來,郁鳴秋一個激靈,大腦立即清醒過來。想到老師對大師兄的擔憂和關切,郁鳴秋愈發覺得自己的猜測很有可能是真的。但是他很快又生出新的疑惑,葉白衣在五行天的時候,無論是老師還是葉白衣,都未曾露半點風聲。

  老師和葉白衣為什麼隱瞞兩人真正的關係?

  郁鳴秋心中驀地一寒,臉色有些發白,不敢往下深想下去。

  一旁的陸辰,也不知道想到什麼,臉色同樣不太好。

  還沒等兩人想清楚,忽然一股霸道而浩瀚的波動,在頭頂高空遙遙傳來。波動是如此強烈,哪怕待在守衛森嚴的大殿之內,都仿佛置身燥熱的沙漠之中,熱浪滾滾而來。

  郁鳴秋和陸辰不約而同抬起頭,望向大殿穹頂,神色駭然。

  兩人腦海中跳出同一個名字

  ——樂不冷!

  轟隆隆。

  沉悶的雷聲仿佛在天際邊緣遠遠傳來,可是晴空萬里,片雲不見,哪裡來的雷聲?

  大殿門外,陽光陡然變得熾烈,溫度急劇上升,殿外的樹木水汽蒸騰,迅速枯萎。冰冷死寂的大殿,慘白熾烈的陽光,殿內殿外就像兩個世界。

  一聲幽幽嘆息打破安靜,所有人身上的禁錮突然消失,大殿內凝固凍結的空氣重新流動,就仿佛剛才只不過是時間稍稍停頓了片刻。

  大家汗水浸濕的衣衫和腳下的水跡,見證了剛才不是他們的錯覺。

  撲通,突如其來的聲音,引得人們側目。

  原來是手腳發軟的權惟德失去支撐,一屁股坐在蓮葉上。

  然而沒有人笑話權惟德,他們知道換作自己,只怕還不如權惟德。

  岱宗的神情恢復如常,還是熟悉的微笑,還是熟悉的如沐春風,然而見過寒冬的凜冽之後,敬畏深入骨髓,恐懼如影隨形,無人敢有半點鬆懈和怠慢。

  大家恭恭敬敬垂首而立,戰戰兢兢,大氣不敢吭。體內鮮血流淌的速度緩慢,它們還未從凍僵中完全恢復溫熱。

  岱宗笑了笑,溫聲道:「有件事需要先交待一下。」

  眾人不約而同伏首在地:「謹聽宗上吩咐!」

  權惟德顧不得哆嗦,連滾帶爬拜伏在地。

  岱宗就像在敘家常:「我曾對樂不冷許諾過,只要他來挑戰,我必應戰。其實和此戰也沒多大關係,有些事情我也早想安排一下,正好有這個機會,就在這裡說了。說來慚愧,翡翠森大家視我為首,我所做甚少,都是大家群策群力,嘔心瀝血。所謂師父有事弟子服其勞,我是不行了,那今後翡翠森的事情,就交給鳴秋。鳴秋年輕,經驗尚淺,還請各位多多費心,幫助鳴秋,就像幫助我一樣。」

  大家早就料到岱宗此次大張旗鼓,定然會有大事宣布,還是被這個重磅炸彈給驚得呆住。

  宗上正處在最巔峰的時期,而且可以預期,巔峰期還會保持起碼數十年,需要這麼早安排繼承者嗎?

  至於樂不冷,沒有人太在意。樂不冷有著天下第三人之稱,但是在大家眼中,實力和前兩位有著明顯的差距。樂不冷也許能給岱宗製造一些麻煩,但是真正能夠撼動岱宗者,唯有帝聖。

  而且不是大公子,還是二公子。

  陸辰臉上露出欣喜之色,鼓勵地拍了拍郁鳴秋的肩膀,他為師弟感到高興。心中也鬆一口氣,他對權勢毫無興趣,凡俗瑣事與他而言,不啻毒藥。可是身為大弟子,這方面的壓力始終壓在他身上,如今終於能幹自己喜歡的事情,心中釋然而歡喜。

  人群中陸家家主陸之安,臉上卻不是那麼好看。

  岱宗並無子嗣,按理說大弟子陸辰繼承的希望更大,沒想到宗上不按常理出牌,選擇了郁鳴秋。

  儘管他也知道,辰兒性情過於淡泊,不是合適之選,但是看到翡翠森之主的寶座就這麼眼睜睜的失之交臂,心情還是非常糟糕的。

  陸之安到底是能沉得住之人,此時主動出列,沉聲道:「宗上放心,我等必全心全意輔助二公子,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其他人反應過來,紛紛表態。

  郁鳴秋有些發懵,覺得腦袋亂糟糟一片。剛才還在想大師兄葉白衣等等一系列不為人知的隱秘,突然被老師立為接班人,猝不及防沒有半點準備。

  等他反應過來,下意識地準備張口拒絕。

  身為草殺副部首,他當年因為無法接受老師帶著翡翠森自立,選擇了孤身入蠻荒。雖然他回來了,但是這個心結依然沒有解開。翡翠森偏安一隅,充斥著奢靡享受的風氣,郁鳴秋在蠻荒中艱苦磨礪多年,對此打心眼裡不喜歡。

  岱宗沒有讓郁鳴秋開口,笑吟吟道:「據說小秋這些天沉迷刺繡,天天往明秀織坊里跑。小秋年紀也不小了,父母亦不在世,我這個老師就做個主,向陸家主提親。明秀和小秋青梅竹馬,從小感情篤厚,如今兩人都是大師,可謂郎才女貌,十分般配。陸家主,意下如何?」

  郁鳴秋腦袋一片空白。

  老師後面說什麼他都沒有聽清楚,之前想說的都拋到九霄雲外,此刻心中只有無盡的歡喜。

  陸之安也沒想到宗上竟然會提親,但是他很快反應過來,臉上露出喜色。郁鳴秋是將來的翡翠森之主,能夠嫁給他,對陸家大有裨益。而且正如宗上所言,鳴秋知根知底,兩人青梅竹馬,對明秀又是一往情深,是難得的良配。

  他當場激動道:「好好好!宗上賜婚,我陸家之榮幸。小秋亦是老夫看著長大的,視如子侄。得婿如此,夫復何求!」

  巨大的喜悅,就像怒濤般一下子砸過來,把郁鳴秋吞噬淹沒。

  日日夜夜的思念,絲絲縷縷的愛慕,化作無邊無際的歡喜,充斥郁鳴秋心中每個角落,他想大聲喊叫,他想馬上跑到繡坊,告訴明秀他的心意!

  他恨不得剖開自己的胸膛,讓明秀看到,他的心臟是為了她而跳動。他想告訴明秀,他願意為她做任何事情,哪怕踏過烈火,哪怕翻過刀山。

  多麼希望早晨醒來,他睜開的第一眼,就能看見明秀,看她睡得像嬰兒一樣,看她沉睡在從窗戶投射的一縷陽光里,沉睡在他觸手可及的身旁。他可以伸手挽起她額前的秀髮,他可以在她睜開眼睛時說聲早安。

  啊啊啊啊,他太高興了,怎麼辦怎麼辦,真的真的太高興了!

  看到郁鳴秋臉上掩飾不住的傻笑,平日裡的聰明機靈勁消失得無影無蹤,岱綱也不由莞爾。

  笑容一閃而逝,岱綱抬頭,深邃而銳利的目光仿佛穿透晶瑩碧翠的穹頂,投向那無盡高空深處。

  那裡有個頑強的身影。

  「散了吧。」

  話音未落,大殿上首,座位已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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